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倾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两个面色发黄的小萝卜头。
大一点的男孩儿头发脏乱,见到张倾睁开双眸,连忙拉着说话的小女孩惶恐道:
“我现在就带妹妹出去玩儿,她不是有意打扰你睡觉的。”
“嗯。”
张倾忍受着头疼发出了一个音节。
小女孩大约三岁,听到哥哥要带自己出去,眼中顿时出现一泡泪,撇嘴要哭。
小男孩似乎很有经验,在她哭之前捂住嘴,连扯带拽的把人弄出去了。
张倾用手扶着额头,指腹粗糙的茧子把肌肤刺得生疼。
看着枯瘦的双手,短短瞬间,一个女人的二十五载跃然划过。
原主叫张倾,出生在北平的一个胡同儿里,父亲是机械厂的工程师,母亲是医院的医生。
八年前高中一毕业,不顾家人反对,在同学王佳佳的“鼓励”下,报名下乡。
张倾自小家庭优渥,被千娇万宠长大的,如何能受得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楚呢。
和张倾娇气不同,大杂院出身的王佳佳人如其名,身材高挑,容貌俏丽,为人热情大气,为人处世都是一把好手。
有了张倾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动不动就哭鼻子,资本家大小姐作风作对比。
她几乎受到了所有知青和村民的喜欢。
而她也是唯一愿意理张倾,给她说好话的人。
因为被嘲笑资本家小姐,在王佳佳的建议下,张倾拒收了家中寄来的包裹。
还义正辞严的给父母发电报,让他们不要影响自己的进步,往后少联系。
从此以后,张倾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就在张倾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王佳佳提议可以嫁人。
张倾答应过父母,坚决不在农村结婚,于是拒绝了王佳佳。
后来王佳佳再也没有提过此事儿,两人还和往日一样好。
后来村里放电影,她本来晾在院子的衣服被人故意弄在地上,还踩了两脚。
王佳佳为了哄她,把自己新做的衣服给她穿,明明两人的身高和身材相差有些大,但衣服却出奇的合身。
到了广场找到位置后,王佳佳买的桃酥忘拿了,她让不善言辞的原身回去拿,她来占座位。
原身本来和知青还有村里关系不好,也乐得回去跑一趟。
结果这一趟,把一辈子都搭进去了。
刚推开门,就被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压在床上,无论她如何哭喊求饶,都没有用。
最后王佳佳带着人推开了房门,一切早就尘埃落定。
因为男人是村里唯一的军人李卫东,村长找了两人谈话。
而李卫东的母亲也事事周到,当众打骂了李卫东一顿不说,还给张倾准备了丰厚的彩礼。
两人别别扭扭的结婚了,婚后第二日,李卫东就回了部队。
而张倾在十个月后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惊蛰。
王佳佳在原身结婚后,常常陪伴,时时安慰,加上李卫东又不在身边。
婆婆刘翠也不是刻薄的人,处处维护她。
而她有李卫东每个月寄回来的津贴,不用去干重活,日子过的也算将就。
原身心里才渐渐平和了一些。
等到惊蛰三岁的时候,李卫东探亲回来,看着小团子一样的儿子,面色复杂。
一家三口还算平和的过了几天,只是无论婆婆刘翠如何明示暗示,两人都夜夜相敬如宾。
直到临走的前一天,王佳佳嫁给了一同来的知青,婚礼异常热闹。
李卫东又喝的酩酊大醉回了屋子,原身再次经历了一场噩梦。
连续在床上躺了三日才好,婆婆也陪着她哭了一场,欲言又止的最后说了一句。
“往后,离那个王佳佳远着些。”
原身恨毒了这一切,自然不会认为她有多好心。
王佳佳红光满面的过来看她的时候,眉眼幸福道:
“张倾,我觉得我好幸福,你一定会祝福我的对吗?”
张倾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真挚的点头。
十个月后,原主生下了女儿白鹭。
性格越发的古怪,她十分厌恶这两个承载着她噩梦的孩子。
随着几个小叔子陆续结婚,婆婆为了一晚上端平,对两个孩子的关注就少了起来。xündüxs.ċöm
而原身心情好些时候,会给孩子一点关注。
若是心情不好,既不打骂孩子,也不搭理孩子,任由他们当空气。
吃不饱更是常有的事儿。
张倾目光落在床头的一篮子鸡蛋上,目光暗沉。
她麻利的起身,提着鸡蛋就到了厨房。
荒草丛生的院子里,惊蛰正在哄着满嘴叫“妈妈”的妹妹。
余光瞥见了她把一篮子鸡蛋拿到厨房,心中委屈,泪花也在眼眶里打转。
张倾到了厨房,手脚利索的生火,放入猪油,一连煎了六个油汪汪的鸡蛋才算作罢。
随后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一把挂面。
从后院摘了一把嫩绿的小白菜。
“李惊蛰!”
张倾的声音软软的,但保证闻到香味躲在厨房门口的两个孩子能听见。
“会洗菜吗?”张倾直接问。
李惊蛰看着旁边的框子里小白菜,如同兔子一样拿了就往外面的跑。
家门口有条小溪,溪水很浅,村里人洗衣洗菜都在那里。
看着小崽子洗的干干净净的小白菜,张倾嘴角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碗里放了猪油,小勺盐巴,盛出面条,浇上面汤,码上鸡蛋和小白菜。
三碗香喷喷的清汤面就做好了。
“去把桌子收拾好。”张倾吩咐流口水的小崽子。
三人对桌而食,张倾一口面一口汤,胃里的不舒服终于缓解了。
而三岁的小白露正在用手抓着油汪汪的鸡蛋往小嘴里喂。
张倾吃了半饱,微微抬头,就看见李惊蛰一边吃面一边流泪。
可怜巴巴的像个被人抛弃的幼兽。
“怎么了?”
张倾本想表情的温和些,可想到原主的前科,还是决定循序渐进。
小孩子最是敏感聪明的。
“你别离开我们,我以后会乖的,我学洗衣做饭,照顾妹妹,照顾你,你别像顾东风他爸一样,一去不回。”
小崽子倔强的眼眶里含着眼泪,尽量让自己像个小大人一般显得懂事儿。
“你不要离开我们,我不想没有妈妈。”
张倾轻轻敲一下他脑门,瞥着他碗里一口没舍得吃的煎鸡蛋,故作沉思道:
“也不是不可以,你的鸡蛋给我吃一个,我就考虑一下。”
李惊蛰把自己的碗连忙推到张倾的面前,急切道:
“都给你,你别走,往后我吃的都给你。”
小白露也把小爪子里的沾满口水的鸡蛋,晃晃悠悠的伸到张倾嘴边,软软道:
“妈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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