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借助信息的不对称,使刘辟做出错误的判断,从而背叛大唐,但是这不代表刘辟就是个废物。
说起刘辟就不得不提起一个在剑南叱吒风云的人物,韦皋。
韦皋执掌剑南二十一载,对吐蕃、南诏大小数十战,胜多败少,可以说凭借一己之力扭转了整个吐蕃和大唐之间的攻守态势。
尤其是贞元十七年的潍州之战,不仅占据的大片土地,歼灭了十数万吐蕃兵马,还俘虏了当时的吐蕃大相论莽热率,成为了几十年来大唐对吐蕃的最大胜利。
而刘辟则是韦皋的亲信外加手头的大将,刘辟其人眼界不足,为人贪婪,但是其作战勇勐,战阵的经验丰富,临战的指挥老道,在剑南军军中人望颇高。
在韦皋暴毙之前已经做了十多年的剑南节度副使,在韦皋暴毙后更是以雷霆手段干掉了自己的竞争对手,迅速接掌了整个剑南道,虽然有贪婪和眼界的毛病,但是也不失为枭雄。
单论战场上的表现,一个经验丰富的唐军宿将的称呼是没有任何水分的,同等情况,同等兵力之下,尼玛巴扎自认不是刘辟的对手。
所以,从表面上看,尼玛巴扎对刘辟的嘲讽、羞辱从未停止过,那只不过是在进一步的打击刘辟内心深处对于背叛李唐的愧疚和悔意,让刘辟在这条不归路上越走越远。
但是,在正常需要参考意见的时候,尼玛巴扎从未轻视过刘辟的任何一个意见、看法甚至提议,在该放权的时候也从不含湖。
就比如昨天,确定了两人的判断基本一致之后,尼玛巴扎毫不犹豫的接受了刘辟的建议稳扎稳打,放慢速度,给了自家的精锐半天的休息时间。
比如今天,尼玛巴扎毫不犹豫的将包括吐蕃人在内的近八万反唐联军前军的指挥权交到了战场经验更为丰富,战场指挥更加得力的刘辟手中,自己心甘情愿的在刘辟的旁边听喝。
“六支千人队已经投入了五支,等到第六支也投入的时候,就是他们的死期!”
对于刘辟的判断,尼玛巴扎是认可的,只不过,尼玛巴扎也知道,战场上真实的情况并不像刘辟所说那么轻松。
凭借绝对的人数优势,吐蕃、剑南军在场面上确实占据了绝对优势,但是这优势仅限于场面上。
在吐蕃、剑南军的压力之下,羽林军步卒的战阵确实在后退,但是也只是后退而已,距被打崩还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作为旁观者,尼玛巴扎在观察战场的同时也明白战斗会进入这种焦灼状态的原因。
从表面上看,进攻的吐蕃、剑南军在数量上至少三倍于一线的羽林军,但是挡在这些吐蕃、剑南军面前的可是大唐最精锐的禁军。
至于禁军的战斗力如何,在三天前的大散关,每一个参战的反唐联军成员都有了足够刻骨铭心的印象。
虽然自己一方最前端的士卒中,无论来自剑南,吐蕃,或者南诏,也都是精锐的战兵。
只不过,同样以精锐对精锐,反唐联军中的这些家伙,比起他的对手起羽林军这种接近冷兵器时代巅峰的步军来说还是有一定差距。
当然,会造成战斗焦灼,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体力。
为了完成自己偷袭的策略,正在一线血拼的吐蕃军和剑南军的士卒接连穿越了金牛道和陈仓道,在连绵的秋雨之中,在蜿蜒曲折的蜀道中已经艰难跋涉了一个月,无论是精神状态,还是体力状态,都无法和以逸待劳的羽林军相提并论。
当然,还有一点尼玛巴扎不知道的地方,那就是羽林军的全体将士在太上皇的加持之下,士气接近爆棚的状态。
所以,虽然在数量上吐蕃、剑南军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是从开战到现在,区区六千羽林军步卒硬抗了两万吐蕃、剑南精锐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
死战不退的同时,以损失千余人的代价,杀伤剑南、吐蕃军至少五千人。
这种惊人的韧性,惊人的战斗力,让尼玛巴扎不禁联想到在大散关遭遇的那支禁军。卂渎妏敩
大散关如此,现在渭水河畔也是如此,如果李唐的每一次军队都有如此的战斗力……
好在李唐这样的军队也只有十多万,而且分布在了广大的区域之内,而那个被自己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郭戎所率领的那支长缨军则更是远在太行山以东。
将郭戎从自己的脑海中短暂的赶了出去,尼玛巴扎看了看身边的刘辟。
此刻刘辟的眉头微微皱起,脸上挂着的是一种夹杂了悔恨、不安、忧虑、庆幸的复杂表情。
比起作为旁观者的尼玛巴扎,此时,刘辟的目光死死的盯在了战场中央的位置,如果世上有后悔药,刘辟很想先来上一石,如果有可能就算当饭吃都行。
说实话,在战场上数量的损失的大小刘辟其实并不太在乎,三千和五千区别真的不大,毕竟就算把所有的损失都算上,他手中还有接近八万,他损失的起。
相反,以对方最前六千人的数量一千多人的损失已经接近三成,问题是仗打到现在,在这种强度和伤亡之下,对方没有任何溃退的迹象,这就很让刘辟感到不安了。
刘辟不是尼玛巴扎,作为跟随了韦皋几十年的,正经的大唐将军,刘辟比尼玛巴扎更了解唐军的真实战斗力。
太上皇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新组建的禁军人尽皆知,而且是直接将这支新编禁军的战斗力吹到天上。
只不过,在刘辟的眼中,这所谓战斗力的巅峰,了不起也就是曾经的神策军而已,神策军是什么样的货色他清楚的很,装备好,待遇高,战斗力强,但是这强是有限度的。
剑南军的装备和待遇虽然比不过神策军,但是剑南军可是常年和吐蕃人鏖战,这份血性和实战是驻扎在长安和关中的神策军比拟不了的,所以双方打起来也就是半斤八两。
然而,实际上,先是大散关的禁军右卫,再是渭水河畔的禁军羽林军,新编禁军的战斗力之强已经远远的超出了刘辟的预判。
一比一,硬碰硬,眼前的禁军可以把自己引以为豪的剑南军打出屎来!
如果有机会,刘辟很想对着身边的吐蕃人反戈一击,但是眼前显然自己已经没有了机会。
成都府,汉中府、剑南道十几万人死在了屠刀之下,金牛道、陈仓道数不清的大唐百姓的冤魂可以将蜀道铺满,大散关有战死的六千禁军,更别说还有硬生生战死在大散关的那位皇子……
就算都是背叛,但是如同自己一样背叛到这种程度已经没有人了任何退路的可能……
所以,不安归不安,后悔归后悔,疑惑归疑惑,钦佩归钦佩,现在,或者说从吐蕃人进入成都府的那一刻,他所剩下的已经只有一条路。
好在,如今长安城的兵力空虚,关中的兵力分散,而眼前的战场上,去掉损失的兵马,自己依旧还有超过七万可用之兵,而且是从剑南、吐蕃、南诏军中选出的精锐。
战场这种东西地方,往往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很少能有什么新鲜的事情,尼玛巴扎能看懂的他刘辟自然也能看懂,而且比尼玛巴扎看的更明白。
重步兵在前,骑兵在后,梯次配置,利用重步兵抗住战线,消磨对手士气和体力,等对方士气低落或者后方出现问题,后军两翼包抄。
这本就是唐军的常规战术,一点都不稀奇。
以这种常规战术,再加上陈仓道出口喇叭形的地形,一旦反击得手,那自己这边的反唐联军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定然会遭遇一场难以想象的溃败。
对方的禁军能抗住他的攻击,第一在于对方精锐,第二在于对方配合严密,第三在于对方以逸待劳。
他承认对方确实强的离谱,他承认对方的算盘打的很响,但是他可不是旁边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一比一打不过就打不过,这他认了,反正他人多,一波不行就两波,两波不行就三波,三波不行就四波,刘辟不相信就靠那区区六个千人队能抗住自己八万人的轮番进攻。
于是,在不断的消耗之下,在双方接战一个时辰外加两刻钟之后,刘辟所希望的情况终于出现了。
在双方战阵后方,裴植明面上最后的一支机动力量,第六支营级规模的千人队被投入到了战场中央的绞肉机之中。
而这也就意味着,在明面上,裴植手中维持战线的最后一支预备队已经没有了,如果再打下去,禁军将不再有后援和补充。
在之前的战斗当中,羽林军之所以凭借较少的人数,可以抵挡住剑南、吐蕃精锐战兵的连番攻击,就在于在战线后方作为预备队的千人队及时加入,填补体力和兵力的不足导致空档的同时,甚至可以短暂的发动反冲锋。
而现在,没有后背和补充,也就意味着他们在正面被打崩已经处于了一个时间的问题。
战场上的变化自然逃不过在刘辟身旁静静观战的尼玛巴扎的注意,在尼玛巴扎看来,刘辟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已经到了投入后续的兵力一举将对方的兵马击溃的时候。
随即尼玛巴扎将注意力再次从战场转移到了刘辟的身上。
果不其然随着战场局势的变化,一条命令从刘辟的口中传出,随着刘辟的命令,后方整整两万前一色由吐蕃人组成战兵开始做好战斗的准备。
看了看自己身前身后整装待发,准备就绪的剑南军和吐蕃军的士兵,你把巴扎确定了自己的推测。
然而左等右等,尼玛巴扎却发现,虽然让两万吐蕃精锐做好战斗的准备,但是刘辟后续进攻的命令却没有下达,而是任由之前的兵马继续和唐军进行绞肉机一般的肉搏战。
虽然意外,但是他本能的感觉到刘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毕竟,就像自己这样的一个战场上经验并不算丰富的菜鸟,都可以看出的机会,刘辟这种老将没有理由判断不出来,只不过他不懂,明明机会已经到了,准备也已经完成,但是为什么刘辟在这种时候选择按兵不动。
然而此时此刻,显然不是一个合适询问的时候,所以尼玛巴扎只得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心,静静的等待战场的变化。
尼玛巴扎的判断不错,但是经验更为丰富,也更熟悉唐军战术的刘辟的考量更为全面,尼玛巴扎推断正确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对方真的没有后手!
张取义、裴植刘辟是有所了解的,张取义才能平庸,只是战将,能有如今的地位靠的是忠诚,张取义不足微。
但是那个叫做裴植的小子就不一样了,那是可是被称为前途不亚于其玄祖裴行俭的存在。
而且裴植那小子在郭戎的身边待了好几年的时间,刘辟不相信裴植会那么实实在在的把自己的一切都亮在外面。
如果裴植有后手,自己提前出击就等于上当了,给了裴植反击的机会,所以,他选择等待,等待裴植的前军自然崩溃,等到裴植的后手自己暴露出来!
而那时候则是自己的真正的杀招,两万悍勇的吐蕃精锐,到那时候才是尘埃落定。
战略和战术这种东西一旦被打破,一切就会变得无法挽回,哪怕裴植想要调整战术都晚了。
调整战术从后方调兵支援,则意味着禁军将失去反击力量,没有了反击的力量,则意味着对方会被自己手头的八万大军如同温水煮青蛙一样活活的磨死。
如果不从后方调兵支援,前方由重步兵组成的战阵一旦崩溃,对方将失去所有的依仗,战败,士气,溃兵的联合作用之下,反击的兵马将瞬间被淹没,死的反而更快!
此时此刻,刘辟在静静的等待裴植的后手,事实上,裴植确实没有辜负刘辟的期望。
只不过,这张牌是刘辟无论如何也不会想象的到了。
整个战场之上,最先知到这张牌的不是别人,而是因为裴植的命令,滞留在后方战场之上的太上皇李诵。
事实上,太上皇被拦下仅仅百余息之后,从后方大营中就冲出了十几辆满载的车仗。
车仗之上,是配属羽林军出征的整整两个连的炊事兵。
看着从自己身边飞驰而过的车仗,李诵的脸上挂满了无尽的笑容。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大唐:安西最后一个信使郭戎卢十四更新,第387章 目标:汴州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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