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止正擦着手里的剑。
自从暴露后,悄悄每日都要郁止给它洗澡擦身体,还要给那把不匹配的剑鞘擦,它喜欢干干净净的自己,喜欢漂漂亮亮的剑鞘。
还是郁止说给剑鞘擦太多次会生锈,才把要求降低到每天擦一次,否则恐怕要跟它一样,一天三次不落下。
“什么人?”郁止头也不抬问道。
“据说是京城郡王府的管事。”
乔家女儿便是郡王府的侧妃。
郁止了解过,那郡王人到中年,为人喜好美色,行事乖张,乔家女是凭借生了一子一女以及美貌,才能在府中一位侧妃离世后填补了这个空缺。
不过,无论对方受不受宠,都不是他一个小地方的芝麻官能对抗的。
郁止却淡定无比,“他身上可有官职?”
师爷一愣,摇头道:“没有。”
再是郡王府的人,说破天也是个管事,是奴籍,怎么可能有官职。
“可是奉了朝廷命令?”郁止又问。
师爷继续摇头。
“既如此,又何惧。”郁止收起剑,淡淡道,“若是上门,按规矩招待便是。”
那人是来为乔继祖翻供救人的,撇去身份不提,那人应该做的是上衙门求办事,而非他接待。
师爷被郁止一点,似乎是郁止理直气壮的模样也给他壮了胆,原本不安的心也渐渐平复,听话地下去了。
王府管事带着乔老爷等在前厅,本以为会看到那七品芝麻官诚惶诚恐地出来迎接,谁知只看到一个师爷前来。
“二位,我们大人说了,若是想为乔继祖翻案,按规矩来便是,用不着私下见他。”
管事的脸色很难看,他再京城来往,凭借着郡王府的关系,也有不少人对他客客气气,谁知到了这乡下却还要看一个小破县令的脸色?
“既然县令大人公务繁忙,那小的也就先告辞了。”管家皮笑肉不笑地离开,乔老爷赶忙追了上去。
“赵管事?赵管事?”乔老爷追上去,便看到赵管事难看的脸色。
“乔老爷,小的奉侧妃娘娘的命令前来帮您,您要是对小的有所隐瞒,小的也没办法帮您。”这是明晃晃的迁怒,若是乔老爷提前告诉他,这县令是个不看人脸色的硬骨头,他也不至于丢这回脸。
“非是我不说,我也没想到,那狗官竟然连郡王府的面子都不给。”乔老爷苦着脸道。
这是实话,若是他知道,也不会冒冒然带着赵管事上衙门了。
“赵管事,此番事麻烦你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事成之后还有重谢。”他摸出几张银票塞给赵管事手中。
赵管事看着这些银票脸上顿时有了笑模样。
“乔老爷哪的话,这本就是小的应该做的。”
“那犬子……”乔老爷忧心忡忡。
“那县令冠冕堂皇,那咱们就找证据给他翻案就是。”
“赵管事有所不知,那些证人和陈家叔嫂都被那狗官藏在不知道什么地方,我这是想翻供也找不到办法啊!”乔老爷愁眉苦脸。
“没有证据,还不能制造证据吗?”赵管事意味深长道,“他郁止能凭借更夫乞丐证词给令郎定罪,咱们为何不能借别人的口证明他们在说谎呢?”
“一个玉佩罢了,乔家富贵,许是何时丢了也未可知,算什么证据。”
乔老爷闻言眉开眼笑,对着赵管事拱手,“那就多谢赵管事了!”
*
敌人都到了战场,郁止却没半点着急的样子,任由他们暗地里动手脚,跟牢里的乔继祖一起串通。
“大人,不过是郡王府罢了,您可是救过皇上的人,可不能这样自暴自弃啊!”师爷觉得自己这个太监当得可真称职,人家皇帝一点也不着急,他却替对方担心上了。
郁止笑着安抚:“我知道。”
知道是知道,可就是不上心。师爷心中暗道。
“你若是闲来无事,替我查一些东西。”
“大人您说!”
郁止耳语一番,“记住,悄悄的,避开乔家的人,别让他们提前销毁证据,这段时间任你调度衙门里的人。”www.xündüxs.ċöm
师爷有了正事干,整个人精气神都起来了,脚下的步子都利落许多。
郁止打发了人,不用听对方捞到,也着实松了口气。
他拿起剑,“好了,继续识字。”
“我虽出身江湖,却也曾读书识字明理,若是让人知道,你作为我的剑却大字不识,认字认一半,岂非丢我的脸?”
悄悄:“……”所以除了你到底谁会觉得一把剑通人性会识字啊?!
活了数百年,悄悄也见过不少人,曾有许多人得到过它,不过别人拿到他除了欣赏收藏就是杀人,了不起了觉得它有邪气,不详,还从没有人觉得它可以读书识字。
看着非要给他读书的郁止,悄悄心里自认倒霉,它当初就不该贪图美色和名字,碰上这么个甩不掉的狗官!
它连自己的名字都还不会写,却已经会写“狗官”二字,当着郁止的面还会收敛,等郁止睡着,醒来后会发现自己书桌上的宣纸上,写满了狗爬一般的“狗官”,有的纸还戳破了,可见对方写它时有多生气。
他轻笑一声,转头面无表情地对着挂在床头不肯下来的悄悄道:“不错,再多练练,下次给你考试,哪两个字写得最好就是你的名字。”
索性是小名,悄悄喊得,狗官也喊得。
悄悄:“………………”
再一次深刻见识到了郁止的狗,可这回它却不敢再写狗官了。
只在心里把郁止翻来覆去骂了个遍而已。
然而早晨醒来,郁止看到的纸上尽是悄悄。
是字,也是剑。
*
几日后,准备好“证据”的乔老爷和赵管事上衙门告状。
公堂之上,他们将千辛万苦找来的“证人”推到人前,“启禀大人,这更夫之妻可证明,前日更夫醉酒,言做了假证,意图威胁乔家,要乔家给银子才肯翻供。”
“当夜分明是乔继祖对陈寡妇撞柱一事一无所知,是下人为了推脱罪责,隐瞒不报,私下里将人抬往城外。”
“乔继祖知道事情后,给陈家银两弥补,却被误解,这些都是这群刁奴所为!”
赵管事在堂上振振有词。
郁止却低头看着乔继祖前后两份事件始末相差不大,却轻而易举给自己脱罪的供词,心道这赵管事说故事说得还挺好。
“你们都认同他的话?”他问堂下的所有“证人”,包括更夫夫妻和乔家下人。
他们低着头,匆匆点头。
郁止挨个询问,每个人都重复赵管事的说辞,显然在此之前已经准备好了。
既然如此,郁止也不再多问。
“一番证词有理有据,那本官姑且问,乔继祖,之前本官问你陈寡妇撞柱一事,你为何不否认?”
乔继祖挨过打,虽然恨郁止恨得牙根痒,却也打心底里畏惧郁止。
“我、我被吓到了,口不择言……而且、而且你屈打成招!”
郁止点点头,“虽然是强词夺理,却也多少有点理。”
赵管事心头一松,原本对郁止的戒备也消除了许多,想着或许对方畏惧郡王府的权势,早就想服软,只是碍于面子,却个梯子,他这个梯子搭得正好。
乔继祖和乔老爷却不乐观,他们是见过郁止上次审案的,看着听话,实则不经意间戳你一刀,让你不止反应不过来,还没有半点半点反抗。
“大人,有证人在,且陈家叔嫂已经畏罪潜逃,此案理应了了。”赵管事皱眉催促。
消失的陈家叔嫂直接被他打成了畏罪潜逃。
郁止指尖在桌上轻点,慢条斯理道:“不急。”
他抽出桌上一张纸。
“在定案之前,还要你们告诉本官,在短短几日之内,更夫夫妻是从何处找的门路,送幼子入学?”
“还有你们,家人的卖身契何时交还与你们的?”他看着堂下几个乔家下人,用眼神询问。
堂下重人心头一跳!
赵管事也预感不妙。
他本来计划事成之后再给这些人兑现报酬,可别人也不傻,担心自己办了事却拿不到回报,一定要“定金”。
而此时,这些“定金”便成了指征他们的证据。
“不知道吗?”郁止笑道,“不急,本官容你们慢慢想,在这儿想不出,还能进大牢里慢慢想。”
这是要把他们全都关起来的意思?
更夫夫妻最先顶不住,率先招认,“大人明察!都是他们威胁我们夫妻,不答应就让我们在这城中待不下去,我们……我们也不想的!”
赵管事胸口剧烈起伏,瞪着他们,“你可知道我家主子是……”
“大人,大人饶命!我等卖身契都在乔家,不照做不行啊!”几个下人也连连磕头。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都畏惧那公堂上的人,甚至连看都不敢看,从今日上公堂开始,他们便惊惧不已。
而赵管事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充斥着心脏,他万万没想到这些人竟是这般不经用,上公堂还没个来回,竟把什么都吐了个干净!
话不用说,这些人做伪证,郁止让人将他们押入大牢,其中自然也包括伪造证据企图给乔继祖脱罪的赵管事和乔老爷,至于乔继祖,成功将自己的刑期又增加了几年。
望着前来抓他的衙役,赵管事愤怒道:“县令大人,我出自郡王府,你可知道随意关押王府的人是什么下场?!”
郁止闲庭信步走下来,路过时,将放在公堂上的悄悄也拿起。
“本官按律法办事,便是郡王亲自来,也自认无愧于心,倒是赵管事,你在外仗势欺人,毁王府声誉,郡王若是亲至,先处置的究竟是本官,还是你呢?”
赵管事心中颤抖,忽然有些体会到了那些“证人”的感觉,畏惧郁止的靠近。
明明对方在笑,却觉得对方危险至极。
赵管事不顶用,儿子没救出来,眼见自己也要赔进去的乔老爷心中恨极,又看见郁止的笑容,口不择言道:“你个狗官!收了我银子和礼物却不办事!你不是口口声声依法办事吗?那你贪污受贿,怎么不把自己抓起来?!”
郁止奇怪看他:“你说本官?”
好笑道:“你可知道,诬陷朝廷命官到底是什么罪名?”
乔老爷气笑了,心说这狗官果然冠冕堂皇,装模作样!
“我送的银票在钱庄可都有号的!到底是谁的一查便知!你休想抵赖!”
“还有这把剑!”他瞪着郁止手里那把剑,只觉得满心不甘和恨意更甚。
“这是我从一个江湖人手里买来的!现在在你手里,你敢说没收礼?!”
他也是恨郁止的大胆,竟然敢明目张胆将这把剑拿到公堂上,岂不是把证据明晃晃地摆在面前?这样肆意妄为,是以为这个县衙他一人做主吗?
乔老爷回头看了眼衙门外看热闹的人们,心中冷笑,狗官以为他得民心,便无人会告发他吗?!
殊不知人人都有私心,即便他在任时对百姓很好,也有一些人会为了利益而害他。
他进大牢,乔家却还有人为他奔走,这些人都是郁止收受贿赂的人证!至于物证,则还在郁止手里!
郁止何尝不知道乔老爷心中所想,他看向衙门外窃窃私语,探头探脑的百姓。
其中有一些熟面孔,原主曾帮他们查清冤屈、征讨损失、解决纠纷……
他们曾喊过他许多回“青天大老爷”,而现在,他们的选择呢?
百姓们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向郁止,半晌,才有一个年轻人大声道:“大人,我们都知道是乔家干了坏事,也知道您不是会收受贿赂的人,一定是他们陷害您的!”
有人开头,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响应。
“对啊,我小儿病了,我们都觉得他活不了,还是大人出银子让我们去医馆,大人不会受贿!”
“我女儿贪玩掉进河里,也是大人迅速将她捞上来的,我就那么一个女儿……”
渐渐的,他们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响亮,都是维护他的声音。
郁止不自觉笑了,他持剑对他们拱手道:“身为父母官,那都是本官职责所在,义不容辞,不应当各位如此感谢。”
“本官有没有贪赃枉法,收贿受贿,可不是凭你几句话便能定的。”郁止转头对乔老爷道。
乔老爷正怒于那些贱人泥腿子不按他心中所想办事,乍听闻郁止这话,心中惊怒,难道这人还能睁眼说瞎话?!
郁止悠悠道:“辖内有旱情,为了给儿子积攒来世功德,你自愿捐献五千两银用于旱情,本官感念你爱子心切,才收下这笔善款,用于救灾,何来贪污?”
乔老爷震惊当场,心脏仿佛要爆炸!
他万万没想到,这狗官竟然还真的张口就开始胡说八道,睁眼说瞎话!
可银子解决了,还有这把剑呢?!
这可是明明白白,抵赖不得!
“至于这把剑……”郁止低头轻抚剑柄。
它有邪性,今日带它上堂,一来是让它跟在自己身边多看多听,二来……它在场会不着痕迹影响在场人的情绪,负面情绪会不断增多,令他们露出马脚,不再负隅顽抗。
郁止抽出悄悄,随手挽了个剑花,此时的他虽身穿官服,却更像个剑客。
铮——!
长剑被钉在地上石缝间,伫立争鸣!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你叫它,它应吗?”郁止轻笑道。
乔老爷心梗,“你这是耍赖!这是死物,我就是再怎么喊也不会有反应!”
“哦。”郁止浅浅勾唇,“可我能。”
说罢,望着长剑轻唤:“悄悄,回来。”
长剑不动。
周围人欲言又止地看他。
郁止:“……”
他无奈一笑,不得不妥协道:“晚上我给你洗三遍。”
长剑依旧不动。
郁止抿唇,丢盔卸甲,“休息三天,不读书。”
众人:“……”
衙役也交头接耳,师爷更是傻眼,大人该不会是傻了吧?脑子真的没问题吗?
就在众人觉得郁止脑子有病时,却见那问问刺在地上的剑抽……抽动了!
它无风自动,准确地飞到郁止面前,剑柄勾了下郁止的手指,好像在说:你说的。
郁止无奈:“我说的。”
它满意了,正要回鞘,却又想到什么一般,将刚刚刺进石缝的剑尖在郁止衣服上擦了擦,成功把灰尘蹭到郁止身上,这才心满意足地回鞘。
郁止:“……”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久久沉默之后,才有人惊叫一声,“啊啊啊啊啊!!!”
“有鬼啊!!!”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攻了那个炮灰男配[快穿]更新,第 351 章 风雨有青天3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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