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就搬过去,不在沈眠的计划之内,他原想再吊着盛嵘两天,可他眼下实在过于疲惫,懒得再费心思,便乖乖应下了。
他将脑袋靠在盛嵘肩上,轻阖眼眸,任由意识一寸寸飘远。
盛嵘垂眸看着他的睡颜,肩头微微僵硬了一瞬,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好叫他不会靠得不舒服。
轻轻收拢臂弯,将人抱得更紧了些,盛嵘稳步走下楼,他住的地方不在这里,而在庭院对面的那座宅子里,比起主宅更安静一些,是盛鸿亲自吩咐下去的,不希望有不长眼的人打搅到弟弟休息。
佣人瞧见盛嵘,自然问好,盛嵘只淡淡一颔首,他性子素来冷淡,下人们即便见他见得少,但也都有所耳闻,自然不会傻得上前惹他嫌,只是心里难免犯嘀咕,有些弄不明白这一大早是演的哪一出。
没人敢问,沈眠却警觉起来,他眼睛狭开一条细缝,只瞧见自个儿身上的风衣遮盖到小腿,白生生的精致的脚腕裸.露在外,密密麻麻的吻痕从小腿处一直延伸到光洁的脚背,美则美矣,却实在引人遐思,难怪一路走来,佣人们各个低眉顺眼,恨不得眼睛长在地上。
“等,等等。”他轻轻扯了一下盛嵘的衣襟。
“怎么?”盛嵘垂眸看他。
沈眠压低嗓音,在他耳畔小声说道:“送我回去,立刻。”
男人脚步微顿,却并未停下,道:“为什么。”
沈眠耐着性子道:“你觉得别人看见你我现在这个样子会怎么想?我要是真的跟你走了,就永远都解释不清了。”
盛嵘道:“那就不要解释。”
沈眠道:“是,你当然不用向别人解释什么,你是盛嵘,盛家二先生,谁都惧怕你忌惮你,谁敢向你问罪,可我不同,我无权无势,名声又不大好,任谁看来,都是我恬不知耻地勾.引你。虽然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可我要顾着尧尧,他毕竟还小,还不能很好地应对外界的恶意,万一受到伤害……”
盛嵘沉声道:“没人会伤害他,更没人能伤害你,我向你保证。”
“我知道他们伤害不了我,但人言可畏,你明白吗。”
盛嵘摇头,道:“我不明白,你连我这样的怪物都不怕,这样的你会怕什么。”
沈眠蹙眉道:“首先,你不是怪物,你只是和别人不同,这世上谁都和别人不同,所以他们也没资格评议你。”他缓下语调,轻声道:“再者,我也不是怕谁,只是我毕竟以客人的身份借住在盛家,理应本分一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盛嵘终于停下步伐。
清晨时分,庭院里没有下人,旁边名贵花卉的枝叶上还沁着几滴鲜活的露水。
他微微垂下眸,深邃的黑眸一如既往地平静而淡漠,只是叫人平白感到一丝压迫。
“你想和我在一起吗。”他问。
沈眠一愣,他没料到盛嵘会如此直接,他自然是想的,但要他就这么承认,未免不甘心。
他默了默,微笑道:“怎么这么问。”
盛嵘道:“我带你走,是因为想保护你,但如果你实在讨厌我,我不会逼你。”
“我不讨厌你,”沈眠郑重其事地道:“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不论是此时的你,还是昨晚的你,我永远都不会对你产生反感的情绪。”
盛嵘冷峻的面庞似微微有些发颤,他垂下眼睫,快速掩去眸中不及掩饰的情绪,视线落在青年白皙精致的面庞,语气含着些许谨慎,以及他自己不曾觉察到的希冀,问道:“倘若我和他们,最终只能留下一个,你会选谁?”
你会选谁?
这个问题,沈眠实在再熟悉不过。
就是因为不想做出选择,所以他逃走了,沦落到了这里。
可即便到了这里,还是有人问他选谁。
或者,这个问题注定是无解的?
盛嵘见他不作声,也并不追问,他的个性自然算不上体贴,但也绝不会咄咄逼人。
就在他以为不会得到答案时,怀中的青年忽然开口,道:“在我眼里从头至尾都只有一个你,你要我怎么取舍?”
盛嵘微顿。
沈眠仍是问:“你想听到什么答案,我有权利决定谁的生死吗?倘若我选的不是你,你甘心就这么消失吗?被放弃的人们,又会怎样难过,为什么总要我做坏人,我有这么坏吗?”
“我不想逼迫你选择,但将来,必须在继续三个破碎的人生,和成全一份完整中选择其一时,我希望做出选择的那个人是你。”
“就没有别的办法?”
盛嵘眉心微蹙,摇了下头,道:“最近,越来越像最初的状况了。”
沈眠问:“最初的状况,是什么样的。”
“那时我们还没有察觉到彼此的存在,切换人格并无规律可循,当某一方意志力强盛时,就会占据身体主权,其他人则会失去意识,所以每次醒来时,记忆又多一分空白。最初,我们就是以这种方式共存的,而眼下,情况比那时更加棘手。”
沈眠道:“更棘手?”
盛嵘微顿,幽深的眸子直直望入沈眠澄澈的双眸中,道:“因为,想要夺取主权的意志,比任何时候都强烈。”
沈眠怔住。
又是他闯下的祸?
“你不用想太多,这件事与你无关,在遇到你之前,一切都太过无趣,甚至缺乏生存的欲.望,至少,现在我们都想活下去,成为最后拥有你的人,难道不是好事吗。”
“可是,都是因为我……”
盛嵘握住他的指尖,将他的掌心贴合在自己的胸膛上,心脏跳动的声响,强而有力,却好似压抑的岩浆般带着叫人忌惮的力量。
男人沉缓,却认真地说道:“如果实在感到抱歉,就一直待在我身边吧。情况恶化,是在见不到你的这些天发生的,你在的话,我会安心许多,应该不会继续朝更严重的方向发展。”
沈眠知道,就算他留在盛嵘身边,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罢了,缓解,却不能根治,因为他们总要分个胜负出来的,哪怕成了一个人,这一点从未改变。
沈眠沉默许久,终是叹了一声,将脑袋靠回男人肩上,道:“好,我跟你走。看来我这狐狸精是做定了。”
男人一愣,“狐狸精?”
沈眠勾了下唇,道:“可不就是狐狸精么,外面都怎么说的,盛家二先生是清心寡欲的圣人,是谁都沾不得碰不得的谪仙人,恨不得把你供奉在灵台上,现在你叫我玷污了,想也知道他们会怎么议论我。”
盛嵘道:“他们不敢。”
沈眠却笑道:“他们想说就说好了,”他忽而凑到男人耳边,似自嘲,又似调侃般说道:“我得到了他们不敢肖想的人,而他们只能在嘴上占便宜,算起来,还是我赚了。”
轻佻上扬的尾音,盛嵘失神了一瞬,视线落在饱满润泽的粉瓣上,清俊的面庞好似描画一般精致,青年是很喜欢笑的,但此时这笑,和其他任何时候都不同,不再干净纯粹,也不再清冷矜傲,而是透着一股子说不清的甜腻的味道,直把人神魂都给勾去了。
正在下台阶,见他发愣,沈眠推了他一下,道:“小心。”
盛嵘应了一声,顺势握住他的手。
他的动作过于急促,甚至是有些粗暴,将沈眠的手腕紧紧握在掌心里,那手腕素白柔软,好似轻易折断一般精巧,正如他此时搂抱在怀里的青年,只用一只臂弯就能轻易圈住,精致,又过分纤细,他不敢用力太过,怕弄疼他,但沈眠还是感觉到了一些不适。
早已穿过长廊,到了盛嵘住的宅子,他喜好清静,盛鸿只安排人定期过来清扫,所以并没有不相干的人打搅。
“你在想什么?”沈眠故意问。
盛嵘喉结剧烈滑动了一下,他阖眸,心知肚明自己是怎么了,但他并不是盛二,也不是盛小三,所以他沉默着,自顾平息那股无名之火。
他擅长忍耐,也有足够的毅力。
耳边一阵热息。
沈眠关怀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盛嵘略一停顿,别开眼睛,道:“没事。”
“可你出汗了。”说着便伸手去擦男人额上的细汗,指尖刚碰到男人眉心,便被一把握住。卂渎妏敩
男人大步踏入室内,将他放在客厅的沙发上,道:“等我。”
沈眠眼睁睁看他走了,既遗憾,又感到一些小庆幸,其实昨晚被疼爱了一整晚,他是承受不了更多的,只是本能地想去撩拨人,还好盛嵘没上钩,否则身体是要吃不消的。
但盛嵘就这么把他扔下,他又不禁怀疑自己的魅力减退。
良家妇男当久了,都快把吃饭的本事给荒废了。
盛嵘回来时,那会蛊惑人的妖精已经在沙发上睡过去,侧身而卧,苍白瘦削的面颊惹人心疼,他走上前,半蹲在沙发旁,指尖抚上青年柔软温润的粉瓣,心跳不止。
就好像曾经遗失的什么重要的东西,又重新找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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