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瞪着小眼睛,殷切的看向王耀。
后者则淡笑颔首,并未因此自豪。王耀前世对黄巾起义是有过研究的。广宗再高再坚,实际上也就是县城的规格,卢植把器械准备好,就能破城。
骑兵又不是焊在马上,下马照样是步卒。至于精锐战死太可惜,那跟自己又有何干?北军是朝廷的不是他的。
若他叛乱,北军照样会来剿他。
作为攻城方,人数只与守城方相当这不是问题。难道装备齐全,乌合之众就能比拟王朝精锐了,不存在的。
董卓之所以败,因为他是马上将军,策马冲阵厉害,攻城没经验。
架云梯强行攻城,肯定打不下。
云梯是最低端的攻城方法。
“卢公不战被撤,消息早已走漏。守军也知道,新来的军帅定要强行攻城,故此,近期他们定会严防死守。”
王耀抿了口酒,回想着皇甫嵩是怎样攻破广宗城的,缓缓开口:
“董叔无须有太多动作,直接让工匠们在广宗城前修建大型吕公车,巨型抛石机,还有床弩等器械。而在暗后,则迅速赶制破城锤。如此,即可。”
“贤侄何意?”
听闻此话,董卓有些疑惑。
如此便能破城?
“直接在城前修?那进度岂不是被贼人看了去?还有吕公车高过城墙,无有一月根本无法造成,时间太久……”
“叔就会被撤下啊!”
说着,董卓叹了口气。他知道王耀心是好的,就是这计策说了跟没说一样。
也正常,毕竟还是年轻人。
“董叔,就是要营造出一副您时间很多的假象。叔您说,城上贼军看到官军修建吕公车,心中作何感想?”
王耀微微一笑,这就是心理博弈。
董卓还是给面子的,当即假想:“那肯定就认为军械造好,官军就要攻城呗!届时抛石机床弩压制城上守军,吕公车再护送军士上城,很常规的打法。”
“就是喽。”
猛然拍掌,王耀大笑:“贼人认为军械造好我们才会攻城,那在军械建造的这段时日,就必定是松懈的。”
“这……”
董卓一怔,小眼睛有些发亮。
多年戎马生涯,他对战局的感官还是很敏锐的,听王耀如此说来。
好像确实有机会!
“北军闭营不出,每日摆出等待的架势,却在一晚发动突袭!趁其不备,雷霆破开城门,大军入城之际……”
“尘埃落定矣。”
紧紧盯着王耀,董卓灌了几大口酒,他神情兴奋面色酡红,认真道:“此战结束,你随我回西凉吧!我给个副将,或者州长史,州校尉都随你挑。”
“对了贤侄,你可有婚配?”
“我孙女虽小,但骨骼清奇,算命的说她有大富大贵之相,未来不仅会貌如天仙,还能旺夫哩!你意如何?”
王耀眼皮抽搐,还未开口,就见老董轻抚胡须,滔滔不绝道:“你要嫌小,叔还有一个小女儿,和你也般配。”
“怎么样?有想法没?”
感受到殷切灼热的目光,王耀端起酒樽喝了起来。实则也是趁机思索,其实有一说一,董卓这方势力是妥妥的潜力股,现在投入日后回报是惊人的。
然而凉州军虽然战力彪悍,但是军纪败坏,董老贼约束不住。
如果肆意屠戮百姓,随意残害忠良这点不改,董卓势必要败。根子烂了,纵使一时位极人臣、权倾朝野,也终究是昙花一现,眨眼间便凋零衰败。
最重要的是,董卓得不到士大夫的支持。他本身就是以武介入朝政,废皇帝杀太后,又灭袁家满门。还把老上司全部清算,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他焉能不败?
“多谢董叔美意,但婚姻大事全凭父母,这事您还是跟我父亲谈吧。”
稍加思考,王耀心里便否决了与董家联姻的提议。董卓问题太多,西凉军纪律也太烂,改变的可能微乎其微。
与其想办法费力去医治那烂摊子,不如自己好好打个基本盘。
“那行,这离太原也没多远,待到平定贼乱,叔便去拜访你爹。”
董卓笑容满面,看王耀的目光越来越亲切。一时忽然就想送些东西,索性就将自己的佩剑解下,塞给王耀。
“此剑名唤龙渊,我盗墓时挖到的,相传是干将所铸,赠予楚王。”
“瞅起霸气,剑刃也锋利无比!吹毛断发,绝对是当世之宝剑!”
抚摸冰冷的剑鞘,瞟见剑柄上勉强能够辨认的大篆‘龙渊’,王耀神情一怔,再望向董卓时,眸中多了些东西。
“瞅我干啥,来,喝酒!”
“嗯,小侄敬叔一杯。”
……
翌日,董卓下令大建军械。
他力排众议,直接让工匠在广宗城前修造吕公车、抛石机等物。
同日清晨,王耀率领乡勇离开北军,朝往豫州而去。此行明面目的,在于支援正在汝南讨贼的皇甫嵩,真实意义则是四处积攒名望,王耀好好想过。
这是深思熟虑后的抉择。
黄巾叛乱,他能借着除贼的理由率领军队随意行进。而在乱贼平复之后,各地长官都不可能任由他领兵游走。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甚至纵观往后数十年,如此机会都不再有。
此行所作所为很简单,帮助百姓、交好豪强、广募英才,同时再了解一下各地的商业状况,只要做到这些。
就不虚此行。
——————
兖州,阳光明媚。
经过几日行军,部队踏入兖州东郡。
沿途光景平平无奇,既无长势惊人的稻谷,亦无漫山遍野的饿殍。
路上遇到的行人虽然瘦弱,但勉强还在健康范畴之中。他们目有希望,为各自生计奔波着,看起来精神挺好。
虽然谈不上什么太平盛世,但兖州与冀州同样作为黄巾重灾区,如此一对比高下立判,也使得众人疑惑。
“这位老伯,我们是冀州来的。”
瞧见乡道上有个过路老人,赵云策马上前,温声道:“冀州到处都是难民,全是因为贼人才流离失所,东郡紧邻冀州,难道没有黄巾越境而来吗?”
“我看这东郡,与太平时无二。”
那老头满脸皱纹,见年轻将军问话,也没有太畏惧,低声道:“有的,别说流窜进来的贼,就是东郡本地,东阿县的王县丞都率众反了。但有程家俺们不怕,程家二爷程昱,是多智的。”
“领着家兵乡民,就把贼人打杀打跑了,有他在咱东郡不怕贼寇。”
赵云听声微笑,摸出些铜钱,把老头手提的一篮子炊饼全买了。
老人大喜过望,千恩万谢的离去了。
“程昱?虽未听过此人,但想来是个豪杰,白身便能迎得民众称赞。”
看着离去的老伯,张辽喃喃自语。
王耀听声颔首,心中却是叹了口气。程昱他是知道的,这毫无疑问是个人才,就拿大名鼎鼎的陈宫来说,程昱很多方面都超过陈宫。但眼下自己……
还真就收不下他。
王耀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兖州刺史刘岱想征辟程昱,他都不去上任。
自己现在的影响力,肯定招揽不来。
不过既然来了,面还是要见下的。
“王虎,拿我拜帖去趟程家。”
“喏!”
……
下午,部队开至东阿县。
在城外安置好了乡勇,王耀领着赵云张扬,径直前往县衙拜会县令。
东阿县令其貌不扬,没什么能力也没什么抱负。双方随便聊了半个时辰,有了点头之交后,王耀就告辞离去。
旋即他策马下乡,于傍晚时分来至程家庄。程家不算大世家,但在当地颇有名望,是个地方上的豪强。
庄园依山傍水,此刻日暮,已经升起袅袅炊烟。庄子大门敞开,有八名健壮的别刀家兵守卫,不时有顽童举着柑橘、梨子等水果,从庄外果园跑来。
好一副乡野美景。
“这庄园落地真不错。”
笑看王耀,赵云手指不远处的河流,此刻三五个兴高采烈的家丁,正拖着满是河鲜的渔网,缓缓朝庄园行来。
网子里的肥鱼噼啪噼啪的扑腾着,隐约还能瞧见些大虾和螃蟹。
“确实,这日子舒坦。”
看着庄园,王耀颇有感慨。
这一幕要是放在后世,或许他一辈子都享受不到。可现在,光是在军事上的花销,就能在乡下买一个这样的庄子了。他若想做富家翁,随时都可以。
但乱世没有规则可言,手上无权无势没有力量,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走吧。”
没有多言,王耀甩鞭前行。
来至大门前,守卫们正要上前,就见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人迎了出来。其脸带笑容,向王耀道:“鄙人程平,忝为程家管事,您是太原王将军吗?”
“正是。”
王耀微笑颔首,翻身下马。
“客人里边请,本以为今儿赶,您要明早才能来呢!不过款待酒筵早已准备妥当,正好大爷二爷都在家。”
“贵客可以好好畅谈。”
说罢,程平迎着王耀等人入园。
四五个灰衣小厮错身而过,牵过缰绳喂马去了。余光一瞟,王耀眉头微挑,这程家威仪确实有点大,就连奴婢小厮,身上的衣袍都是丝帛制成的。
就目前来说,王家影响力肯定是比程家要大,但就这些排场来说……
还是能省则省的。
“王将军可有忌口?”
边走边谈,程平说起话来那是阔绰豪气:“西凉脐橙没什么,这次筵上有南中鲜菌,我听闻有人食菌会奇痒无比。还有匈奴王庭的马奶酒,一些人也不能饮,将军若有忌口,便换几个菜。”
程平说起话来神色如常,显然是真的怕王耀会不会是过敏体质。
而王耀虽然可以正常食用,心中却叹息一声。还真就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脐橙不说,南中的菌子送来要保证新鲜,不知花费多少人力物力。
而程家还只是个小豪门,那些盛名世家,更得铺张到什么地步?
黄巾起义,倒还真是正义的反抗。
万幸自己生在世家,若是生成那些饱受剥削的平民,不被饿死都难。就再别提什么诸侯大业了,没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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