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调理得差不多后,沐锦书还时常在王府的清池旁散散步,偶尔会想吃水果,府里的奴才都管不住她。
梨嬷嬷见她出门闯风,便告状告到楚王那里去,奈何他仅是说屋里潮闷,让她出来透透气也好。
楚王纵容王妃,梨嬷嬷只能看着干着急,说是月子里受了凉,往后有的受。
沐锦书笑道哪来这么多规矩,自己又不是出府游街,仅是在园子里走走,她看在屋子闷着也会闷出病来。
虽然梨嬷嬷总爱念叨几句,但大多是为了沐锦书好,犟不过二位主子,也就随主子去了。
随着时日渐去,孩子的样貌亦渐渐长开,但是精神奕奕的,一双眼睛颇有灵气。
皇后娘娘念着想见孩子,但孩子尚小,不便抱入宫来,直至百天之后,沐锦书才抱着孩子前去凤仪宫探望。
正巧太子妃亦带着太孙在凤仪宫请安,皇后见着两个小孙子,笑得嘴都合不拢,甚为欢喜。
府中有奶娘嬷嬷的缘故,沐锦书还不必怎么带孩子,所以算较为轻松的,身旁多了个会哭会笑的小家伙,倒挺有趣的。
沐锦书这心里呀,还惦记着金水寺的事,总想再去看看,奈何几个月来脱不开身。
入夏,京中愈发炎热,因照看儿子,今年便没有去山庄避暑。
去年冬日的存在冰窖的冰块便用上了,屋内盛着冰块解暑,倒也不显得闷热。
沐锦书时常倚在凉席上休息,因怕孩子热出痱子,便仅仅给他套了件小肚兜,放在一旁的摇篮里。
午睡间,庭院外下起了暴雨,豆大的雨珠打乱池中荷叶,凉爽舒适。
听着雨声,沐锦书撑起身子时,旁的婢女已给小世子穿上轻薄柔软的小衣衫。
雨水下得很大,都溅到亭中来了,沐锦书将儿子抱入怀中,转而入了房中。
夏日炎炎,这夏季落雨,总是没个征兆的,说下就下,倒是使得这天气凉爽不少,透着一股清新。
在雅房中,沐锦书揽着儿子入榻中浅睡,好在雷声不大,省得让人心神不宁。
不知过了多久,雨水渐小。
身形修长的男人款款入房而来,衣衫沾了些许雨水,束发微湿。
见母子二人正在榻上小憩,谢明鄞便将行径放轻,脱下略潮的外衫,挂在衣架上。
行到床榻旁,静静地看了两眼妻儿,小心翼翼地从沐锦书怀中把儿子谢晏抱出来,交于奶娘去照看。
随之谢明鄞便入了屏榻,自然而然地便揽着沐锦书的细腰,她虽生子不久,但是个不易长胖的身子,如今仅仅只是有些许丰腴罢了。
虽然谢明鄞的行径很轻,沐锦书睡得浅,还是有所扰醒,惺忪地看了一眼他,随后靠着他的肩膀,慵懒道:“宴儿呢。”
显然,他这样趁她不注意,将儿子抱走的行为,已经不是一两次了。
谢明鄞从容地回道:“有奶娘带着。”
沐锦书小小地打哈欠,经这么一下,她也没了困倦,靠着他的肩膀,不知在细思什么。
谢明鄞开口道:“母后命人打制了把长命锁赐予宴儿,正放在金水寺开光,明儿你随我一同去取,顺便出府走走。”
沐锦书似乎停顿了一下,声线蒙蒙的,瓮声瓮气道:“金水寺一点都不灵。”
谢明鄞眉梢微挑,知她是在说此前求子树的事,淡笑道:“佛缘一事哪有求必应的,长命锁是对孩子的一份寄愿,心诚则灵。”
沐锦书不再作声,乖乖地顺着他的话点头,她仅是随口一提,正好明儿去金水寺问问那僧人。
...
翌日一早,趁着日头尚在清爽时,马车便已备在楚王府门前。
二人带着孩子一同前往金水寺,为照顾孩子,车厢里候着嬷嬷婢女,出行颇为繁杂。
楚王本意想将儿子留在府中,奈何儿子像是知晓他们二人要出府似的,哭闹不止。
沐锦书心软,见不得孩子哭闹,于是便带着儿子一同去,本以为谢明鄞会因此不悦,但似乎并未说什么。
金水寺就在京城内,离得不远,乘马车过去也不用多久,随行还有嬷嬷和婢女照看,倒也无妨。
如今儿子学会笑了,早晨时他精力颇好,头一次出门,望着沐锦书咧笑,惹得她笑意连连。
马车徐徐,轻轻摇晃。
谢明鄞坐靠在左侧,一袭白青相间的衣衫衬得人气宇清贵,他面容清隽,细长深邃的眼眸轻瞥一旁的母子俩。
沐锦书笑颜温柔,逗着怀中的宴儿,过来三个月,有了不少做母亲的意味。
谢明鄞收回目光,单手放于膝上,一手斟起桌上茶水,神色似乎显得平静。
半刻之后,楚王府的马车停在金水寺前,寺中见来人,便心领神会地将人领入佛殿。
皇后娘娘命人打制的长命锁,出自江南名将之手,用时几个月才雕制出来,入京后便送来金水寺开开佛光。
为表诚心,楚王便应了皇后自行去取长命锁,顺道走走金水寺祈福。
众人在佛殿内静待着,僧人入了藏经阁将保管长命锁的宝盒拿出来,恭敬地交托于楚王。
这长命锁是金玉镶嵌的,做工极为繁琐,样式新颖,拿在手里不重,十分柔润。
沐锦书见了爱不释手,将儿子抱过来试戴,不大不小正好合适。
僧人双手立掌,瞧了瞧沐锦书怀中的婴孩,说道:“小世子容貌周正,往后必成大器,是英才之相。”
谢明鄞听此,向僧人行礼,“谢过大师吉言。”
将长命锁给儿子佩戴好后,谢明鄞命人上了不少香钱,供拜金佛,愿孩子平安成人。
金水寺乃皇家寺院,不止百姓常来供拜,若遇庆典,住持亦会被召进宫中念佛诵经。
有皇家的支持,寺院的景色尤为清净宜人,地界颇广大可四处走走。
出了佛殿,沐锦书频频张望,拉着谢明鄞一同前往求子院,里头正是那偌大的求子树。
沐锦书认真道:“书儿便是在这里挂的牌子,求的女儿。”
言罢,她行到树下,枝干上琳琅满目的牌子,使人眼花缭乱。
她不是不喜儿子,只是总觉得自己像是被骗了似的,得和兄长说说,可不是她不愿意给他生女儿呀。
谢明鄞见此,眉眼里带着宠溺,缓缓走近她身旁,温和道:“兴许是宴儿急着想见爹爹和娘亲,于是便插队先来了。”
沐锦书听着他的话,不免盈盈一笑,话说得奇奇怪怪的。
她转首看树上的牌子,目光寻找了一番,瞥一抹红字佛牌,上头的字迹正是她的字。
沐锦书心头一喜,于是便指着道:“瞧,这便是我挂的求女牌。”
谢明鄞抬首望去,挂在枝丫上的佛牌尤为明显,经半年的风吹日晒,上面的字红略淡。
他不禁微愣,挑着眉梢看着那求女牌,随之唇角扬起一抹轻笑。
沐锦书见他发笑,蹙眉道:“兄长笑什么呀。”
谢明鄞将双手负于身后,看向沐锦书娇丽的面容,揶揄道:“我倒是看这金水寺的求子树挺灵的。”
沐锦书轻轻歪头,些许不解。
跟在身后的僧人亦上前一看,也是顿了顿,双手合掌躬身道:“王妃娘娘,这求子佛牌,红字为求儿,黑字为求女,您挂的是红字牌。”
沐锦书听言怔在原地,瞳仁微微放大,瞧着那僧人,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忙道:“是我弄错了?”
谢明鄞笑道:“这怎么会弄错呢,不管生儿生女,都不会是错的。”
沐锦书轻轻撅唇,侧眸看向梨嬷嬷怀中抱着的儿子,眼眸幽黑,天真地望着她盈盈浅笑,像是在戏弄她。
沐锦书眉眼柔下来,指尖轻抚儿子的鼻尖,温柔道:“你呀你,还乐着呢。”
也是,宴儿的到来不是错的。
...
寺庙清净宜人,难得休沐出府透气,二人便在金水寺吃过斋饭才回去。
想想这求子牌的事,兴许同太子妃讲,她都有可能会乐出声,还真是一孕傻三年,迷糊着挂错了牌子。
今儿日头不大,乐在凉爽,已至夏末,过不久立秋,便要转凉了。
夜里的池塘蛙声都少了些许,雅间灯火阑珊,推门正敞,清风徐徐。
沐锦书抱着儿子坐在窗牖旁,孩子刚刚奶娘喂过食,不吵不闹,睡得香甜。
虽然喂食这事儿早在一个月前,就不再经过她的手,但儿子总是粘着亲娘,入睡需她抱着才行。
谢明鄞回房时,见此便命奶娘将孩子抱了下去,婢女将洗浴用的清水端入房内。
谢明鄞揽起沐锦书的身子,干净的巾帕沾湿,见她手臂酸累,沉声道:“往后孩子交给婢女,你莫惯着他了。”
沐锦书贴身靠上他的胸膛,低喃道:“孩子还小,哪有你这般说话的。”
谢明鄞则揽起她的小手,沉默着轻拭她的面颊,孩子还小离不开娘,他倒是早早计划着待宴儿长大,送入宫与太孙同读,到时有太傅会照看几番。卂渎妏敩
谢明鄞将巾帕放回清水中,手臂揽上她的腰肢,低语道:“也该让我搬回卧房睡了,在侧卧睡得腰酸背痛的。”
沐锦书听此,提了提神看他,“侧卧的床榻不也挺好的吗。”
谢明鄞眉目隽朗,指尖轻抚她的腰后,按着她坐在榻上,低沉道:“是没有书儿软,往后便让嬷嬷在侧房照看孩子吧。”
沐锦书瞧着他的眼,心头好气又好笑,这么久来,他虽什么都没说,但一直将这事挂在心上。
沐锦书伸手抱了抱谢明鄞,二哥小气,还不让人说的,也罢,夜里让嬷嬷带着也无妨。
谢明鄞身躯高大,俯下来压得她难以动弹,气息亲近,沐锦书嘟囔道:“小点声,可莫惊到孩子。”
谢明鄞笑了笑,道:“喊声夫君来听听。”
沐锦书轻哼一声,她不是个常把夫君挂在口上的人,但仍是踌躇片刻,唤他一声夫君。
谢明鄞解着她腰间的矜带,颇为怨念地道:“你呀,这么久了都改不了口,想听一句情话,还得在夜里。”
沐锦书耳根微热,杏眸望着他的面容,谢明鄞停顿片刻,缱绻道:“书儿可喜欢我。”
沐锦书回道:“夫君不是明知故问吗。”
“非也。”谢明鄞唇角微勾,“我是想听你说。”
沐锦书抿了抿唇,柔白的藕臂环上他的脖颈,笑着道:“一直都很喜欢。”
听言,谢明鄞轻轻颌首,回道:“好听。”
......
时日渐去,寒来暑往,一连过去三载,府中小世子三岁,性情温润内敛,能说会道,颇有小大人的风范。
年纪虽小,但烦恼颇多,一次世子询问楚王,几时他才可成家娶妻。
楚王只当是童言无忌,随口回道:待至弱冠,便容他成家娶妻。
小世子喜道:那待孩儿弱冠之年,便和娘亲结婚。
就此,午后的书斋墙边,小小的孩童贴墙站了许久,满眼委屈。
爹爹他说面壁思过!
......
当年冬日严寒,初雪飘零,大夫赶来府中为楚王妃诊脉。
小世子攥着爹爹的衣摆,懵懂地看着房内众人,他不知道娘亲是否生病了,但知道他要有个妹妹了。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到这里完结了,开始番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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