在和猗窝座的战斗里,你也毫无疑问抱着必死的信念,抱着就算化作灰烬,也绝不能再败退,一定要守护住大家的信念,绽放出自杀式的“业火红莲”
所以在变成幽灵后,你也从来没为自己的死亡而难过惋惜,最深的情绪还是担心,担心这个事实会伤害到那些在乎你的人。
可是当你看到眼前的男人压抑着悲痛的气息,为你立冢时,这份对自己身死的感伤才终于姗姗迟来。
“行冥先生。”
你无声无息地走到他身边,轻声呼唤道,话语就像透明的泡沫,轻飘飘地消散在空气里,引不起一点注意。
身披袈裟的男人仍旧对着墓碑默默流泪,显然完全沉浸在了深深的哀悼之中,毫无反应。
“我现在就在你身边哦,你看,我并没有离开嘛。”
你离得更近了,嘴唇几乎都快贴到他的耳边,提高了音量对他说道。
然而活人是完全感受不到幽灵存在的。
悲鸣屿行冥深深低着头,宽阔的双肩不再保持稳定,因悲伤而轻微颤动,他伸出充满力量感的厚实双手,摩挲着木牌上的刻字。
“阿蝉……”
他原本浑厚的嗓音变得沙哑,带着化不开的浓重悲恸念出你的名字。
“嗯,我在这里啊,行冥先生。”
你偏过头看着他回应道,徒劳地伸出手想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却毫不意外地穿透过去。
死是生的对立,两者无法相碰,像是永不相交的两条平行线,你的气息,声音,触碰,在生的世界中就是虚无而透明的空气。
连夜风都能拨动他垂地的袈裟,可你却什么都做不到,这让你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已经不存于世的事实。
得不到回应也没关系,能再见一见行冥先生就够了,其他都不重要。
你在心中自我安慰着,眨了眨湿润的双眼,将身体虚贴在他结实的脊背上,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肩颈,作出一个隔着微妙距离的虚拥姿态。
“非常感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教导和照顾,尽管离开得很仓促,但我觉得我是在大家的关爱中活完一生的,已经足够幸福。”
“蜜璃的做的点心很好吃,真菰送我的蝴蝶结发卡我很喜欢,小心翼翼地戴了好几年,这么多次任务都没弄坏过。”
“富冈先生虽然不善言辞,但路上偶遇时还是会询问我的近况,传授作战经验……虽然他的表达能力有限,有的东西我理解得不太清楚。”
不仅是人老了喜欢回忆过去,人死了也喜欢回忆过去,你忍不住回味那些温馨的记忆,就这么倾身虚拥住悲鸣屿行冥,明知道他听不见,也仍旧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起来。
“炼狱大哥也对我很关照,多亏了他的指点和纠错,我才能进步飞速,他真的很会教导人,蜜璃以前就是他的弟子,果然优秀者会教出同样优秀的人。”
“这么一想,不死川师兄就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分寸,以前在蝶屋不小心遇见时,他伤没好全就硬是拉着我切磋。”
“我们小时候在枫岗师父那里训练时,他就总是喜欢找我比试,几乎都是我在挨打,他下手毫不留情,让我现在一看到他就下意识想躲。”
“说起来,不死川师兄那种不惜命的打法实在是……夈野师兄早就对我透露过对他的担忧,让我多照看他。”
说到这里,你深深叹了口气,鼻腔一酸,苦涩地喃喃道:“我才给他写了和好信,不死川师兄不知道收到没,要是知道我牺牲了……不,他大概已经知道了。”
你在悲鸣屿行冥的身边毫无保留地倾诉了半夜,宣泄出心中淤积的情绪,这期间他一直双手合十盘坐在你墓前,低声念诵着什么,你停下来听了一会儿,发觉是阿弥陀经。
这个经文你了解得不多,平时在为值得同情的恶鬼超度时,一般也是念地藏经,不过你还是清楚阿弥陀经的功能是离苦得乐。
行冥先生是觉得你生命中苦难比较多吗?
其实你倒是觉得快乐的事要多一点。
吃到美味的食物,看到壮观的风景,偶遇有趣的路人,都令人心情愉悦;无论是明媚的阳光还是婉约的细雨,你都同样享受。
这么一算,快乐都多到数不过来,只是相较简单平淡的快乐,痛苦则要更复杂,更深入骨髓一些。
你用袖子擦了擦带着湿痕的脸,逐渐抛开杂念,平心静气地陪在行冥先生旁边,听他为你念诵经文。
虽然是幽灵,但你并不是临死前的凄惨模样,仍旧呈现出完好的样貌,红色的羽织干净鲜艳,身体也毫发无伤。
悲鸣屿行冥的诵经声沉郁稳重,庄严肃穆,令人感到踏实。若不是还有莫名的执念撑着,你怀疑你都要被他超度成佛了。
“念经或许还是有效果,希望那些被我超度的鬼下辈子能幸运些,当个普通人安稳地度过一生。”
你撑着脸想,久违地回忆起了和清水祈出任务时杀掉的爱子。
虽然她的面容已经模糊,但你至今还记得她的名字,以及她最后撕心裂肺呼唤着姐姐的哭嚎。
天光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明亮起来,院子里的野菊花也显出一抹柔嫩的亮色。
变成幽灵后的感官和活着时不同,嗅觉很迟钝,对冷暖也变得麻木,就算如此,你看着被晨露浸润的植被,听着林间的鸟鸣,也能感受朝阳初升时世界的清澈和美好。
今天应该是不冷不热,能让人心情愉悦的爽朗天气。
“想不到待了这么久,都已经天亮了啊……行冥先生,我该离开了,以后还会再来看您。”
你略有些不舍地向悲鸣屿行冥告别,起身走到他对面,伫立在自己的墓前,久久凝视着他垂进阴影里的面孔,叹息道;“请别再为我难过了,您整夜不眠守在这里为我诵经,已经让我感到愧疚。”
“况且要充分休息才能更好地履行柱的职责。”
本来打算回鬼杀队公墓的你,见他这样有些不太放心,于是干脆就留在衣冠冢这边,直到阳光温柔地落在悲鸣屿行冥身上,他才迟钝地感知到时间,步履沉重地起身回房。
你终于松了一口气,目送他走进房间,然后环顾四周。
院子里有棵粗壮的桐树,虬劲的树根暴露在地面上,由于向阳那端的树叶过于茂密,负荷太重,枝梢有些下垂。
桐树的枝桠四下伸展开去,占据了小半个院子,你想起来不久前还在这里和玄弥师弟谈话,得知了他和不死川师兄的关系。
真是人生无常,想不到数天前的相聚,竟然是最后一次和大家见面。
和真菰蜜璃一起玩枕头大战的记忆,鲜明得仿佛发生在昨天一样。
你沐浴在清晨明净的阳光下,兀自陷入昔日美好的回忆,丝毫没有回坟墓里的想法。
就算感受不到阳光的温度,在外面也比躺回空洞冰冷的坟墓空间更好。
结束回忆后,你穿进自己的屋子转了转,除了衣柜有动过的痕迹,其他地方和你离开前几乎一样——啊笔筒里少了只笔,不知道是不是被行冥先生埋进了你的坟墓里。
熟悉的环境,让你恍惚产生一种自己仍旧活着的错觉,然而当你的手从矮桌上的笔筒里穿过时,你就怅然清醒过来。
你一直无所事事地待在自己屋里,直到傍晚时分看见鎹鸦飞入行冥先生屋中,行冥先生带上武器随它离开后,你才回到院中的衣冠冢前,往里一倒,进入只属于幽灵的坟墓空间。
坟墓里依旧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死寂,你唤起隐藏在黑暗中的羁绊之线,打算顺着红线去其他留有你印记的地方。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空间很快就产生无形的波动,眨眼间你就出现在一个铺满了鲤肠和通泉草的小坡上。
暮色铺满灰青山麓上方的天空,形成大面积的深蓝和贴着山棱的长长橘红,山中弥漫着终年不散的薄雾。
你环顾一圈环境,对于所在之地就已了然于心。
身周是一排简陋的墓碑,微微隆起的土包上覆满绿植,通泉草淡紫色的小花点缀其间,木质墓碑应该是做了防虫处理,还没有出现虫蛀的痕迹,只是染上了冷绿的青苔。
这里是狭雾山,这个小坡是鳞泷先生为牺牲的弟子们修建的墓地。
“你果然来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你闻声看去,一个肉粉色头发,戴着狐狸面具的少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墓前,正注视着你。
虽然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但从他略显低闷的语气来看,他见到你后好像不是很高兴。
“两天前鳞泷先生来这边堆了个新墓,我很在意,等他立好木碑后我就立刻确认了名字。”
“阿蝉。”
他喊了你一声,望着你问道:“虽然现在说什么也已经没有意义,但我还是想知道——你是怎么牺牲的?”
夕阳橘红的余光安静地沉进地平线,散发着朦胧微光的星子从夜空中睁开双眼。
坐在草坡上,稍微仰头就能看见夜幕中流淌的美丽星河。
你对锖兔师兄讲述了无限列车上发生的事,最后有些沉重地说:“上弦强大得超乎想象,我觉得要不是猗窝座大意,我们很难有胜算。”
“他本来可以一开始就杀了我,或者一开始就全力以赴,不必拖到快天亮才认真起来。”
“童磨也是,他一直都是抱着玩弄的心态和我战斗,我能成功逃脱全靠他对我的轻视。”
说到这里,你吐出一口郁气,侧过脸看向一直默默聆听的锖兔,垂下眼帘低声道:“锖兔师兄,我记得几年前我还在鳞泷先生这里训练时,你就对我说过——”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无论怎么努力都还不够。”
你重复了一遍锖兔曾经在梦里对你说过的话,抱紧双膝,将脑袋靠在膝头,说:“遇到上弦后,我才深深地理解了这句话。”
“人类无论多么努力,也还是存在极限。会累会死的我们,难道只能靠无数的牺牲去拖死怪物么?”
锖兔此刻已经将面具拨到一边,他苍色的眼睛依旧像月光一样澄澈,脸庞也依旧像你初见时那样,带着还未长开的青涩。卂渎妏敩
他早已永远停留在了十三岁的年纪。
“那么你后悔吗,阿蝉?”
“你后悔当时明知会死但还是决定冲上去,没有选择逃走么?”
你怔了怔,果断地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当然不会,我怎么可以逃走,炼狱大哥身处劣势,炭治郎他们也很难能帮忙,只有我能做些什么。”
“丢下一切临阵脱逃,比面对死亡更让我难以接受。”
锖兔忽然笑了,他伸出手,拍了拍你的肩膀,很有气魄地说道:“那就对了!”
“鬼杀队的剑士都清楚这条路的残酷性,就算身边同行的人不断倒下,就算自己看见前面是绝路,也依旧不会停下脚步。”
“你没必要对我们的处境和未来感到担忧迷茫。”
“因为鬼杀队的意志不会消亡,我们的意志会比鬼的生命更长久,感到害怕的应该是那群恶鬼!”
“无论牺牲多少人,过了多少年,只要恶鬼不灭,鬼杀队就会继续奋战,我们才是不可战胜的那一方!”
锖兔师兄这一番铿锵有力的话,成功将你从消极的情绪里解放出来,你被他的话语触动,终于露出释然的笑容,点头“嗯”了一声。
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拉着锖兔站起身,凑近对方后用手测量了下,笑着说:“锖兔师兄,现在我和你差不多高了诶。”
不知道师兄当初要是活着通过了选拔,现在会是什么样呢?
听说他是以一己之力消灭了几乎整座山的恶鬼,一定很厉害,要是现在还活着,一定会是非常强大且可靠的柱吧?
你在心中好奇地想到,看向锖兔的目光不禁流露出一丝惋惜。
带着柔软而澄澈的情绪,你轻轻拥抱住他,将下巴搁在他不算开阔的肩上,放松地说:“虽然现在的世界变得像幻觉一样难以碰触,但锖兔师兄反而更真实了。”
仿佛脱离了虚幻的梦境和苍白的浓雾,凝实成了能真切感受到的血肉之躯。
只是没有温度。
锖兔的神情有点复杂,他将手放在你的后脑勺上,安慰似的抚摸着你的头发,眼底浮现出伤感。
“但这不是一件好事,阿蝉。”
“我更希望你依然能感受到阳光,而不是能接触到我。”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鬼灭]在鬼杀队混吃等死更新,第 90 章 番外:蝉死于夏(中)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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