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条漆黑又深远的道路尽头,聂泉终于见到了苏青甜口中的外公家。
这是一座不小的府邸,门前两只石狮在灯火的照射下威武霸气,朱红色的大门上布满整齐的门钉。
两个身穿铠甲的付兵正昂首挺胸的守值,他们的身后各别着一把大刀,右手紧紧地握在后腰的刀柄上,俨然一副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萧府?!
聂泉看着匾额上的大字,不由得扯扯嘴角。
这小丫头竟然带着自己七拐八弯的到了这里?!
这可是萧老将军的府邸,怎么就成她外公家了?!
虽然聂泉所在的县城离这较远,但他们均属于边境范围,因此多多少少都听过眼前萧府的故事。
据说当年不知因何萧老将军惹怒了当今圣上,陛下一怒之下驱贬萧家来到这奉城镇守边塞,从此萧家在京城变的查无此名,名气和声望一路败落。
连带和萧家有关系的旁支也被排挤,萧家盘踞在这遥山望水之地渐渐无人问津。
即便京城那些权贵唾弃萧家,对于边陲的百姓来说萧家却已然是他们心中的守护神。
自从萧老将军带着一众萧家儿郎们来到这里,边塞已许多年没有被外族侵扰。
百姓终于体会到何为安居乐业,何为充满希望的生活。
他们不再心惊胆战地惧怕半夜城寨被偷袭,自己看不到第二日的太阳,也不再担心没有可以生存的活计和出路。
萧老将军管理的这些年,除了稳定周边战事,还和府衙一起清理官道剿灭流窜的悍匪,让边塞的商贸往来可以正常开展。
许多人靠着这几条安稳的管道过上了富足的生活,连带着周边小县城的贸易也增多,老百姓手里有了银子买的起牛盖的起屋,农田的开垦自然也逐渐增多。
聂泉媳妇的表亲就是游商,每跑一趟回来赚了银子,就会给自家女儿带些新奇的玩意儿,哄得小丫头十分开心。
怎么看车里的小姑娘也不会和萧家有关系。
就在聂泉以为搞错准备驾着马车离开时,车里的苏青甜突然掀开帘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直直地走向萧府大门。
“站住!萧将军府邸,闲杂人等远远离开!”
府兵大步上前拦住只有自己腿高的小姑娘,冷声呵斥。
跟在苏青甜身后的聂泉被府兵的气势吓出一身冷汗,他不过一介衙役,比不得这些在战场上厮杀的老兵。
更何况这可是萧老将军带出的兵,虽然退下来在府里当值,也不是谁人都可惹得的。
聂泉跑了几步一手搂住苏青甜小小的身子,想护着小姑娘往后退,谁知这丫头竟然丝毫不惧地开口了。
“我是萧罡的外孙女,我叫苏青甜。”
这一句让三个人愣在原地,府兵没料到这小小的娃娃竟然胆子大的自报家门,而聂泉则没想到她真的是萧老将军的外孙女。
说完,小娃低头用小手在衣袖里不断的掏啊掏。
在六只眼睛的瞩目下掏出了一块翠色的玉牌,她一手扶住腰间聂泉的胳膊,垫着脚尖把玉牌递给了府兵。
“这是我娘的玉牌哦,外公认得的。”
两名府兵相互看了一眼,最后还是接过了小姑娘手里的玉牌。
通明的灯火下,府兵清楚的认得这块玉牌和公子们的几乎一模一样,反转排面,萧红颜三个字立刻出现。
这不是大小姐的本名吗?!
两人脸色微变,十分有默契的留下一人看住苏青甜和聂泉,另一人抓着玉牌急匆匆地进入府内。
聂泉自然也看清了府兵的神色,下意识的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女娃。
苏青甜似乎是饿了,递出玉牌后便拿出一块糕点啃了起来,抬头见聂泉正看着自己,以为男人也饿了,便从衣袖内掏出新的糕点递给了男人。
聂泉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小姑娘的衣袖,她穿了一身长袖的对襟短衫,这小小的袖口里倒地藏了多少东西?
见聂泉不吃,苏青甜几口啃光第一块糕点,接着美滋滋地吃起第二块。
当两人在这安静的街道等待时,萧府内却早已混乱一片。
萧家大朗的小儿子萧楠苦苦挣扎与病榻。
三天前他突然陷入高烧昏迷,请了城内所有的大夫郎中来看,皆束手无策,每个人都一脸惋惜的暗示萧府做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准备。
边陲偏远,即使快马加鞭去京城请名医来看,萧楠这小小的身子怕是也撑不了那么多时日。
“真没有一点法子了吗?”
萧奕忱坐在轮椅上,看着浑身猩红滚烫,呼吸逐渐困难的小侄子。
他声音哽咽,“真的……真的连大哥唯一的骨血都保不住了吗?”
他气愤地锤了下轮椅扶手,可这副残疾身子除了无能发泄,连站起来都十分困难。
萧家大朗萧寒月是萧楠的父亲,也是萧老将军的大儿子,当年他在战场上遭毒箭射伤,昏迷后至今未醒。
大嫂这些年一直照顾大哥,最后也因积劳成疾在去年因病离世。
如今……
想到这些年萧家的遭遇,萧奕忱面上尽是悲痛。
自从萧家被贬离开京城,整个家族便开始时运不济,家里人死的死、伤的伤,以前身体康健的人说病倒就会立刻倒下。
运气好慢慢调养些日子还能恢复,运气不好就一命呜呼。
就连家中牲畜都不能幸免,无一只活过三年,马匹等也都远远地养在郊区,根本不敢养在府邸之内。
萧奕忱虽然从未归京,但也从游商口中听说过,京城人都笑他们萧家的毒窟,进去就会被毒死的恶鬼之所。
可这块府邸是皇帝所赐,无旨不得擅自搬离。
本想着厄运也好毒鬼也罢,只要他们大人承担就够了,没想到现在竟延续到了小一辈。
男人的眼眶不由得红了起来,伸手握住小侄子滚烫的手心,眼底压抑的泪水眼看就要落下。
“难道说,我们萧家真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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