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将军不仅仅是朕的外祖父,也是大昭的肱骨,朕有些事情要和宁将军商量一下。”
季骁明说话很是客气,反倒是让宁仲询一时间有些摸不清头脑。
“陛下的意思,就是臣的意思。”
宁仲询恭恭敬敬的,让季骁明跳不出半分的错处。
季骁明眉眼含笑,冲着宁仲询身后的博古架扬了扬下巴。
于是宁仲询拿起来了宋观南之前看过的那一卷圣旨。
“宁将军看一看吧。”
说完这句话,季骁明就垂下眼睫不再去看宁仲询。
宁仲询怔了一下,随后慢慢悠悠地拆开了自己手里面的圣旨。
圣旨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季骁明想要做的事情。
“御驾亲征?”
和宋观南的震惊不一样,宁仲询看到这四个字之后,第一反应是担忧。
“怎么了?”
季骁明抬眼看向宁仲询。
宁仲询先是摇了摇头,随后继续看向自己手里面的圣旨,在看到自己和宋观南分庭抗礼的时候,宁仲询倏然眯起眼睛,快速地扫了一眼正低头喝茶的季骁明。
季骁明其实已经察觉到了宁仲询的视线,只是现在这样关头,他还不能够做出任何反应。
即使宁仲询是他的外祖父,可是借刀杀人这样的事情,季骁明还是不能做得太过于明显。
毕竟他的肩膀上面背着的还有弑父这样的血案。
想到这里,季骁明放下茶杯,缓缓看向宁仲询。
此时此刻的宁仲询脸上已经看不到什么异样,只剩下了那虚假的震惊。
在见识过宋观南的反应之后,季骁明看着宁仲询的神情,只觉得无比的虚假。
如果说宋观南是百密一疏的震惊,那宁仲询脸上的就是关心却期待的感慨。
如果季骁明没有看错的话,他似乎是在……感慨自己的放权?
意识到这一点,季骁明再次端起茶杯低头喝茶,用这样两只手配合才能够完成的动作,给宁仲询一点独自反应的时间。
他端起来的茶杯挡住了下半张脸,遮住了他不受控制上扬的嘴角。
外戚干政是大忌,他季骁明不可能不作为。
只是宁仲询自认为季骁明是尊敬自己的,并没有意识到此时此刻的季骁明已经完全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国家的帝王。
似乎是看够了宁仲询这故作姿态的反应,季骁明再一次缓缓的放下了自己手里面的茶杯。
他眯起眼睛看向宁仲询:“宁将军以为如何?”
听见季骁明的这句话,正在假模假式端详圣旨的宁仲询忽然间单膝跪地、抱拳行礼:“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就在季骁明沉默的片刻,宁仲询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陛下让臣和帝师一起执政,这……”
他聪明地停下来,一双眼睛里面闪烁着算计的火光。
季骁明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自己的外祖父虽然是武将,可这么多年的时间过去,看了那么多的人站起来又倒下,宁家也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强大。
纵使花甲之年,宁仲询不可能没有半分的野心。
季骁明的手放在桌子上,手心向下,有节奏的轻轻敲着实木的桌面。
指腹落在桌面上,发出钝钝的闷响。
季骁明眯起眼睛:“莫太尉南下征伐,南疆多毒障,不是什么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去到哪里,无论身上有多大的本事,那也是九死一生。”
后面的话季骁明没有说出口,而是用模棱两可的态度给足了宁仲询充分的想象空间。
宁仲询眼前一亮:“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季骁明很清楚,自己的沉默对于宁仲询来说,无疑是一种默许。
可季骁明也清楚,想要避免外戚干政,那就要有一个对权力并不感冒的人站出来。
于是,宋观南送上门来,他也恰如其实的选择了宋观南作为自己手里的剑。
季骁明的心里面有过思量,他清楚的记得,上一个把宋观南当做剑来使用的人,死在了这把剑上面。
可他还是心存侥幸的后退一步,把这般喧闹的舞台让出来,让给了宋观南和宁仲询。
看着宁仲询因为喜悦而显得有些畅快的眉眼,季骁明微微抿起嘴唇,笑的意味深长。
如果宁仲询的对手真的是他的话,他可能笑不出来,因为他作为一个帝王,军事支持大多都来自宁家。
可现在,宁仲询的对手是宋观南。
这让季骁明生出了坐山观虎斗的闲情。
之后的日子里面,他似乎完全放下了自己身为帝王的身份,频繁的出入宁家军的营寨,以练兵为名,渐渐的远离了政事。
宁仲询倒不愧是浸淫朝堂多年的老臣,虽然年事已高,可做决定的时候却是风风火火。
当宋观南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被卡了奏折的时候,她终于笑出了声。
她的笑让坐在一边的工部尚书怔了一下,有些期待地看向她:“怎么,是时候了?”
宋观南清楚的感觉到了自己额角的青筋在疯狂地往外突弹。
她从牙缝里面挤出了声音:“是时候了。”
工部尚书看着宋观南忍无可忍的模样,脸上也露出了畅快的笑来:“他坐不住了。”
“我也是。”
一向淡定的宋观南鲜少露出这样阴森的表情。
工部尚书坐旁边,一边喝茶一边在心里面感叹宁仲询的不知死活。
之前还只是卡着宋观南在土豆和农业上提出的变革,现在竟然直接卡下了帝师的奏折。
上元节的那一道圣旨写的明明白白,在皇帝未出征离京的日子里,帝师与宁将军共同辅政,圣人御驾亲征之后,才是共同摄政。
现在宁仲询这样做,无疑是受了季骁明的暗示,趁着季骁明还没有离开长安,一步一步的蚕食,而后警告宋观南不要轻举妄动。
如果是以前,宋观南倒是有兴趣明争暗斗地来一场对弈。
可事关农业,宋观南等不起。
“他既然想要着权力,那就给他。”
宋观南眯起眼睛,缓缓说道。
这下,无论是坐在宋观南左手边的工部尚书和朝堂官员,还是右手边从书院里面出来的谋士,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宋观南。
宋观南看向了坐在自己右手边,也就是当任的国子监祭酒:“祭酒大人,士农工商,农是国之根本,在您看来,这种田是不是国家的头等大事?”
新上任的国子监祭酒是在诗会上和宋观南结识的,他曾经读过宋观南的诗文,立刻明白了宋观南的意思:“民以食为天,帝师所言极是。”
工部尚书怔了一下,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宋观南的哑谜,而一边的石无恙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笑着摸了摸胡须:“大理寺的赵评事最近在承天门街为百姓断案,不取分文。”
宋观南眯起眼睛:“奏折上不上去,也只关乎圣人是否知晓,百官是否配合,归根结底,还是要让百姓知道,有这样一种作物,能够有利于天下。”
说到这里,在场凡是明白这件事该怎么做的人,脸上都浮现出了明白的神情。
唯独一直负责晋州煤矿和冶炼精钢的工部尚书迟钝的厉害,看看左右,不得不为自己的愚笨叹了一口气。
可他也知道,自己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工部之外的事情,他不会做,宋观南也不会让他做。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卿本蚍蜉更新,第466章 圣人的授意?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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