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方向，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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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桐松开紧紧搓捻着袖口的手，在袖中偷偷活动了一下手指，深吸了一口气，低头不语。
她很想开口说话，将自己心里的想法全部说出来，只是她不能。安桐深知自己不了解眼前这位皇帝的心性，贸然地冲撞只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倒不如不言语，等着皇上来问。反正现在主动权在自己的手里，四海关停几日，百姓已经颇有微词。除非这位少年君主，要动雷霆之怒砍了她的脑袋以平息这场风波。否则安桐就占据着所有的优势。
可若是皇上真的砍了她的脑袋，那也不是那么的划算。
且不说，这样会割断和南燕的通商，让大熠本就不足的粮食，少了一条主要的来源。更会让四海大乱。
目前而言，四海的商业错综复杂，涵盖各个领域，牵连进其中的人也不在少数。皇上若真的想将安桐连根拔除，至少要耗上小半年的时间才有可能。如今北境战事吃紧，朝廷紧需用粮草军需，根本耗不起这么长的时间。
君祁澈的眼神并不友善，落在安桐身上，带着几分愠怒。安桐知道，他在试探，试探她的底线在哪里。
安桐继续低头不语。
君祁澈两手搭在桌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见安桐低头不语，看了看窗外又问道：“朕要是不同意，你是打算一直关停四海吗？”
安桐不语，继续垂眸静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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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不算要挟？安桐，你好大的胆子，敢拿国本要挟朕。”君祁澈的声音冷冷的，不知是生气还是不屑，“不是胆子很大么，怎么不说话。”
安桐这才开口，也没有直接提律法的事，而是直接问道：“皇上出过宫吗？”
君祁澈张了张唇，暗吞了一口气，沉声道：“当然。”
安桐抬起头，看向君祁澈，满眼漠然，“皇上有看过天空吗？”
“当然。”
安桐继续问：“皇上，知道宫里的天空和宫外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君祁澈收回桌上的手，落回到龙椅的扶手上，人也向后仰去，不耐烦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君祁澈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眼神在窗外和屋里来回躲闪了几次，再看向安桐时，多出了几分冷漠。
安桐憋了一口气在胸腔处，和一国之君较量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每一句话都要小心翼翼。尤其，她还不知道眼前这位皇帝的雷区在何处。
但有一点可以确信，就是，君祁澈是个有软肋的人。这软肋曾在蓝天之下自由翱翔，如今被缚深宫，每日只能看到那高墙四角下线状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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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这位皇帝的软肋，自然，也可以称之为逆鳞。
成则生，败则亡。
安桐轻掐着自己掌心，试探说道：“民女的意思是，天地既将男女都生在这蓝天之下，自当公平以待。何来区别？女子生儿育女视为功，男子保家卫国亦为功。若因生儿育女……”安桐吞了吞声，偷偷瞥了一眼君祁澈愈发阴沉的脸，硬着头皮继续道：“若因生儿育女，便剥夺女子是为人的权力。不学文不习武，困于后宅。那是功绩，还是惩处？”
“天地既生男女，这天地间自然是男女共有之恩赐。何以男子可以天高海阔，可以男儿志四方。女子便只能守着灶台，端坐宅院。若天地为公平，自然不会让女子因功受过。做人女儿，做人妻子，做人娘亲。唯独不可做自己，不可做人。”
“如今，天下权力集于男子手中。所以，剥夺女子权力的不是天地，也不是生儿育女，而是男子。这不公道，有悖天地之道。”
天地之道。
安桐洋洋洒洒一番论调，又将君祁澈的说辞原原本本地还了回去。
一口气说完，憋在胸腔里的那口气依旧在原处堵着，安桐没有低下头。而是正视着君祁澈逐渐铁青的脸。
安桐的眼神是柔和的，她不敢在此时有任何的棱角。就像是天底下的任何一个女子面对着一个愤怒的男人，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输赢，而是要防范着进一步将这个拥有力量的男人激怒。否则他的铁拳就会不由分说地挥动过来，这便是他们所说的“男人的面子”和男子气概。
眼前这个，更是随时可以要了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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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祁澈的眼神愈发冰冷，安桐双腿一软，本能地想要跪下去。
但她没有。
仿佛她跪下去了，便彻彻底底地输了，将女人的尊严和说话的权力全数输出去了。那日后的女子再想要张嘴说话，便又会胆怯几分，艰难几分。
君祁澈从椅子上站起来，双目紧紧盯着安桐眸色的变化，冷声道：“男子天生力强，女子天生力弱。你能保证女子可以去码头扛沙包，去河道清淤泥，去冒着风雪开路吗？若女子能做到，那朕便答应你修改律法，同意女子经商。你说天地公平，是朕剥夺了女子的权力。好啊，女子若能做到和男子一样的事情，朕便许了这公平。”
许了这公平……
好一个，许了这公平。
这一字一句似是长了尖刺，一下一下地刺进了安桐的心。再血淋淋地拔出来，挥舞在阳光下，耀武扬威地招摇撞市。
她的斗争，她的心血，她的骄傲。被人围观，被人凌辱，被人当做了一个笑话。
安桐眸底泛起苦涩，看着君祁澈，嘴角抽动着，“皇上，在民女看来。所谓公平，是在尊重男女本不同的前提下，保障人人过得好，才是公平，才是公道。而非以男子为标准，才是公平。”
“皇上说男子天生力强，女子天生力弱。可女子力弱，却可孕育生命。男子力强，却要以剥削弱者来抬高自己。再者，这世上总存在着力小的男子，也自然存在着力强的女子。那她们呢，就可以不被考虑了吗？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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