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不找翻译公司去弄？”乌星帆不太能吃辣，在菌汤锅里涮着一片牛肉。
“翻译公司你不是也干过嘛……贵的公司啥价都敢要，便宜的公司做出来的东西很多都没法用……那个阿姨一点外语不懂，又不肯吃亏，就这么一直拖着……我那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反正是搞不来。”学弟一边说着又下进去半盘豆皮。
“一个宣传册子能有几个字，还怕被人坑？”乌星帆心想，这个客户估计不太好说话。也不怪学弟不想接。关系这么近，又牵扯到钱，一个弄不好搞砸了，老妈那边不好做人。“他们公司做什么的？”
“做文具的。”学弟放下筷子给自己倒了一杯酸梅汤，“本来我也不想管，那个阿姨公司里的销售最近搭上了一个国外的客户，人家想看看公司简介，结果阿姨直接来我家找我了，让我推荐个好翻译给她，还挺急的。”
之前搬家的时候，学弟开车给她运过东西。乌星帆最近也不忙，就答应了学弟，权当还人情。乌星帆加了女老板微信，说好只出翻译，别的排版印刷一概不管，每千字一百二十块钱。女老板虽然性子有点急，好在给预付款相当爽快——至于尾款，她自己那边还找了个认识的英语老师，把乌星帆的翻译又看了一遍，英语老师没挑出问题来，她才给钱。女老板还想请乌星帆吃个饭，来她公司看看，话里透露出想要长期同乌星帆合作的意思。
女老板文具生意不算大，走的就是薄利多销那一套。公司里目前涉外业务八字还没一撇，为这个再养一个翻译有些划不来。她自己白手起家，赚进来花出去的每一分钱都得明明白白的。乌星帆这种熟人介绍来的兼职翻译，知根知底，水平也是专业人士称赞的，对她来说刚刚好。而且乌星帆上班的这种中字头机构，肯定有文具需求。万一她能带一笔生意给自己也不错。
乌星帆给夏空在某宝上买完大笼子和鸟粮之后，深感挣钱的必要性，于是答应了女老板，周六下午去她公司看看，之后一起吃个饭。
女老板公司的办公室租在四环一处有年头的写字楼里，电梯一路艰难地垂直爬上二十楼，楼道里的照明灯敷衍地向着灰暗的地毯投下昏黄的光。一进办公室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半人高的造景鱼缸，鱼缸的造景风格和乌星帆老家开了几十年的的水族馆有些像，里面养着几条懒洋洋的金鱼，好像鱼也是来上班的一样。玻璃门上面的装饰贴纸颜色褪掉一半。前台的沙发和茶几老气横秋，像是机关单位淘汰下来的。公司里头顶灯光惨白一片，室内的装饰植物有着相当本分的绿色，透露出公事公办的气息。目之所及之处，没有任何称得上不整洁的地方。格子间坐满三分之一，是周六日加班的白领，彼此面无表情。没有人说话，只有十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的声音，轻轻地摩擦着鼓膜。前台的姑娘一脸疲惫地微笑着招呼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开水，之后去通报老板有客人来。
乌星帆的右手小指蜷进手心里面。她紧张时会有这种习惯性动作——这样的工作环境是没有问题的，像这样的公司，工作场所就应该是规整安静的。来公司为的是挣钱，不是为的享受生活。在这种工作环境下感到不适的自己，才是应该被淘汰掉的。卂渎妏敩
——乌星帆必须逼着自己这么想。很多时候，社恐和偏见只有一线之隔。她环顾四周，最终还是忍不住看向造景鱼缸，发现一条金鱼也在望着自己。乌星帆一愣，摇摇头笑起来。会“望着自己”的动物虽然多，出了家门就没几个了。
突然乌星帆感到身体往下一沉，接着浑身冰冷，透不过气，耳膜轰鸣。这种感觉只有一瞬。等她回过神来时，女老板已经亲亲切切叫着“小乌”，满脸堆笑地走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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