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程白杨亲爸兄弟家都有自己的孩子,所以不愿多抚养这俩孩子。据说还有个姐姐,丈夫是个二流子,在婆家日子不好过,更不敢把孩子带过去养。
程山去送战友遗物的时候,程白杨小脸脏兮兮的,身上衣服破了洞补丁都没打,程白鹭刚学会走路,自己一个人在地上走不稳,一个踉跄磕到桌子上,差一点把暖瓶打掉被开水烫伤。
老人说起孩子就流泪,恨自己这身体不中用,担心再过两年等他们没了,孩子就没地方去了。
要不是因为孩子本家的近亲都不肯抚养他们,哪里轮得着他带走。
舒月折返回去找程山,士兵们正在训练,偶尔发出几声震天响的口号,她也不好意思直接大声吼,或者走得离他太近。
她挥挥手,确定程山能看见她了,就站在旁边等。
“你找我?”程山走过来,刚才还无视自己,这会又来找他,更加疑惑。
舒月道:“嗯。家里来客人了。是孩子的亲戚。”
程山蹙眉:“谁?”
舒月转述王大嫂的说法,“在家门口等着,说是程白杨、程白鹭的大伯和三叔。”
程山意外,随即脸色黑下来:“等我一下。”
他又跟那人交代了两句便往回走。
舒月问他:“你知道他们来干什么吗?”
程山:“不知道,应该不是单纯来看孩子的。”
“那你怎么打算?”舒月是因为嫁给程山而做了孩子的后妈,这种情况下,她想先听听程山的意见。
程山情绪有点复杂,这些人毕竟是他那位战友的兄弟,可想到他们当初对两个孩子不闻不问又心塞,轻不得重不得。程山在想,如果他那位战友在世,知道自己的亲兄弟这样对孩子,会怎么做?
他记得,他提起儿子的时候一脸的幸福,那种表情是极柔和的,挂在一个刚硬的男人脸上,让人不自觉受到感染。后来他妻子难产,月子没坐完就去世了,他整个人都变得有些颓丧,但孩子依然是他的希望。
程山想,他最大的愿望,应该就是希望孩子长得好,过得好,以后有个好前程。至于亲兄弟,大概会心寒吧。
至少他替他心寒。
“先保住秘密,别让孩子知道。看看他们到底是想干什么。”顿了顿又问:“你呢?希望孩子走吗?”
问完了意识到什么,立刻有些后悔。他怎么能怀疑她呢。
舒月脸色微变:“你希望我希望孩子走吗?”
程山怔了几秒钟,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看着她露出的半截白皙的胳膊,头发还半湿着,眉头又蹙了起来:“你这是怎么搞得?还穿这么少,不怕感冒啊。”
收到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舒月心里怨怪他刚才对自己的怀疑,不想买账:“你管我?”
程山低低的说了声:“回去先换身干衣服。”
舒月不太想理他。心想,她是后妈,他也是后爸呢。
后妈怎么了,看后妈就一定要加一层“视孩子为眼中钉”的滤镜吗?
这段时间自己带孩子带的怎么样,他难道眼瞎么?问出这种话,真有点心寒。
说到这两个孩子,既然她当初接受了他们,就没想着反悔。她是想好了各种结果,能够接受最坏的结果才嫁给他给孩子当后妈的。
这段时间相处起来,她觉得现实比预想的要好很多。
至少日子没那么不堪,还挺乐呵的呢。
知道孩子不是他亲生的之后,也没想过那种要把他们打发走,跟他过小日子的桥段。
而且她跟他们,包括舒兰跟他们,也都有了一定的感情。
如果真有亲人能好好抚养他们,她也不拦着人家团聚。可如果那些人不是真心,而是有所图谋,两个孩子到时候过的不好的话,她宁愿让他们继续留在这。
一方面是帮程山继续报恩,另一方面她也不想生孩子。
至于两个孩子,如果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幼小的心灵大概会留下大大的创伤吧。也许迟早有一天他们会知道,但不是现在。
他们带着孩子回家,一路上舒月也没怎么理他,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应付堵在家门口的那帮人。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远远的看见家门口有一帮人或坐或蹲,东张西望的在等人。一共两个男人、两个女人,年长的那对应该是程白杨的大伯大婶,年轻的就是他三叔三婶。还有三个孩子,一个瘦瘦高高的大男孩看上去十六七岁,一个围在地上玩的小男孩看上去比程白杨小点,还有个小女孩应该两岁左右。
年轻女人看见他们,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哎哟,可算回来了。杨杨,你还记得三婶吧?还有鹭鹭,都长这么大了!”说话带着点地方口音。
程山把程白鹭抱了起来。舒月开门,眼神扫了一圈,脸上挂着女主人的温和笑容:“走,大家进去说话。”
程白杨不高兴了,指着地上的小男孩:“爸爸,我不想和他玩,他以前抢我东西。”
程白鹭对他们没印象,但是这些人给她的印象不好,她不喜欢,“爸爸,他们是谁啊?”
年轻的女人抢着过来拉她的手:“我是你三婶,他们是你大伯大婶,三叔……”
程白鹭嫌弃的甩手,将小手缩在怀里。
“各位大哥大姐,快进屋,进屋再说。”舒月打断了她,又跟程白鹭解释,“是咱家亲戚,咱们先进去换身衣服,走。”
年轻的女人盯着孩子看,又发现了什么,“这是咋搞的?孩子身上怎么都湿了。孩子小,可得看好啊。”
舒月不搭话,继续招呼人往里走。心里却忍不住骂她:“我看的不好,你怎么不看?当初不是你们不管啊,现在跨越了千里来责难我了?!有什么资格?”
舒月让他们在外边等一下,她和孩子们都把衣服换了,她给陈洪泽也换了身程白杨的衣服,然后让程山带着三个孩子,先把陈洪泽送回去。
“孩子咋走了呢?”刚才说话的女人不知道这是啥意思,有点冲动想把孩子拦下来。
程山有点不放心她一个人,但知道孩子在这说话不方便,最后还是照做了。
舒月把卧室里的包、稍贵重些的物品都收好锁起来。出来以后,语气柔和道:“各位大哥大姐你们进去坐吧,他们送一下那个孩子去,那是我们司令家的孙子。”
几个人听说司令,又看看陈洪泽。总知道司令是个大官,觉得这小娃娃也不寻常。
来了即是客,还是与程山与千丝万缕联系的战友的亲兄弟,舒月觉得也不能怠慢。她先去厨房烧水。
几个人走进来,眼睛在屋子里乱转。大男孩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好像是有人逼着他来的,杵在那儿一动不动。两个小孩稀奇的走来走去。
舒月找了几个杯子给他们倒水,介绍自己:“我叫舒月,名义上是两个孩子的妈,你们是?”
他们看舒月,年纪轻轻长得还挺好看,这样子一看就不能吃苦。
再看那俩孩子那样,衣服都湿了,究竟会不会带孩子,是能给孩子当妈的人吗?
不过这房子、这院子比他们老家好多了。再看他们穿的衣服,连个补丁都没有,肯定挺有钱的,这家条件差不了。
看来是来对了,总不能白来。
年轻女人介绍说:“我是他三婶叫张秀菊,这是我大嫂王友英,那是我男人程全胜,那个是我们大哥。”
“那你们来是有什么事儿吗?”舒月仔细打量她,大嘴小眼睛,皮肤有点黑,穿着偏襟蓝色碎花薄衫和黑色裤子,一身衣服看上去很旧,不显干净。其他几个人穿衣服也不讲究,离得近了能闻见身上有股子难闻的味道。
张秀菊说:“大妹子,你这么年轻,又长这么好,怎么来给人当后妈呢?没想过自己生几个?”xündüxs.ċöm
舒月心里翻了个白眼,她要不要孩子关他们什么事儿,不过不能被他们带乱了节奏,于是问他们:“你们这次来,是来看孩子的?”
说话间,小男孩推开房门就爬上了程白鹭和舒兰的床,已经上了□□。
舒月赶紧过去拦截,两手一抱,把孩子拽下来,“不能上去,走,去客厅玩。张大姐,把孩子看好。”
张秀菊不乐意的低声嘟囔:“小孩子玩呢,又坏不了。”在她背后翻了个白眼。
舒月不理她,把房门都关上。
年长的女人叫王友英,她本来觉得这大妹子柔柔弱弱的,不像是厉害的主儿。刚才一把把孩子拽下来,看来还是个有脾气的。她柔声道:“孩子爷爷奶奶不在了,我们准备把孩子带回去。”
“是让孩子回去披麻戴孝哭丧呢?”舒月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父母不在了还没下葬的样子,这里有说的冠冕堂皇。
王友英说:“不是,虽然他们爹妈不在了,可也毕竟是老程家的子孙,我们想把他们带回去。”
他三叔程全胜附和道:“是啊,我二哥虽然不在了,可好歹留下了后。”
舒月觉得没这么简单,“领回去以后呢?你们准备谁管他们?”
王友英说:“我们商量好了,两家轮流看着,不就是俩孩子么,添双筷子的事儿。”张秀菊附和:“对对对,轮流来。”
前两年都往外推的烫手山芋,突然就变成了香饽饽,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缘故。
舒月不想跟他们绕弯子:“两年前他们也是你们老程家的子孙,两年前也是添双筷子的事儿。大哥大姐,你们怎么现在突然想起来要养他们了?”
他们没见过有人能把难听的话说的这么柔声细语,脸上还没丝毫怨气。
可毕竟是骂人缺德的意思,他们的脸色立刻变得不好看。
程全胜结巴道:“我们这不是……不是来接他们了吗?”
舒月也不知道这些人脸皮怎么这么厚,揶揄道:“火车票、轮船票也不便宜吧?”
他三婶张秀菊立刻说:“是啊,花了好几十,一路上累死了都。”程全胜给了她一个嫌弃的眼神,示意她别瞎说。
舒月接过话来:“是啊,路上很辛苦。孩子这事儿我是大概了解的。你们说要带孩子走,如果带回去好好抚养,我也没什么意见。毕竟你们是他们的亲人。父母不在了,除了爷爷奶奶,你们就是血缘上跟他们最亲的人。”
几个人一听,这就是他们的底气啊,神色都放松了些。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脸色大变。
只听舒月又说:
“两年前你们在哪儿?”
“那时候你们跟他们离得很近,几百米的路都没办法去接他们。现在走了上千里的路翻山越岭的来接他们?”
“这是图啥?就图坐个火车,坐个轮船?”
“再说了,你们把他们接回去,轮流管,小小年纪就要开始流浪?”
他三叔程全胜脸色一黑,“怎么是流浪呢,在自家总比别人家强……”
“所以,你们大老远来,到底有什么事儿?”舒月不想跟他们绕弯子,单刀直入问他们,并观察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孩子的大伯程全忠一张面瘫脸,一直没说话。其他人脸上有犹疑、闪躲、想开口说什么又不好意思……
舒月一看就知道肯定另有隐情,只不过他们羞于启齿。大概率是为了钱,能是什么钱呢?家里的屋产,还是什么别的钱?
他三叔程全胜故意挺直了背,坚持说:“没、没什么事儿……我们程家的孩子,领回去还得经你同意了?”
他三婶张秀菊被这么一通抢白揶揄,心里早就被激怒了,这会也忍不住说出了口:“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霸占了他们爹的抚恤金,以后每月还能领钱,这天大的便宜都让你们给占了。”
果然!是为了钱,可抚恤金的事儿她还真不清楚。按理说,都好几年了,抚恤金早就发下去了。他们意思是说,程山拿了这笔钱?每月领钱,又是什么钱?
这些问题她还不清楚,得等程山回来问问清楚。
不过即便是程山拿着,替孩子保管也是理所应当。程山根本不可能图谋那点钱。
但是这帮人,他们的目的就不这么单纯了。无利不起早,领钱肯定是比养孩子更划算的一笔交易。
他三叔程全胜拍了一下自己老婆的胳膊,责怪她乱说话,一时心虚的无地自容,觉得又说不过舒月,干脆摆摆手:“我不跟你一个女人家说,我等那个当兵的回来再说。”
舒月一听贬低女性的话就很生气:“女人家怎么了?不说就算了,你们自己大老远堵到我家门口,又不是我逼你们来的。不行就请回吧。”
他大婶王友英观察了半天,发现舒月伶牙俐齿,并不是外表看上去那么柔弱好欺负,想必在家里也是能做主的。而且她听到他们要带走孩子,并不高兴。好像还真是个真心对孩子的后妈。而且他们的本意并不想多养俩孩子,不想劳那份心力。
她知道,三弟两口子也是这个盘算,主要是想领钱。到时候真把孩子带回去了,那还真是个麻烦事儿。
她看舒月急了,赶紧软了软说:“大妹子,你别生气。咱们有话好好说。”
她又说:“大妹子,那我就跟你说了吧。我们不像你们,都是穷苦人,自己家孩子都吃不饱,实在没办法再养这俩孩子,所以前几年才没收留他们。这个你能理解吧?”
舒月心说不理解,没接她的话茬。
听王友英继续道:“我们爹娘走了,他们之前定月领一笔什么钱,是烈士的什么费。现在上面说让孩子领,可孩子不回去就作废了。那不是浪费吗?所以我们想啊,把孩子接回去,我们就用那钱养他们,毕竟是二弟的骨肉。”
脸皮可真厚,明明是他们自己想领那笔钱,最后还要给自己龌龊的想法找个高尚的理由。
“关于抚恤金的事儿我不清楚,但是即使有的话,也应该归两个孩子。待会我问清楚,咱们再说。”舒月准备等程山回来问问情况再做决定。
不过趁孩子回来之前,她还得把一些原则讲清楚:“各位大哥大姐,有一点我得说在前头。孩子现在还小,很多事儿用不着知道。你们有什么事儿,可以直接跟我说,不许跟孩子乱说话。如果你们真当他们是你们兄弟的骨肉,那就替他们想想,别乱说话。”
这话说得语气坚决而严厉,几个人面面相觑,王友英打了个圆场,说“行行行”,给众人使眼色。
程山送陈洪泽回来的路上问了两个孩子,“你们记不记得家里那些人?”
程白杨说:“好像记得,我就是不喜欢他们。爸爸,他们为什么来咱家?什么时候走啊?”
他们对程白杨来说是不受欢迎的不速之客,程山又坚定了不让孩子被带走的决心:“来看你们,过两天吧。”
程白杨“哼”了一声:“我不想让他们在咱家。”
程白鹭则摇摇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这些人是谁她都说不出来。
等到了家看见里面正在说话,舒月说:“等会我们商量一下再说”,便让孩子们去院子里玩,拉着程山进厨房帮忙。
舒月问他:“需要做饭吗?”
程山点点头:“做吧,不管怎么样,来了即是客,而且也算是亲戚吧,总不能连顿饭都不让吃。”
舒月也是这么想的,即便心里瞧不上他们,也得硬着头皮招待。
她和面,让程山烧水,把刚才打探到的情况跟程山说了一遍。
程山惊讶道:“这么快就套出话来了?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他以为这种事儿可能得持久战去观察找突破口,毕竟谁愿意把心里的阴暗拿出来明着说事儿呢。
没想到这一会功夫就被舒月给问出来了。
也是,第一次见面他就见识了她柔弱外表下的机智和聪慧,论口才他是比不过她的。她总是能精准的直击要害,直击人心。
他十分好奇她是怎么打探的,对这结果也是信服的。
舒月给他分析了一下形势和他们的心思,以及哪些人是直肠子急性子,容易被激怒,容易说漏嘴……
她感觉程山看自己的眼神有点迷,顿时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问他:“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程山告诉她,“当时是我去帮忙领的抚恤金,五百多块钱,全都留给了孩子的爷爷奶奶。他们生活都不能自理,没经济来源,我就留给他们生活治病。定月领钱的事儿,具体多少我不太清楚。可能是发给直系烈属的。”
舒月用下巴点点外面的方向:“他们不能领吗?”
程山解释:“应该不能,烈士的父母、配偶、子女可以。”
舒月又问:“那孩子咋办?让他们带走吗?”
程山看着她道:“孩子肯定不能给他们带走了。我知道怎么打发他们,我已经找到了突破口,待会试试。”
舒月问:“谁是突破口?”
程山说:“那个大孩子。”神情带着点骄傲,终于轮到他显身手了。
舒月想了想:“怎么讲?”
程山:“我看他这年龄,可能是想去参军。”
舒月了然。不过想起那会他怀疑自己,又飞给他一记眼刀子,“你不担心我不想要他们了?”
程山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不该怀疑你。”当时问出口就后悔了。
舒月故意白他一眼,“行吧”,暂时原谅他。先一致对外,等有空了慢慢收拾他。
*
程白杨他们在院子里玩,拿出下午在海边捡到的宝贝仔细观摩。
十六岁的大男孩叫程柏,是他大伯家的堂哥。程枫站在院子里远眺发呆,似乎来这并不乐意。
另外两个小孩则兴奋的凑过来,稀奇的看着这些东西。
男孩叫程松,比他小一岁,女孩叫程云,比程白鹭小一岁,都是他三叔家的。
程白杨和程白鹭都不欢迎他们,不想让他们挤进来。
程松找到机会抢到舒兰手上那只海星就跑了。舒兰被抢走了东西不高兴,程白杨追上去又抢了回来。
结果程松哇哇大哭。
几个大人已经走到院子里说悄悄话,张秀菊看自己儿子哭了立刻指责程白杨:“杨杨,你咋这么霸道呢?你们那么多东西,给他一个怎么了?他是你弟弟,你怎么一点都不让着他?”
程白杨大声辩解:“这是我们的东西,是他抢走的。”
张秀菊拉过自己儿子擦眼泪,“谁让你不给他?”
面对大人如此声势的指责,程白杨委屈的瘪了小嘴:“这就是我的。”
舒兰如实说:“是他从我手里抢走的。”
程白鹭有点生气:“就是他抢我们的东西。你们都是坏人,我不喜欢你们。”
程山和舒月听到动静出来看情况,外面大人和小孩子对阵,场面实在是不好看。
对面一个孩子哭,一个大人喊,自家的孩子在气势上就输了。
舒月实在看不过去,“张大姐,你是大人,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那是他们下午新捡的宝贝,谁的宝贝都不舍得给别人的。还有,孩子不能养成上手抢东西的习惯。”
张秀菊听着这话好像是安慰她,又好像是有别的意思。
这是让她别跟小孩一般见识?她是跟小孩一般的见识?
但她觉得毕竟哭的人是她儿子,所以理直气壮:“是他把这个小的弄哭了。当哥哥怎么没个哥哥样呢?”
舒月回她:“有时候当大人的还没个大人样呢,不能对小孩太苛刻。再说了,你这孩子小,可得看好了。抢别人东西的习惯不好,而且小男孩都这么大了,怎么动不动就哭鼻子,这样不太好。”
舒月把她的话还给了她,心里出了一口恶气。
张秀菊呼吸却不太顺畅,她抚了抚胸口,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舒月又对程白杨说:“你过来。”她劝他:“你是小主人,要大方一点,不能计较,下次我们再去捡就是了。”
程白杨看小妈也没指责他,还给他撑腰,心里高兴起来,把这些话都听进去了。他把海星给了堂弟程松:“给。”
程松立刻就停止了哭声,用袖子在脸上乱擦一把,拿着海星高兴地又跑又跳。
张秀菊看儿子又高兴了,想要再说什么,却无话可说。可心里的气儿怎么就这么不顺呢?说不上来怎么受的气。
舒月又夸奖程白杨是大方有礼貌的小男子汉,程白杨心里得意,也高兴地去玩了。
张秀菊心里越想越气,对程白杨也心生厌恶,她才不想要这俩孩子,而且给那点钱,让她养这俩孩子,她瞬间觉得不乐意了。
她和丈夫、大嫂低声说话,商量怎么样能不要孩子又能去按月领钱,还想着把之前的抚恤金从程山这里要回去。
之前他们时不时的跟老两口打探抚恤金,听说几百块钱,可老两口不在了,也没见钱在哪儿。
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老两口哪里花得完。他们料想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养孩子的那人拿上了。
猜到这里,就觉得不甘心,怎么便宜了一个外人呢。
程山看舒月护着孩子的样,心头一热。有些话他作为一个大男人确实不好说,但有些人的行为真是让人不吐不快。
他看了看孩子们捡的宝贝,想到下午他们那一副模样,心里忍不住笑了。他开玩笑的问:“你们下次去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
程白鹭想都没想就说:“好。爸爸,海里有坏人,你可以打坏人。”
原来在女儿眼里,他是个工具人……
不过哪里来的坏人?
他走到程全忠和儿子程柏旁边站定,看程全忠一副面瘫又无措的表情,问他:“大哥,你家几个孩子?”
程全忠挤出了俩字:“三个”。
他指指男孩,“这个是老大?”
程全忠点点头。
他看出来程全忠不乐意,可能是被他老婆拉着来的。旁边那个大男孩一直皱着眉冷着脸,应该也一样。
他走到程柏旁边问他:“你十几了?”
程柏看了看他:“十八。”
程山压低声音:“你想不想去当兵?”
程柏脸色微变,眉头舒展开来,“我可以去吗?”
程山:“我可以帮你。”
*
舒月和了两种面团,给大人的面里掺了玉米面,给小孩的是白面。
人太多了,炒菜恐怕有点费菜,她准备做个汤面。
她舀了一勺猪油,烧热以后撒了一把葱花进去炸香,加入水、酱油,最后出锅之前加入韭菜,汤就做好了。
面一锅一锅煮好,捞入碗中,加两勺汤就端上桌。
家里的凳子不够坐,程全忠和程全胜兄弟俩端着碗蹲在院子里吃。他们在家里也习惯了这样吃饭,正经坐下来还不适应。
几个人吃着软乎的面条,喝着热乎的汤。汤里飘着油花葱花和韭菜,闻着就一股香味,吃完一碗又要一碗。
男人吃了三碗,女人吃了两碗才吃够。
舒月料到他们路上可能饿,掺了玉米面的面条故意做得多,她给程山也来一碗,给自己的则是白面条。
程山看看自己的碗,又看看她的碗,用不满的余光扫了一眼,看她脸上并无异样。
心道,完了,这是给他穿小鞋了。又怪自己下午多嘴,问的什么破问题。
舒月没错过他脸上的种种表情,故意装作平常的样子,不过心里却很得意。
他们俩不想出去,就坐在厨房的小凳子上吃面。过了一会程白鹭跑进来,把碗递给她:“我要喝汤。”
舒月看了看吃干喝净的碗,又看她大眼睛闪烁着小星星,似乎吃的很开心。
她给她盛了半碗汤,多放了点韭菜,给她端到外面的桌子上,嘱咐她:“小心喝,别烫着。”
王友英和张秀菊妯娌俩没想到,舒月一个人就能应付这么多人吃饭。
而且也不是啥山珍海味,普通的一碗面条,却能做的色香味俱全,忍不住感慨:还真是个能人,挺会过日子的。
王友英也看出来了,她对孩子挺好的。她们可做不到对孩子这么细致耐心。毕竟不是亲生的,自己家的还疼不过来呢。
晚饭后,舒月让王友英一家住程白杨的房间,张秀菊一家住程白鹭和舒兰的房间,三个孩子只能过来跟他们挤一挤。
程白杨觉得打地铺好玩,非要睡地上。程山给他底下多垫了几层。
程白鹭看自己要和舒月睡一张床,心里还有点不乐意。
舒兰说她睡中间,舒月又给程白鹭那边放了个枕头,担心她半夜滚下去。
结果刚迷迷糊糊睡着,舒月就听到打雷一样的鼾声,从隔壁房间传来,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程白鹭也要坐起来:“什么声音?”
舒月把她按下去:“接着睡吧,有人打鼾。”
程白鹭揉了揉眼睛又躺了下去,哼哼唧唧不高兴。
这帮人得早点打发走,不然晚上连觉都睡不好。
舒月突然庆幸程山不打鼾,不然真有点受不了。
第二天一早,舒月正在煮粥,就看见王友英讪讪地走进来。
王友英说:“大妹子,实在是给你们添麻烦了。那个……我们今天就走。”
舒月知道程山答应帮忙给她儿子安排当兵去,就猜到起作用了。
王友英把两个小的放在娘家,带着大儿子来,就是这个小心思。
程柏上完了初中遇到大运动,后来让他去生产队挣工分,他又不好好干。她看当兵的有地位又挣得多,所以早就动了心思,但是部队里的差事也分好赖,有的当两年又回家种地去了。她想给儿子谋个好差事,最好能当个官,一辈子吃喝不愁,还能帮衬家里养活两个弟弟。
所以弟媳张秀菊提出,去一趟接俩孩子回去领钱的时候,她就同意了。不过她肯定是不想养两个孩子,即使每月领钱,孩子越来越大花的越来越多,到时候能不能够还是个问题。不过这些她都没跟他们讲。
张秀菊眼皮子浅、耳根子浅,咋咋呼呼的,三弟又是个脑子不会拐弯的直性子,自己的丈夫则有点木,根本就不想来,所以他们这帮人主心骨是她。
她一看就知道,程山舒月两口子对孩子又感情,所以她才敢盘算。她想着多住些日子,总能找机会开口提条件,没想到对方主动提了出来。儿子告诉她这个消息,她立刻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心里高兴的能跳起来。
她要再不识抬举不走的话,怕人家反悔。而且这么一闹,自己也理亏了,觉得没脸。
舒月问她:“你们不带孩子走了?”
王友英笑笑:“不了不了,你养的挺好,我们带回去饭都吃不饱。而且那两口子你也看见了,对孩子好不到哪儿去。”
舒月心里冷哼一声,脸变得真快。“那抚恤金我们没拿,都留给孩子爷爷奶奶了。这一点我得说清楚。”
“是是是,你们对孩子这么好,即使拿了也理所应当。”王友英知道其实是老两口拿了,而且她看舒月两口子将孩子视如亲生,退一万步讲即使拿了也是花在孩子身上,也没什么可说的。
舒月再次跟她强调:“我们真没拿,这点可不能乱说。”又问她:“他们跟你们一起走吗?”
王友英说:“走,一起走,我能劝他们。”
舒月松了口气,算他们识趣,“行。”
交易就是交易,既然对方同意了,自己就不打算反悔。再说了,她也盼着把他们早点打发走,要不然时间长了,说不好惹出什么是非来。
王友英算是他们几个人当中比较稳重有盘算的,她不知道王友英怎么说服张秀菊那两口子,但既然答应了应该就能办到。
果不其然,吃过早饭他们就开始收拾东西。
上午,舒月买了些鱼干、虾皮之类的海产品给他们带上,又蒸了一锅二面馒头给他们带着路上吃。
程白杨知道他们要走,高兴地把海边捡的宝贝全送给了程松和程云,还劝程白鹭和舒兰:“客人要走了,我们把这些送给他们,我们离海边近,还能去捡。”
两个小姑娘也欣然同意了。
舒月看他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感慨:有时候淘气调皮,大部分时候还是挺懂事儿的。
舒月和程山上午都请了假,到了中午十一点多便送他们到码头。
王友英一家子脸上都挺平和,张秀菊两口子则看上去不太高兴。
管他呢,汽笛声响起,轮船启动,挥挥手,把他们送走。
地主之谊也算尽到了,她问程山:“有没有觉得是被刀架到脖子上才答应的?”
程山舒口气:“总算把人送走了,结果挺好的。而且本来如果他愿意当兵,找我帮忙的话,我也会帮。是看在他们死去的叔叔面子上。”
舒月耸肩,“主动做的和被人逼着做,感觉不一样。”
程山心里也有点不爽:“守住底线就行了。”
舒月理解他意思,人生不能十全十美事事顺心,有时候需要适当的妥协牺牲,但不能无原则无底线。
这么快就能把人送走,也算是进展顺利。压在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终于放了下来。
他们慢悠悠溜达着回家,三小只也高兴的跑跑跳跳。
舒月问他们:“你们有什么可高兴的?”
程白杨说:“我要回我的床上睡觉。”
程山问他:“你不是喜欢打地铺吗?”
程白杨努努嘴,“不舒服,我再也不想睡地板了。”
舒月故意问他:“不舒服吗?你看你爸爸睡得多舒服啊。”
她看看旁边的程山,脸皮笑了一下,立刻说:“舒服,我觉得还行。”
舒月心里笑,他还挺嘴硬。
回到家一看,王友英一家住的那个房间收拾的干干净净,被子都叠的整整齐齐,张秀菊一家那个房间床上地上都散乱一团,差点以为是遭了贼。
不管怎么样,都得统统洗一遍,下午可算是有事儿做了,舒月欲哭无泪,问程山:“下午一起洗衣服?”
程山先意识到自己请了半天假,后来觉得床单被罩确实挺多的,想了想:“也不是不行。”
如果换作别人,很可能告诉她这些东西不用洗,但舒月知道程山应该是不能忍受的。
她早就发现他这个人有点洁癖,比如孩子剩的饭菜他不吃,用过的碗筷他都不用,每天晚上洗澡特积极,衣服都要穿干净的……但她觉得这是好习惯,需要继续保持。观念能够一致,也实属难得。
不过,啥叫“也不是不行”,还敢讲条件?
舒月问他:“怎么?你还有条件?”
程山摇摇头:“没有没有……就是看在我辛苦的份上,晚上让我也睡床上行吗?”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风华绝代小后妈[年代]更新,第 20 章 交锋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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