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惑、无措与茫然之后,另一种情绪从纷繁的脑海里缓缓显现,如气泡从深海里缓缓上浮,无声炸响在心间。
那种感觉叫后悔。
我是不是……应该再说些什么。
可又能说什么呢?
再多的回忆也于事无补,猝不及防间涌到舌尖的只有抱歉,站在破晓的台阶上,直到那一刻,他才触到了心底埋藏极深的歉疚。
至于那一串号码,再回拨过去时,已经是空号了。
可他习惯于拒接陌生来电,所有人都会备注姓名,又怎么会接到没有备注的电话呢?
刚接到电话的唐沢裕没有想到,不代表之后他不会怀疑,直到他完整地翻完了长达几百条的通讯录,才发现这是唯一一个,只备注了一串数字的号码。
26282。
不是九键输入法,也没有特殊含义,就连与数字有关的简谱,都因为这个“8”的存在而被排除在答案之外。
他依然不知道那是谁。
只接备注了姓名的来电,这一习惯,还是刚醒来的监控提示他的。
具体的因果关系比较复杂,简单来说就是:发现自己失忆的唐沢裕,看到眼前的监控屏幕以后,第一反应就是调取了监控室的影像,去查看之前的自己在做什么。
可监控却显示一切如常,直到几秒前,唐沢裕都在按着手机,有条不紊地布控现场。唯一的问题是咳嗽得有点剧烈,没有声音的画面中,有时他整个人都快要蜷缩下去,下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只看到因不适而拧紧的眉毛。
紧接着下一秒唐沢裕抬起头,眼神极迅速地茫然了一瞬,便立刻扑在屏幕上,调取了之前的记录。卂渎妏敩
无声无息且毫无预兆,一切发生得宛如灵异故事。
以至于在多次回放这段影像之后,唐沢裕很难遏制住那种自内而外的凉意。
失忆醒来后,咳嗽的症状却悄然消失了,只有在剧烈运动和闻到烟味时,才会复发一阵。
自己给通讯录里的所有人备注的习惯,也是在那时发现的。
他顺着失忆前的动作打开屏幕,却发现里面的内容实在泛善可陈,唯一有个人特色的痕迹就是设置了未备注来电拒接。
所以在走廊上遇到怪盗基德假扮的山崎,唐沢裕才会想到用这个去试探出他的全名。
凝滞的思绪转了个弯,琐碎的表象汇聚成箭头,逐渐指向了一个结论。
——他知道自己的失忆,并对此有所准备。
可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时间节点。在怪盗基德的挑战面前,苏醒在空无一人的监控室,四处悬崖高耸,稍有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
失忆的降临突如其来,或许唐沢裕早有预料,却并不能阻止它的发生。
假如我知道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刻会失忆,我会不对此做出准备吗?
就算退一万步类比,出门溜的是一只撒手没的哈士奇,主人也不可能不给它挂上铭牌。
那么作为我——失忆前的我,真的会忽略掉失忆后的自己不记得住址这一细节吗?
我是不想回。
还是不能回?
在唐沢裕思考着这个问题时,通话里呼吸的频率便同时在心里回响着。他这才讶异地发现每一处细节居然都如此鲜明,轻——重,重——轻,就是最细微的变化,也都如录音回放那样一清二楚。
起初的呼吸并不稳定,可能是出于心情的惊讶,也可能源于担心,在自己说完“您好”之后,突然短暂地停顿了一瞬。
随后呼吸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或许就是这一句话,让他迅速确认了自己目前的状况,于是彼此相对的沉默里,节奏才渐渐舒缓下来,声音也越来越轻。
这几乎给了唐沢裕一种错觉,就是他其实是怕自己惊扰到对面的,如同等一只驻足于花朵之上的蝴蝶。
在他慢慢想清楚这些之后,一个没来由的念头就这样产生了,他觉得这样的通话以前一定也发生过无数次,在分隔两地、孤枕难眠的夜晚,说完了话,却不想切断联络,于是便就着彼此的呼吸入眠。
可如今时移世易,唐沢裕已经无法在第一时间,就听懂变化的频率后面,代表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
又是一个周日,米花市中心医院的人流迎来高峰,往常清静的住院部走廊上,都难得挤满了人。
病房里不提供热水,而是在走廊的中央配备了一个统一的水房。水流潺潺而下,壶口发出的声音由沉闷转向清脆。
一个高马尾的女生站在热水龙头前,专注地等待水满的时刻。就在这时她右肩被人狠狠一撞,陡然间失去平衡!
女生的脚底一个踉跄,手腕一抖,眼看着壶中的水面也随之飞扬起来,就在这时,身后的手扶住了她的后背。
同时救场的人眼疾手快,一把稳住水壶,代价是溅起的水花泼飞而出,半圆的水弧翻着热气,一丝不差,全部浇在了那人的衣袖上。
季节还是早春,所幸不像夏天那样毫无遮掩,藏青色的毛衣吸饱了水,顿时被洇成深黑。厚厚的衣料虽然阻拦了绝大多数热度,却还是有一些热水浇上手腕,白皙的皮肤转瞬间红了一片。
他右手猛地抖了抖,却仍然稳稳地没有让水壶落地。
远山和叶也顾不上寻找那个没素质撞上自己的人,急道:“你被烫到了,赶紧去冲冷水!”
稳住重心后的她立刻用双手捧过热水,转身回头,却蓦地一愣。
身后的男人比她高出了半个头,半长的黑发末端散落在烟灰的格子围巾中,浅亚麻色衬衫外套藏青色v领毛衣,很俊秀温暖,却也有点眼熟。
唐沢裕温和地笑了笑:“没事就好。”
这次回米花市中心医院,他是来取自己前几天住院的体检报告的。爆炸案后的唐沢裕原因不明地昏睡了两天,醒来的住院期间,医生护士马不停蹄地摁着他做了套全身体检。
报告的结果其实早已经下来了,只是他忙到今天,才想到要过来领。
白大褂的医生戴着蓝色的医用口罩,将他的报告单递到桌前:“目前你的身体状况很健康,白细胞数量偏少,不过在正常范围以内。”
他从袋子里抽出影像报告,将核磁共振成像指给他看:“目前肺部还存在小块阴影,但是没有疾病特征,只是正常的现象而已,不要放在心上。另外,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一定要记得少熬夜。”
红木的办公桌后面,唐沢裕摆出了上课听课的姿势,老老实实地点着头。医生知道他多半忙起来就忘了,却还是不放心地耳提面命几次,才把报告单最终递到他伸出的手里。
又重复了一遍“正常”“健康”的生活习惯,他又想起什么,收拾着桌上散乱的病例时,随口问道:“对了,之前你检查出的良性肿瘤病灶,后来是不是切掉了?”
似乎经常有病人转院治疗,他口中自言自语,马上又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杯户那边的微创手术,主刀医生的水平确实更高。”
唐沢裕翻看材料的手,于是在空中一滞。
然后他毫无异状地抬头笑道:“一个小手术而已,托您关系,恢复起来其实还挺快的。”
“年轻人的体质好啊,像我这种上了岁数的,恐怕三两年都缓不过来。”医生又拍了拍唐沢裕,“术后更要注意饮食听到没?至少三餐要按时完成,咖啡什么的,能不喝尽量别喝。”
“毕竟只有你们健康了,我们才能安全呀。”他笑着结束了这句话。
昨晚刚熬完一场大夜,并灌下一整杯咖啡的唐沢裕毫不心虚地点了点头。
*
拿完报告单后,走在回廊里的唐沢裕,还一直在想着医生的话。
从他透露的讯息来看,自己在医院检查出早期肺癌的症状大概在三个月前,后续却并没有在这里治疗,现在已经痊愈了。
这么说来,怪不得他对烟味这么敏感,也容易咳嗽不止。
他从袋子里抽出那张肺部影像,重新对着光看了看,只是自己并不是学医出身,端详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只能又将它收了回去。
看到打水的远山和叶脚步不稳,也是在这时候发生的事。
唐沢裕和远山和叶,都只是单方面认识对方。
这么说起来可能有些拗口,其实是唐沢裕在漫画上见过和叶,和叶大概率在电视前见过他。
热水器的旁边就是拖把池,唐沢裕拧开龙头,将手腕放在水流下慢慢冲着。
一旁的和叶眼神担忧,其实唐沢裕本人倒并没有觉得多烫,皮肤却对此意外敏感,一下子的功夫就起了一大片红。
与苍白的小臂对比起来,看上去的确很有视觉效果。
提到远山和叶,就不得不想到他的幼驯染服部平次。
他与工藤新一有“关东工藤,关西服部”之称,两人同样擅长推理,只是他与和叶都生活在大阪,这次来到东京,恐怕是柯南身上又出了什么事。
“非常感谢!如果没有您的话,可能热水就浇到我身上去了……”
唐沢裕摇摇头,“没事,如果被热水烫到,及时处理就不会有事,”他渐渐拧小水流,单手握拳,感受了一下才说:“你看,现在这里已经没有烧灼感了,不会起水泡的。”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视野正中,漫画的更新悄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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