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安珞闻言有些疑惑,没有明白闵景迟的话。

  “我是说……”

  闵景迟轻叹了口气,正色直视向安珞的星眸中、仍留有一层薄怒,他又重复了一遍道。

  “你怎么能选择那种、自损以换伤敌的方法?”

  安珞一怔,没想到闵景迟在意的竟是这个。

  提起刚刚那一幕,闵景迟的呼吸都变得又有些紊乱。

  天知道刚刚他察觉到此处有人在打斗、冲进院子后,远远看到那四人提剑砍向安珞的之时,只觉得神魂俱震。

  他甚至在那一刹那产生了幻觉,眼前莫名浮现出,安珞的尸身死状凄惨地、被暴尸在乱葬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那样的场景,但那一瞬间心胆俱裂、神魂皆丧的感觉,却让他直至此时,都仍有些后怕。

  而这种后怕,也让闵景迟好不容易被雨水浇灭的怒火再从心起、禁不住责备起安珞。

  “……我知道你护人心切,想今晚就将此事了结、不再让更多无辜的女子受害。但那样只攻不守的一剑,就算你能伤到那为首之人,事后也能凭这伤去指认叱罗那,可你自己呢?你可曾想过自己的安危!?”

  此时,闵景迟一向温和淡然的声音、也忍不住带出了几分怒意,他继续说道。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伤他一剑,自己却要承受四剑之伤!叱罗那也非是等闲,再有那四人帮凶在旁……你难道是仗着自己武艺高强,就觉得即便自己身中几剑,也能带伤与他们周旋,不落下风吗?”

  闵景迟气怒之下接连质问了几声,却一直没有得到安珞的回答。

  又见安珞面上丝毫不见愧色,依旧只是一脸平静地回望着他、甚至唇边还似乎噙着几分笑。

  他少有地有些羞恼,星眸略瞪、剑眉微横。

  可闵景迟这般神情落入安珞眼中,却让她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笑。

  “所以……”

  安珞强压着自己上翘的嘴角,望着那因她这一笑、更瞪大了的闵景迟,狐眸轻眨。

  “……你原来是因为这个才生气的吗?”

  她真得不是有意要取笑于他,只是一想到向来冷静从容的昭王,竟因为这个跟她置气、还故意杵在院中淋雨……她就实在是忍不住地好笑。www.xündüxs.ċöm

  安珞这一笑一问,却顿时让闵景迟更加气恼。

  他面上一黑,当即便负气转身、要离开安珞身旁。

  “哎——”

  见闵景迟当真气极,安珞忙眼疾手快地拉住他臂上衣袍。

  好在闵景迟这负气而走、也走得不太坚决,安珞才稍用了些力、轻扯了一下,他便站住了脚。

  ……只是依旧背对着安珞、坚决不看向安珞的方向。

  安珞见状又是一声轻笑。

  “我听到你来了。”她说道。

  “!?”

  闵景迟骤闻此言,顿时转回身来,望向安珞的一双星眸微瞠。

  安珞回视这那一双惊诧的星眸,再次肯定地重复了一遍——

  “……我听到你来了。”

  就在她被那四人的剑阵缠住,而叱罗那也即将要逃脱的那刻,她听到了一串马蹄声穿过雨幕而来。

  她从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人,之所以会用出那样毫无保留的一剑,自然是因为她知道——有人会奔向她、保护她,为她挡下身后所有的刀枪。

  而这个人……此时正站在她身旁。

  这意料之外的答案、让闵景迟有些恍神,对上安珞那一双认真的狐眸,他竟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回应些什么。

  但好在两人之间的沉默并未持续太久,不过两息、安珞便突然转头望向院外的方向,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是京兆府的人找来了!”

  确认了声音正在靠近,安珞再次开口。

  “……我去接应他们一下,殿下稍候。”

  她说着,便快步走出了檐下、绕向屋后。

  听声音传来的方向,京兆府的人马应是从她搜查的反方向而来。

  这倒也并不奇怪,毕竟这部分人手、是由闵景迟通知而来,而闵景迟知道她的去向,也定能猜到她会从哪里开始巡查。

  安排大队人手、从宅区与她相对的另一边开始,这是当情况下,最好的应对之策。

  不过后来,闵景迟没有跟随其他人一起,而是单枪匹马地先一步出现在了这儿……却应是特意推测了她所在的位置,专门来寻她的。

  直接从屋后的院墙处翻出院外,安珞这才发现,这院后还挨着另一条小巷。

  而在这条小巷上,安珞还看到了一个她之前并未发现的标志——

  一个巨大的、象征着清和道的火焰八卦,占满了屋后的外墙。

  这标志在昏暗的雨夜中并不容易分辨,安珞也是在翻越院墙时,指尖碰巧摸到了墙上未干的颜料。

  那颜料触手黏腻,分外有别于雨水,安珞这才一下便发觉了异样。

  就在她皱眉摩挲着指尖的颜料时,众多马蹄声也在此刻到达了这街巷。

  “——什么人!?”

  远远注意到这巷中伫立的人影,马上一名官差当即一声高喝,同行的众人也立刻闻声而上。

  眼看着一众官差们向自己围来,安珞依靠着身形的差异,勉强认出了混杂其中的尤文骥、以及护在他身边的龚捕头。

  “是我!安珞!”她扬声喊道。

  听到了安珞的声音,尤文骥忙穿出人群、驱马上前。

  “安小姐!”

  为避免声音被雨声覆盖,尤文骥翻身下马后,便扯着喉咙叫嚷。

  “你怎么会在此处?是有什么发现吗!?子缓他通知我带人巡查百姓宅区后,就先一步自己来找你了!”

  “他找到我了!就在此处呢!”安珞也高声回道,“我们遇到行凶之人了,好在姑娘性命无碍!为首的伤了、剩下四个被打晕的!你先派人去院中,带他们回京兆府审讯吧!还有这面墙!”

  安珞三两句话交代了事情的经过,又提醒尤文骥注意到了墙上的标志。

  听到安珞与闵景迟成功阻止了新一人受害,尤文骥顿时松了口气,颔首表示收到。

  接着,他便转头去分派人手,先让借调来的兵士们,帮忙带打晕的四人回京兆府。

  而京兆府的捕头们,则留在此处、守卫这面墙。

  安排好这些,他便与安珞一同回去院中、去找闵景迟会合。

  三人见面、站在檐下,安珞再次详细地讲述了今夜之事的全部经过,继而便自然而然地、又谈到了那走脱的为首之人。

  “你是说……那跑掉之人就是叱罗那,而你刚刚一剑伤在了他背上?”尤文骥思索着安珞的话,向她确认道。

  “没错。”安珞点了点头,“那人虽戴着面具,又一直没有开口,但观其身形,以及出招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些许习惯,应就是叱罗那!”

  尤文骥蹙了蹙眉:“但今夜客栈那边,可是杜翎远亲自守卫的,有他在那儿,靖安司的其他人定然也不会懈怠……叱罗那究竟是如何离开客栈的?”

  杜翎远的武艺,虽然肯定是不如安小姐和子缓,可也并非庸才,这叱罗那真有能耐从他、和那众多靖安使的眼皮子底下溜掉吗?

  “怕是客栈那边的守卫出了问题。”闵景迟沉声接口,“要么便是守卫之人中出了内鬼,要么便是还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没有守卫到。”

  他相信安珞的判断,问题定然是出在了客栈的守卫上。

  安珞思索了一会儿,再次肯定了自己的判断没错。

  不过这守卫的问题可以之后再查,而眼下……

  “管他是怎么离开的,那一剑终归是砍在了他背上。这会儿功夫,他应该也逃回客栈了,去看看他背上到底有没有伤口,不就知道那为首之人、究竟是不是他了。”她说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怕就只怕,这伤也不是那么容易验的。”

  尤文骥叹了口气。

  “总得……先找个什么说得过去的由头吧?”

  叱罗那毕竟是北辰的三皇子,又是作为使臣来的天佑。

  若毫无理由地对他强行验身,这真查出什么还好,一旦没查出来、他们可就被动了。

  闵景迟闻言想了想,转眸将目光落在了院中、正被兵士们押解拖回京兆府的四人身上。

  “……着人去南街上挨家搜查,就说今夜京兆府巡查时,碰到了作恶的清和道余党。只是抓捕时,不慎让其中一人走脱,有官差看到他逃往了南街的方向。”

  他转回看向尤文骥,又继续补充道。

  “清和妖道及擅易容,好在那人逃走前被伤在了背上。有太清观一案殷鉴在前,京兆府自然少不得要将所有人都仔细查验、谨防那妖道又易容顶替他人身份……这也是为了保护北辰使臣和三皇子、不为妖道所伤。”

  听到闵景迟诌出的这套亦真亦假的说辞,尤文骥顿时眼前一亮。

  “就这么办!”他用力颔首,“此事宜早不宜迟,我这便去找人到南街搜查!”

  尤文骥说着就向两人迅速拱了下手,转身便要去调度人手、实施计划。

  安珞见状,忙又朝着他背影喊了一声,将自己要将受害姑娘、暂时带回安远侯府安置的事,告诉了他。

  尤文骥闻言头也没回、脚下未停,只摆了下手表示知道。

  那姑娘的身份,安珞之前便已经问明、刚刚也告知了他。

  小姑娘姓郑名丫,她父亲早亡,母亲前两年也已经病逝,京中也没有其他亲眷,如今已是个孤女,平日里只靠着绣花为生。

  既是孤女,此处又刚发生了那样的祸事、凶犯也没完全抓到,总不好让她再继续一个人留在这儿。

  若安珞不提,尤文骥便会安排郑丫先去哪个有家眷的捕头家中借宿。

  但捕头家中、自是远比不上守卫森严的安远侯府,更别说这侯府里,还有救过她一命的安珞。

  ……也算能给她些许安慰吧。

  这验伤之事,安珞一个无名无职的侯府嫡女不好再出面跟随,她眼看着尤文骥带着大部分人离开、还命留守此处之人就近给她借来了辆马车。

  想着京兆府那边即便是做戏、这挨户搜查也总需要时间,她便准备先带着郑丫回府安顿,剩下的等后续有了结果再说。

  闵景迟倒是有身份、适合去参与这搜查之事,但他也并未随着尤文骥一同离开,而是准备等安珞离开后再走。

  不知是这一夜惊吓太过疲累、还是得益于安珞按压穴位之功,院中人来人往、吵嚷喧闹这一通,也没再将郑丫惊动。

  直到安珞将她抱上马车、再抱进车厢,她也依旧没醒。

  只是……她这睡也睡得不太安稳。

  此时也依旧能从她眉眼间、依稀看出几分惊惶的神色,即便她身处梦中。

  安置好郑丫,安珞也没再麻烦留守的官差来帮忙驾车,只说自己回去便可。

  她还另外问明了借马车的是哪户人家,说明了天亮后、会派家中车夫将马车归还原主。

  处理好一切后,安珞便就登上马车、准备驾车回侯府。

  闵景迟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安静地跟在安珞身边,看她处理一切、也在她安置郑丫时搭一把手。

  再到安珞在车前就坐、拱手向他告别,就在安珞即将驱动马车的前一刻,他突然又开了口。

  “那一招——”

  安珞放下了刚抬起缰绳的手,转头重看向闵景迟。

  “那一招……即便你是听到我来了,也不该那样冒险!你如何就能确定我来得及赶上、又来得及抵挡?凡事务必以自己为重,以后万不要再如此了!”他郑重说道。

  就算那一剑,是安珞听到他来了、才做出的判断,却也仍是将她自己置于险境的冒险万分之举,不该再有下次了!

  安珞着实没想到,都这么半天了、闵景迟竟还在介怀此事,看着他偏了偏头。

  “这事儿……我怕是恕难从命了。”

  狐眸轻眨了一下,对上了闵景迟那一脸正色。

  “如果还有下次、如果还有这样的情况,我定然还是会相信你能护住我、也还是会这样做。”

  听到安珞这斩钉截铁、丝毫不知悔改的一句,闵景迟再一次险些被气乐。

  “你就当真一点也不怕我会失手!?”

  “不怕。”

  安珞想也没想便开口回道。

  “——你是闵景迟啊,我有什么可怕的呢?”

  她太了解他了,甚至胜过了解自己。

  她就是知道,倘若再有下一次,他依旧会赶上来、依旧会挡住那些剑的——不需要任何理由。

  眼见那一双星眸再次因为她这回答而瞠目,安珞实在是忍不住,又逗了他一声。

  “若殿下实在是担心,不如殿下还是自己努努力吧。”

  她轻笑。

  “下一次……也烦请殿下、千万再护住我喽?”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嫡女医妃:重生后女将军她杀疯了安珞闵景迟更新,第427章 自己努力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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