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明白了杜姨娘的意思之后,脸涨得通红。
“你怎么能这样想!”她羞恼道。
杜姨娘却肃然:“认真地,不开玩笑。”
“姨母,我没有与人做妾的想法。”林嘉道,“你不要胡思乱想。”
“你这样想,冤枉了我倒还没什么。”她低声道,“可你千万别这么想九公子,九公子心地善良,人品高洁,我们不能用这种乱七八糟的念头玷辱了他。”
杜姨娘一听就觉得不对,逼问:“你和九公子,是不是别的时候还见过?”
若只是梅林见过那一次,哪至于这许多美好词汇往他身上堆。这话音里就透着一股子熟悉与了解之后的肯定。
林嘉一顿。
有些事一直瞒着,其实她心里也有负担,干脆坦白了吧。
“姨母,我跟你说一些事,但是你不要往外面说。”她先说了点心的事,“桃子姐订的那个点心,其实……是给九公子订的。”
杜姨娘说:“我早猜到了。”
林嘉一呆。
杜姨娘笑骂:“当我傻么?”
她道:“卢旺家的她爹当年是在外面为了救老爷死的,她没有兄弟,卢婆子磋磨她。所以老夫人一直抬举她,让她做府里的点心娘子。其实老夫人私底下,也常叫人去买外面的点心回来的。”卂渎妏敩
这些事,知道的人就知道,心照不宣,不知道的人就不知道,蒙在鼓里。
林嘉奇道:“你怎知道。”
杜姨娘哼了一声:“我就知道。”
其实是当年三爷夸她点心做得好。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人总是有点好胜心的。杜姨娘当时还有宠,有倚仗,就使钱去打听卢旺家的怎么当上府里的点心娘子的。这才知道了内情。
“说要纯素的,猪油也不要加,我就知道是给九公子的。”杜姨娘道,“丫头们表忠心跟着吃素的也是有的。可正餐这样就行了。既是私底下订的点心,怎地就不能装个糊涂?当日南烛来说,特别地强调好几遍,我一听就明白了。”
只显然九公子不愿意声张,杜姨娘就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林嘉额头微汗,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傻子。
杜姨娘戳她额头:“还有什么,接着说。”
林嘉老实交待:“后来我和九公子又见了一回……”把为了躲避十二郎慌张闯了梅林的事也告诉了杜姨娘。
“九公子怕十二郎作出什么不好的事,丢了凌家的脸面。就给咱们院子里换了小宁儿和王妈妈。”她道。
杜姨娘叹道:“我就说怎么有这样的好事,去了两个糟心的,来了两个好的。”
林嘉道:“那之后,就很清静了。”
想了想,还是把静雨帮十二郎带镯子给她的事也说了:“我当然不敢要,跟静雨发了一通脾气让她带回去。不过也没敢得罪她,也还哄着她不叫她生气翻脸。”
杜姨娘惊诧:“静雨竟这样大的胆子?她不是这样不着调的人啊。”
“十二郎中了秀才,她态度便不一样了。”林嘉道。
杜姨娘沉默了一下,叹道:“原来如此。”
人与人之间的形势,常就是此消彼长的。她和林嘉偏居在这小院里,远离了三房,对形势变化感知得就比那边的丫鬟们慢了半拍。
“我一直没敢说,其实桃子姐给的纸张、尺头还有中秋的螃蟹,都是九公子赏的。”林嘉低头承认,“就是怕你乱想。”
杜姨娘道:“你自己听听这些,算是‘乱’想吗?”
“你瞧,我就怕你这样。”林嘉无奈,“你没有跟九公子打过交道,自然就会这样想。可九公子真不是那样的。”
“他是个官身呢,岂是十二郎能比的。十二郎做不到的事,他都有本事做到的。我每天都要往梅林送点心,九公子若是跟十二郎一样的想法,日日都能见到我。可他没有。”
“九公子是个真君子,他一边管教着弟弟不败坏凌家门风,一边也怜惜孤弱,手指缝里漏一些,照顾照顾我。可他从来也没有过什么非分的举动和要求。”“他与十二郎,是完全不一样的。”
至于让她练琴,那不算的。
只有为自己谋利、为自己得益的才算是“非分之举”。九公子这么做,虽稍有强迫,却全然是出自对她的怜悯同情。他自己分毫得不到利。
甚至也并不趁机多见见她,见的时候也都是丫鬟小厮陪着,举止言语都不曾出格半分。
亦师亦长。
这样高贵净洁的一个人,林嘉实在不能接受任何人用任何想法去亵渎他。
但林嘉到底还是只说了大部分的事,却隐瞒了如今在水榭练琴的事。就怕杜姨娘不许她再去了。
“姨母,你要生气,骂我便是。”她道,“但你千万不能想岔了九公子的为人。”
杜姨娘凝视她片刻,看得出来林嘉的坚持和坚定。她对自己所描述的凌九郎坚信不疑。
杜姨娘沉吟片刻,道:“既九公子是这样的人,那你就好好地给人家干活。”
林嘉大喜过望,抱住了杜姨娘的手臂:“我就知道姨母最通情达理了。”
杜姨娘撇嘴戳了戳她的额头。
“只一个,你必须听了。”她冷着面孔道,“九郎再心善也是男子,该避还是得避。要叫我知道你作出什么于礼不合的事,我就把你关在院子里再别想出去。”
凌昭坦荡磊落,林嘉心里也不曾存过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当即便一口答应。
心想,我只承他一份善意,全了自己学琴的心愿,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了。
我若敢对九公子起什么龌龊心思,叫我天打雷劈,烂嘴角烂手指。
杜姨娘又嘱咐她:“肖晴娘的事你别管。你又不是她娘。你觉得是为她好,焉知她不是觉得你妨碍了她的青云路。我那匹褐色的料子给你裁个衫子,恁地老气,她都羡慕。你的好未必是她的好,你的不好未必不是她的好。别多管闲事。”
林嘉叹气,答应了。
待林嘉回了自己房间,杜姨娘却独自发呆。
静雨也算是三夫人身边颇有体面的丫头了,十二郎中了秀才,竟然连她的态度都变了这么多,实在触动了杜姨娘。
从前杜姨娘内心里隐隐看不上十二郎,因他不仅是嗣子,还唯唯诺诺地一副立不起来的模样。什么样的长辈也不会放心将自家的女孩子交给这样的男人。
可如今,十二郎眼瞧着立起来了。
情况真的不一样了。
只杜姨娘也不敢乱动。
她还不知道三夫人的态度变化,自然不敢妄动,怕触怒了三夫人。三房毕竟是她安身立命的根基,若连她自己都没了着落,还怎么照顾林嘉呢。
又想到凌九郎,那是个十二郎完全没法比的人啊。
他的婚事,听说就是四夫人也没法插手。
他高高在上,金光闪闪,的确令人仰望。但像林嘉那样天真地觉得凌九郎就是单纯的善良,杜姨娘是嗤之以鼻的。
林嘉还小,太不懂男人了。
只是听林嘉的描述,至少凌九郎的作风的确是十分君子的。毕竟世间还有道德、礼法,还有家风、脸面种种能约束一个人的行为,堂堂的世家公子、当朝翰林,便是有什么想法,也不至于在自己家里弄出太难看的丑事。
便先装着糊涂,先不管。
嘉嘉不想为妾。她十分晓得妻妾之分,若她真坚定,便不会出事。
若真出了事,说明她愿意了。不管是凌九郎也好,十二郎也好,杜姨娘拼着大闹一场,也要给她争个妾室的名分。
堂堂凌府,也不差这一副筷子。
有了这名分,起码日后的生活有了保障。
杜姨娘其实也没什么长远的计划或者深邃的想法。
以她的出身和身份,能把自己的日子经营安稳了,便已经算是富有人生智慧了。
林嘉还未及笄,这些事也不是杜姨娘想怎样就能怎样发展的,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肖氏以为肖晴娘还睡着,隔窗喊她起来吃早饭,没动静,进去看才发现她人不在了。
正莫名间,人回来了。
肖氏问:“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肖晴娘支吾:“你在灶房里的时候。”
实在反常,肖氏狐疑诘问:“大清早的,干嘛去了?”
肖晴娘忙把梅枝一举:“这些天不是没胃口吗,我想折几枝花回来摆屋里,看着也胸口舒畅些。我听说六夫人日日都要有鲜花插瓶的。只我没看到喜欢的,觉得这梅枝不错,就折了回来。”
凌府湖畔有一片梅林,离排院可不近。肖晴娘大老远跑过去,其实挺奇怪的。
但肖氏却没再追问,接过梅枝看了看,忽然叹了口气。
“我给你找个罐子养起来吧。”她怅然道,“你爹就很喜欢养梅枝,他养得可好了,还能开花……”
却原来是被勾起了对亡夫的回忆。
倘若丈夫还在,她的女儿也该这样,就过着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弹琴养梅的日子。
真叫人伤感。
肖晴娘逃过一顿骂,大大地松了口气。
家里并没有花瓠,她抱着肖氏给她找的罐子,赶紧回屋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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