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弩车,顾名思义,便是将连弩的机械原理装载在特制的四轮车上,一辆连弩车能同时发射出二十支弩箭,经过三人的简单操作,便能在短时间内持续发射。
而盾车则是放置大盾和长戟的四轮车,作战时,一架盾车可放置十面坚实的大盾和十支长戟,
这样的大盾几乎能将一名甲士完全遮盖住,且大盾的下方还有尖刺,能够将盾牌固定在地面上,大大增加了盾阵的坚实度。
二十架盾车就是两百面大盾和两百支长戟,八百先登死士组成梯形盾阵,盾戟在前,三十架连弩车在后,
中间再配有一百刀斧手和两百连弩手,无论从人员配置上,还是阵容站位上,都可以看出这八百先登死士平时的训练程度有多么的严苛。
连弩,连弩车,盾车都是按照张侯爷的设计思路设计出来的,再由军纪司和力士营黑甲全程护送回冀州邯郸的兵器工坊,
历时一年多,这才打造出来,样品先是送到了讲武堂,
张郃发现其中奥妙后,便从两万编练的劲卒中挑选了八百名骁勇敢战之人组建先登死士,配以连弩、连弩车和盾车,日复一日的训练,就是为了应对公孙瓒的幽州骑兵。
有密侦司的存在,公孙瓒的惯用打法几乎已经被记录成册摆在张郃的书桌上了,而先登死士训练的战阵就是针对公孙瓒的打法而制定的。
公孙瓒这边,在看到张郃摆出的阵势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没有料到对方竟然只派出了千人左右的盾卒出战,
虽然军阵中的盾牌和长戟有些唬人,还有那些个奇怪的战车不知是做什么的,但若想凭借这些东西来抵挡自己的进攻,恐怕也太没有将自己和自己的兵马当回事了。
“大哥,张郃这是什么意思?”公孙范不解道。
公孙瓒冷哼一声,不屑道:“管他什么意思,让儿郎们直接冲过去,不就知道张郃是什么意思了么!”
公孙范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传我军令,让左右两翼的骑兵直接冲过去!”
“诺!”
待传令兵离开后,
公孙瓒笑道:“我一万幽州精骑,冲他张郃两万人的步军方阵,我就不信赢不了!”
随着号角声响起,
左右两翼的幽州骑兵开始朝前移动,在军阵前方组成楔形冲阵后,朝着王凌所在的八百步军梯形阵,直接掩杀而去。
没有提振士气的话语,更没有丝毫停歇,一万骑兵就在移动的过程中组成了楔形阵,前半部分组成完毕便开始提升马速,后半部分组建完成后紧随其后,
若从天上俯瞰向下的话,可以看到这一万幽州骑兵从汇聚到组阵,再到冲锋的全过程,其丝滑程度也可见幽州骑兵的作战素质了。
伴随着轰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王凌站在搬空的盾车之上,望着远处冲杀而来的幽州骑兵,表面上波澜不惊,但稍显颤抖的双手可见其内心还是有些紧张和忐忑的,毕竟,训练和实战根本就是两回事。
“先登死士!”王凌高呼道。
“死战不退!”八百甲士齐声回应道。
“先登死士!”
“死战不退!”
口号这东西,最大的用处就是将心中的紧张和恐惧用最大的声音喊出来,当一个人听到身边数百人同时呐喊时,心里的紧张和恐惧便会得到缓解,
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还会激发心中的战意,让将士们忘却恐惧,忘却生死。
几轮口号过后,
王凌能够明显感觉到大家的士气提振起来了,紧接着,他从身旁的箭袋中抽出一支羽箭,将长弓拿在手中,
张弓搭箭,瞄向远处的幽州骑兵。
“连弩手准备!”一军司马高声喊道。
“刷!”两百名连弩手将手中的连弩抬了起来,将箭头朝向前方。
“嗡!”
随着王凌射出的一箭,军司马高声嘶吼道:
“射!”
一时间,松弦之声和连弩的机括之声混杂在一起,不绝于耳。
箭雨,
这么密集的箭雨成为了幽州骑兵恐怖的噩梦。
一波箭雨一千支箭矢,一轮箭雨差不多有五六千支箭矢,整个过程几乎就在三四个呼吸之间发生。
幽州骑兵总共只有万把人,除去没射中的,除去多箭射一人的,这一轮箭雨下来,就有两千余骑兵倒在了冲锋的路上,又有数百骑被前方倒地的骑兵绊倒的,
粗算下来,一万幽州骑兵,仅被这一轮箭雨洗礼就损失了近三成,这在任何一场步骑对战中都是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
冲锋受挫的幽州骑兵,并没有停下马蹄,而是开始了分流,似乎是打算从两侧进行穿插,
对此,
张郃早有预料。
当幽州骑兵出现在八百先登军阵和张郃本部军阵之间时,本部军阵的弓弩手开始朝幽州骑兵进行攒射,
从来没有见过这等打法的幽州骑兵属实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向张郃本部军阵冲锋又不太能做到,反向朝王凌所在的梯形军阵回杀又被大盾和长戟所阻,就连犹豫无措的时候,还得挨上两箭。
被打懵了的幽州骑兵,开始向后退去,整个过程损失三四千人马不说,对敌方造成的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公孙瓒见之大怒,生平哪里受过这般耻辱,随即便让三万大军掩杀了过去。
…………
“侯爷,冀州来报。”沮授脚步匆匆的走进了厅堂,
张侯爷和荀彧正在手谈五指棋,在棋盘上,张侯爷将荀彧杀得是片甲不留。
见沮授来报,张侯爷笑问道:“冀州那边可有捷报传来?”
荀彧也将目光看向了沮授。
沮授欣喜道:“公孙瓒携前军步骑五万南下,在易水西岸与张郃的两万步军相遇,公孙瓒的五万步骑伤亡近半,撤军了。”
荀彧看了一眼张侯爷,笑道:“张郃有勇有谋,能以两万步军击溃公孙瓒五万步骑,有他张郃坐镇冀州,公孙瓒恐怕难以有所作为了。”
张侯爷摆了摆手,回过头看向坐成一排抱卷研读的李招娣和马超两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因为两人手里抱着的简牍正是讲武堂的教案,其中大部分内容都是张侯爷从起兵到现在所指挥过的大小战役。
李招娣不懂兵法,跟着屠兀骨学的都是草原上的东西,偶尔在看几卷兵书也不过是半吊子,马超也就比李招娣好一点,看过几卷兵书,但也不过是死记硬背罢了,
当赫昭抱着教案给李招娣和马超讲解时,两人一边听着一边大呼过瘾。
李招娣和马超都不是一个爱读书的人,如果不是被强迫,他们根本不可能安静的坐在一个地方去仔细研读生涩的兵书呢,可当他们接触到讲武堂的教案时,两人都极为的着迷,因为他俩都是张侯爷的极端崇拜者。
经过这几个月在侯爷身边耳濡目染,两人对打仗这个事情又有了一些全新的认识,
譬如,
打什么仗,为什么打仗,打仗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以前,他们身为棋子,自然是不能够以执棋人的视野去看东西,
而现在,
他们至少知道,每一场战役的背后,都是为了达成某一种或几种的目的,绝不是简简单单的战损伤亡。
打仗,其实是个很复杂且繁琐的事。
马超伸手揉了揉脑袋,他不太喜欢去思考一些太过深奥的事情,他一个武人,做好一个武人该做的事情就好了,像什么统率大军,战略布局,极限拉扯。
唉,
脑仁疼,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父亲当初败给侯爷是多么理所应当的一件事情啊,凭他父亲那么一个粗鄙的家伙怎么打得过全身上下八百个心眼子的侯爷呢,
统帅大军这件事情,马超自己都觉得自己不配。
反观一旁的李招娣,则是看得津津有味,让马超不禁皱了皱眉,问道:
“你看懂了?”
“没有,”
“那你怎么看得那么入神?”
“一遍看不懂,多看几遍就看懂了。”
马超一时无语,如果在教案和自己的五钩神飞亮银枪之间选择的话,他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这时,太尉张延走了进来,躬身来到张侯爷身旁,有礼有节的躬身行礼,
张延没有说话,因为侯爷没有说话,所以他就在一旁候着。
良久,
侯爷将第四颗子落在棋盘上时,荀彧不由一愣,接着哈哈笑道:“有意思,有意思。”
“张太尉久候啊,”张侯爷笑道。
张延依旧没有说话,只是躬身行礼了一礼。
“近日朝中可有大事?”张侯爷问道。
“回侯爷,近日朝中并无大事,”说着,张延不由看了张侯爷一眼。
天下这般局面,这朝中还有什么事情啊,无非就是无关紧要的琐碎,毕竟各州都有州牧执政,一州事务全凭州牧自行点头,哪里用得着朝廷指手画脚,
再说了,
这么多年,除了司隶以外,其他州郡又没有税收上来,就是兵马调动,朝廷也管不了,
与其说这天下是朝廷的天下,还不如说是各州牧的天下。
就是侯爷手里握着的冀州、并州、青州还有凉州,这四州之地也都在侯爷的掌控之下,又关朝廷什么事啊,就算出了什么事,侯爷自己不说,难道朝廷还敢主动去问么。
张侯爷皱了皱眉,寻思道:“既然如此,你们也别闲着了,本侯给你们寻个差事做可好?”卂渎妏敩
张延不由一怔,赶紧躬身道:
“侯爷有何吩咐,我等定当竭尽全力去办。”
沉默,
沉默,
沉默,
一个堂堂当朝太尉,三公之一的官员,竟然对一个外观俯首帖耳,言语之中的卑微,就连荀彧都为之诧异。
尽管知道张延是侯爷的人,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这种主与仆的关系。
如此看来,
武平侯张昊对于朝廷,远非董卓当年可比。
念及于此,荀彧不由多看了张侯爷两眼。
而一旁的李招娣和马超竟然在不知不觉中站了起来,他们两人,一个是出身微末,一个是马腾之子,当朝太尉对于他们而言,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人物,就是想要见上一面都不太可能,
可现在,
当朝太尉竟然对自家侯爷言听计从,恐怕当今天子也没有这般待遇吧,
换个角度来说,
侯爷的身份和地位,就连当今太子都比不上。
想到这里,
李招娣和马超不由的攥紧了衣角,有一个大胆且不敢言语的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逝,紧接着双手颤抖,后脊发凉冒汗。
良久,
“明日,本侯会在朝堂上向陛下见礼,并请陛下为本侯赐婚。”
赐婚?
此言一出,堂中众人神情各异。
首先是荀彧,脸色复杂,喜忧参半,
沮授,虽然诧异,但眼神里的欣喜却是难以掩饰,毕竟作为最早跟随侯爷的谋士,自然希望自家主公能够有后,如此,他们这些做下臣的心里也踏实一些。
马超倒是嘴角一咧,侯爷大婚,必然是极为热闹的一件事情,好吃好喝的,想想就开心。
至于一旁的李招娣,则是将眉头皱了起来,眼眸里有些许的失落,又有些许的无奈。
张延躬身拜道:“恭喜侯爷!”
……
深夜,
李招娣拽着马超就往侯府后院走,一路上拉拉扯扯的,引起不少力士营黑甲的注意。
“这么晚了,你拉我过来做什么!”马超不解道。
“你现在不是力士营的军候么,我不拉着你,怎么进后院啊!”李招娣没好气道。
“你一个外将,进侯府后院做什么?”
“我外将怎么了,我还是个女将呢!”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问你,侯爷睡觉时,寝卧三十步内不许站人你可知道?”
“知道啊,这是侯府内的规矩。”
“那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不知道,”
“那你想不想知道?”
“……”
后院,侯爷寝卧亮着灯火,
李招娣和马超蹑手蹑脚的来到窗边,侧耳听着寝卧内的对话……
“侯爷,您动一动,”
“有点儿累了,你容本侯缓一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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