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前辈。”邴礼一面寒喧,一面思忖道:“打了一天,他都没来找过我一次,这会登门,定有要事。”
一念至此,邴礼站起身来,他对着定淮毕恭毕敬地又施了一礼,“学生才疏学浅有负重托,明日战局,还请前辈教我才是。”
定淮喝了一口酒,笑道:“少将军谦虚了,我既然将兵权交予你手,就不会过问一兵一卒之事。
包括排兵布阵,杀场相事在内,我都不会插一句嘴。”
邴礼有些疑惑,他小心试探道:“那……前辈此来……是有他事?”
定淮点了点头道:“对!虽然我不过问军情,但一些内闻,我还是要告知少将军一声。”
见定淮表情凝重,邴礼不由自主地心中一紧,“前辈快快请说。”
微微一笑,定淮慢条斯理道:“我知道你一直很好奇,我为什么执意要将兵权交出。”
邴礼不敢欺瞒,遂点了点头。
定淮继续说道:“修真界中,虽然没有明确规定,但是大家都已默认了一条规矩——高境界修士不可无故对低境修士出手。
这就像一道无声的道誓,影响着每个人的道心。
封在河拉我入局,就是存着这种心思,我也不隐瞒,他就是想坏我道心。”
虽然邴礼已经猜到几分,但定淮能够亲口说出,还是令他十分震惊。
定淮又道:“这场棋局本就是你和他之间的事,因果已结,无关道心,这就是我执意交出兵权的原因。”
说到此处,定淮脸色忽而一变,“下面我和你说的话,有关我的道心,是不吐不快。
至于少将军听后,会如何去做,我也不想知道,更不会去管。”
此言一出,邴礼敛容端坐,直视定淮。
定淮道:“我们都身处棋局之中,即为一枚枚棋子。每一枚棋子的效用、力量应为均等才是。
既然是对弈,就要统观全局,不可只着眼于一处。
我敢跟你断言,在这盘棋局之中,像我们这样的战斗数不胜数,这些战斗结合在一起,即为整盘棋局的大势。”
邴礼了解弈道,对于定淮的话,他十分认同。
顿了顿,定淮正色道:“我领兵两万,你领兵两万,为何独独就他左水东领兵八千,这是何故?
棋局毕竟不同于真实战争,双方依次落子,本应势均力敌的态势——四万对四万,为何变成了四万对八千?
这消失的三万两千人去了哪里?
我刚才已经说过,每一枚棋子都是均等的,他这边少了三万二,那边就会多出三万两千人来。
我敢再一次的断言,你的师兄弟们,此刻正面临着和左水东一样的局面,以少对多,以寡敌众。”
定淮的一番话,让邴礼冷汗直流。
喝了一口酒,定淮复言道:“我们各为一枚棋子,而他只能算作半枚。
以两枚对半枚,我们固然可以不断消耗他,直到他一兵一卒也无。
但是,我之前说过,不可只着眼于一处,而要统观全局。我们被他拖得时间越久,越对整盘棋局不利。
虽然赢了局部,可是最终却输掉了全盘,这‘赢’又有何用。”
此刻,邴礼已是心神失守,不敢再想,他大礼拜下,急切道:“还请前辈教我。”
定淮摇了摇头,恍然若失道:“我教不了你。不怕你笑话,我现在也是自身难保。
唉……现在我才明白过来,那剑修拉我至此,早已布下了另一盘棋局。我的战场不在这里,而是与他之间的心战!”
“啊!”此言一出,有如晴天霹雳在邴礼心头“炸响”。
邴礼目瞪口呆地看着定淮,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还有一场暗局深藏其间。
突然之间,邴礼意识到自己就是一枚卑微到极致的棋子。在大能眼中,他无足轻重,根本影响不了整场战局。
“枉我还沾沾自喜,以为凭一己之力,就可引导棋局的走向。”邴礼心中一阵阵的发苦。
这正是:
井底望月蛙,妄论弈天下。
卑微不自知,让人笑掉牙。
…………
定淮道:“我并非危言耸听,这就是我与他单独对弈的一盘棋,不关乎任何人。
故此,我才会坐在这里,将我所知,全数道出,你懂了吧。”
邴礼坐起身,用袖袍擦了擦额头冷汗,“这神仙打架,筑基遭殃啊。真没想到,连前辈都不能幸免。”
笑了笑,定淮喝了口酒,又道:“左水东就好像你中军大营里的大纛。大纛在,士气在;大纛倒,军心散。
好了,言尽于此,何去何从,你好自为之。”
言罢,定淮也不再理会邴礼,他站起身来,飘然而去。
定淮并没有欺骗邴礼,当他完全明白封在河的用意之时,就不会对局中人说任何假话。
他不可以随便攻打左水东,除非左水东先打他。
他也不能欺瞒同一阵营的邴礼,如果知情不说,是为另一种方式的高境对低境出手。
同时,他也不能在军事上指手划脚,邴礼一旦按他要求去做,即为破坏了规矩,道心就会受损。
他能做的,只能随遇而安。
与“怪物”斗心,比战争更加残酷。
定淮回到自己营帐的时候,克忧勒、纨乐二人早已在帐外等候了。
看见二人,定淮淡淡道:“随我进帐。”
二将齐声应道:“是。”
来到帐中,定淮在主位上落座,克忧勒二人却是恭恭敬敬地立在帐中,等待问话。
坐定之后,定淮瞥了二人一眼,缓缓道:“你二人来意,我心中明了。”
克忧勒、纨乐抱拳道:“大将军……”
不等两人说完,定淮伸手阻拦道:“听我说。黑白相争,虚实有别,我送你二人八个字,‘听令而行,遵从本心’。”
克忧勒二人轻声念道:“听令而行,遵从本心……”
点了点头,以示肯定,定淮平静道:“好了,本将军乏了,你们下去吧。”
二将抱拳行礼,“遵命!”
二人一头雾水离开了军帐,纨乐问道:“大哥,大将军所言何意呀?”
沉默半晌,克忧勒回道:“大将军的意思是让我们遵从指令而行,然后再根据当时战场的情况,按照自己心中所想去做。
这最后四字‘遵从本心’犹为重要,我们要时刻牢记。”
纨乐应道:“哥哥放心,小弟省得。”
回望了一眼军帐,克忧勒眼神一凝,“走,回营。”
…………
翌日一早,黑纬国与白经国的两支军队,在三山城外列阵对峙。
寒风中带着血腥味,荒原上空,成群的秃鹫盘旋窥视、滑翔鸣叫,其音尖锐宛如丧钟一般。整个战场肃杀之气渐浓。
黑纬国众将士携昨日大胜的余威,此刻气势凛然,斗志高昂。
骑在“乌鱼”马上,左水东神情平静,远眺敌阵之中的大纛,正想着心思。
不多时,白经国大军之中,擂鼓声四起,白经军剑指黑纬,杀奔而来。
左水东扬刀在手,大声喊道:“众将士听令!随我冲阵杀敌!”
一声令下,左水东已是一马当先,直贯敌阵而去……
一人一马再次分离,“杀神”再度登场,这一切就仿佛是昨日的重演。
左水东高高跃起,又轻巧地落于敌阵之中,吓的白经军一众将士,向外圈退了数十步。
就在左水东施展遁步之时,突然之间,他浑身一惊——九宫步完全失效了。
连试几下,俱都无功,左水东抬头望天,心中重重一叹,“唉……这是要将我往死路上逼啊!”
面对如此局面,左水东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左水东知道,虽然没有了赖以生存的神步,但是他不能退。一退,黑纬国将兵败如山倒。
提刀而立,双眸环顾,左水东发现身周无一名白经士兵,昨日杀出的赫赫威名,此刻起到了效果。
这正是:
沙场血拼,威威猛虎入羊群,静云闻风吟;
独对一军,天下无人不识君,少年震古今!
…………
看着高大的左水东,众将心中害怕,无一人敢上前拼杀,不自觉地又往外退了数十步。
此刻,以左水东为圆心,方圆数丈之内,竟然无一名兵卒。
就在众人对峙之时,军阵中有一人高声喝道:“众将闪开!”
士兵们闻声而动、闪避两旁,让出了一个过道。
不多时,只见一个身材彪悍的白甲壮汉,提着大刀,迈步而来。
壮汉朝着左水东的方向,边走边道:“某叫八匕,特来会一会你。看刀!”
说话的同时,八匕已是举起大刀,朝着左水东快速扑来。
八匕举刀奔行,很快就来到了左水东近前,他当空一斩,势猛气威,寒光森森直抵左水东面门。
左水东稍稍一退,扬刀格挡……
两刀相触,左水东顿感手麻臂软,佩刀差点就要脱手而出。
左水东借势再退,暗道一声:“好大的力气。”
一击之后,八匕也不停歇,他反手一刀,横扫荒原。
左水东不敢再挡,他快速急闪,躲过了这横扫万军的第二刀。身形刚刚站稳,八匕的第三刀又追身而至。
无奈之下,左水东双手握刀,两脚扎根,他使足全力,向上一撩,再次挡下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战场上,八匕是:
一刀落身侧;
一刀碎山河;
一刀急风喝;
一刀追身蛇……
苦战中,左水东是:
一刀借势牵掣;
空当反手一锷;
躲刀快步后撤;
冷静无畏心澈……
这正是:
风萧瑟,金光射,少年不屈把命舍;
军阵隔,战友何,剑佛两天“河苦”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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