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逐月一把关上木盒,将信纸全部收拾好,心中还有些恼怒。
先生就是在逗他,哪有人真不介意喜欢的人还喜欢别人,并且还心甘情愿接受的。
何况……何况他们才刚刚认识几天而已。
先生那样成熟稳重的人,怎么可能愿意接受这么荒唐的事,一定……一定是看自己有趣,才玩笑捉弄。
他要是当真,那才是傻。
然而虽然这么想,叶逐月依旧在床上翻来覆去没能睡着。
先生是开玩笑,可他……可他喜欢两个人的事,却是真的啊……
叶逐月失眠了。
与叶逐月不同,郁止心情很好。
他见对方迟迟没有再来信息,便知道对方也许在生气,气他开玩笑。
可天地良心,他刚才的话都出自真心,并没有半点敷衍哄骗。
毕竟,无论是先生还是将军,归根究底也只有他一人。
回京后,郁止没再上战场,也没有如原主般每日练武,他的手已经比最初来到这个世界时白上许多,也细腻许多,此时轻抚着盒面,不必担心它会对盒子造成什么损伤。
郁止笑容温柔且无奈。
他只是想知道,爱人究竟到何时才能发现自己就是将军,这个愿望很过分吗?
嗯,不过分。
一边想着叶逐月,郁止一边又找出纸张,提笔书写起来。
他写的不是什么朝政事务,也不是什么诗文词赋,而是故事。
也称话本。
脑中运转,笔下不辍,花费了两日时间,他便完成了一本几万字小故事的作品。
他唤来管家,认真道:“将这东西送去书局售卖印刷,切记莫要暴露身份。”
管家郑重其事地接下,他本是不敢看书中的内容,毕竟谁能知道里面是不是有关于正经的重要事。
可东西拿给书局印刷,是要经过书局人看过的,没几日,就有书局的人找来,对管家道喜说书已经在印刷了,不久后便会在书局里售卖。
虽然这本书出自将军府管家之手,可无论是管家还是其他人,都不认为这话本是郁止写的,只当是有将军相识之人所作,借将军之力发行而已。
然而即便如此,书局的人也不敢怠慢,这本几万字的小故事,被印刷了上千本,刚上架便被书局老板摆在最显眼的位置,还在门口的推书木牌上写了它的名字。
这样的情况下,这本书很快就开始畅销。
郁止写的是个爱情小说,以幽默风趣的文字,讲述了一个关于遗憾的悲剧故事。
读者从一开始的哈哈大笑,到后来的揪心揪肺,欲罢不能。
这本话本从遣词造句便能看出作者的游刃有余,流畅无比,不少人都以为这是哪位才女的作品。
至于为何是才女,实在是作者将文中女子的感情写得太细腻真实,还有那短短篇幅中描写的后宅之事,展现出来作者对女子后宅生活的了解,让众人下意识将作者定为女子。
随着这本名为青梅的话本畅销的同时,还有一些东西,也随着它就行了起来。
文中男女主有许多相处的桥段,也有一些剧情信物,什么玉佩发簪,香囊耳钏,其中便包括男主及冠时,女主赠他的红梅印章。
男主及冠时,她赠印章祝福,后因女主家道中落,二人分别时,女主向他要回印章。
这印章在文中刷了不少存在感,自然被读者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一时间,京城的玉石和印章也畅销了,尤其是红玉红梅。
几万字的话本还是太短了,虽说畅销一时,却也只能一时,郁止的目的却不仅仅是一时。
他写着本几万字的话本,不过是为他下一本预热,打打名气,印章的效果只是顺带,然而结果却出乎他意料的好。
但这还不够。
于是郁止继续写了第二本,这一本写的是长篇,且不仅仅是上一本那样简单的爱情故事。
虽说主打也是爱情,但其中更写了世家贵族中的算计心机,还有朝堂斗争,百姓疾苦,山河倾颓。
主人公是两个男人,因而它被归为龙阳话本。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许多对龙阳不感兴趣的人来买,因为这话本其中能看到学到的,绝不仅仅是龙阳。
郁止选择的是连载形式,连载持续性强,有利于积攒人气。
上一本他着重写了印章,这回更是丧心病狂地让印章这个信物从文的开头蹦哒到结尾,每每主角感情有什么进展或者变化时,它都会出现。
印章这个东西,成功和爱情联系在了一起。
等到现实中有越来越多的人以赠送印章为表达情爱后,郁止这才满意地决定停下写话本这件事。
“逐月逐月,你前两天买的那块白玉还在吗?我家老头生日要到了,我想给他送点亲手做的东西。”
一大早接到周颂的电话,叶逐月揉了揉眼睛,等脑子清醒后又问了一遍:“你刚刚说什么?”
周颂重复了一边,他想亲手做点东西给长辈当礼物。
“我家老头可喜欢你了,要是他知道玉是你的,还是你做的,他肯定高兴的不行。”
叶逐月听懵了,“等等……你说我做?请问如果我做,那你刚刚说的亲手又是什么意思?”
到底是谁亲手?
“咳咳……”周颂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两声,“这不是……我亲手摸过,那也算亲手嘛。”
叶逐月:“……”
他冷漠地说:“别想了,那块玉已经被我用了,你自己找别的去。”
“什么?”周颂惊失望道,“那你都用来做什么了?还有剩的不?”
叶逐月冷淡道:“没有,我做了两枚印章。”
一枚给先生,一枚自己留下了。
周颂却更惊讶了,两枚?送谁的?难道这小子移情别恋了?!
他又回想前两天叶逐月问的那句话,想想叶逐月做的两枚印章,忽然长长啧了一声。
万万没想到啊,叶逐月看起来那么专一的一个人,现在却……
堕落了!
叶逐月丝毫不知道发小正在为他变渣而叹惋,此时此刻,他握着手里属于自己的那枚印章,心中万分不解。
明明他没答应先生,为何会送印章这种容易被误会的东西给对方?
晚上,他下楼吃饭,饭后一家人在客厅休闲看电视聊天,叶逐月本来打算像往常那样上楼,却被自家大哥叫住。
“你最近都在屋里做什么?连桐桐找你都能进,神神秘秘的?”
“呃……”叶逐月愣住,他有些忐忑,“其实没什么,就是上了大学后很忙,回到家就想休息睡觉,大哥,我去厨房端点水果。”
说罢,抬脚溜走。
等他回来后,见叶大哥没再继续问,悄悄松了口气。
可为了让他们打消疑虑,叶逐月不得不留在客厅,装作对回房间并不在意的样子。
电视正播放着老剧翻新的电视剧。
“这玉兰记还是最早的版本好看,现在拍的都越来越差了。”叶大嫂一边看电视一边吐槽道。
“老剧都这样,很难超越,最早的版本拍得太好,现在就算翻拍,也多半无法超越前作,不如改动大一点,就算吐槽,也有人为么骂而看,还能制作表情包。”叶逐月随口道。
比如叶大嫂,虽说嘴上说难看,却也没有调转到其他频道。
一集结束她才道:“别说,这新版其他地方虽然拍得不怎么样,但是感情线拍得挺好的,尽全力还原了原作,比起因为时局不对而删减了不少剧情的老版,也算有可取之处。”
“作者写得太好了。”叶大嫂感叹道。
她是说作者把主角的感情写得太好了,无论是相识最初的针锋相对,到后来的亦敌亦友,还有后来的情至深处,却仍受到家族、世俗、亲友的压力,在富贵中相对,在苦难中相守。
这本书写了家族盛衰、王朝更迭,唯有主角的坚定情意从始至终都没变,令人无法不动容。
叶逐月看着一集结束时显示的一行字:
原著:玉兰记。
作者:周郁星。
他的视线再没能移开,定定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郁星……
郁星……
原来在这里,从前他怎么没想到呢?
记忆仿佛出了故障,明明他记得历史里的郁星,明明他也记得与他通信的先生,他却从未将这二人联系在一起。
为什么呢?
郁止等了一个月,才终于等到叶逐月的消息。
先生,我找到你了。m.xündüxs.ċöm
附送一起过来的,还有一本现代工艺制作的书本,精美的封面和包装,与此时的书本天差地别,唯一一样的,便是内容。
这赫然便是他前不久才写的那本话本。
还没写完,却已经有人把答案送到了他面前。
嗯,可以的。
嗯,是我。
半晌过后,他再次受到叶逐月的回复。
先生,你明明这么有才华,为什么留给后世的东西却这么少呢?
除了两本书,其他什么都没有,连这个名字,都没人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
又是无法回答的问题,郁止决定转移话题。
为什么要留那么多?
叶逐月比他还不解。
可以名留青史,被后世人记住且称赞啊。
在古代,有多少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呢。
郁止就拒绝了。
死后之事与我何干,我也不需要那么多人记住。
叶逐月看着这话便是一愣,就在他心绪复杂时,便又收到了郁止的下一封信。
我希望记住自己的,唯有一人。
叶逐月握着信的手有些无措,待看到最后一句时,他彻底拿不住这滚烫的信纸,手一松,纸张飘落在桌面。
逐月,你可知道我所说是谁?
叶逐月知道,他又觉得自己不知道。
不是……不是逗他的吗。
怎么过了几天,他还在提?
难道……难道……
郁止见他没动静,没像上回那样停住,反而继续写信。
我以为,你上回送我印章,也是对我有意,才彻底坦白,原来……是我会错意了吗?
先胡编了印章的意义,在创造了典故后,又将它用在叶逐月身上,郁止竟还能面不改色地写信,半点羞愧也没有。
叶逐月心中纠结。
他送印章时确实没有其他心思,可因为他又对先生有好感,这会错意三个字,用得便有些不对。
他也不知道有没有会错意,只知道他无法肯定地说出“是”,
先生虽然只有一本玉兰记流传数百年,却也是赫赫有名的文人,小说家。
相比起来,自己就平凡的多了。
而这样的他,却还三心二意,感情不专。
便是叶逐月再厚脸皮,也说不出自己配得上对方这句话。
郁止却还在不断地诱惑着他。
我不知后世如何看我,却知道我只是我,无论是名声还是荣誉,都是后世人所冠,与我本人无关,若是你要以我名声过盛为由拒绝,那你喜欢郁止,岂非也是错误?
郁止有些后悔,早知道他便不用郁星这个名字,都是上回见叶逐月问他为何没有姓名,一时心软,便想要给他留下一些有关于“郁星”的东西,等他想念自己时,也好有东西惦念。
接着,叶逐月的一句话,令他罕见的一噎。
所以,我也没追求郁将军啊。
郁止:“……”
你那是没追求吗?你那分明是不能追求。
甭管是主观意愿上的不愿,还是客观上的不能,反正这就是事实,反正叶逐月就拿来用了。
郁止刷刷刷写道:我也不需要你追求。
叶逐月替郁止涨红了脸,哪有这样直白且厚脸皮的!
他鼓着腮帮,先生,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该不会是谁伪装骗我的吧?真正的先生呢?
郁止当没看到这句话,想想也知道是气话。
此时此刻,他竟有些不满足于通信,想要和叶逐月见上一面,对方气的脸红跳脚的模样一定很好看。
他不由莞尔,眸光一柔。
想着要是继续逗,对方可能又不理他了,便想写些安抚的话,毕竟,他是真的不急。
然而不等他的信过去,打开木箱,他首先看到了对方的来信。
先生,我认真想了想,还是不能接受自己同时喜欢着两个人,如果……如果有朝一日,我能渐渐放下将军,我就答应你。
叶逐月很有原则,不愿意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想要全心全意对待恋人,为此,甚至愿意给郁止一个机会。
如果他能改变将军在他心里的位置,日后将军就只是神坛上的偶像,而不是倾慕的人,那他就接受先生。
可惜郁止并不需要他这种原则,并且他看着这信,心中忽然有点不妙的预感。
他写信问道:你想如何改变?
叶逐月显然是已经想好了,在他问了没一会儿,对方的回信便到了。
我喜欢将军,幻想与他共结连理,无非是因为将军一生都没有情缘,没有喜欢的人,也没有妻妾子女,若是他有了红颜知己,想必我……我就能放下了。
郁止看着这段话,心中即是无语又是心疼。
他不知道叶逐月是用了多发的毅力才决定斩断对郁将军的妄念,但他知道,那一定很疼。
疼得他都不想再隐瞒将军和先生都是他这件事,不想再逗他,便是坦白后被冷战,他也认了。
正当他想写信坦白时,又一封书信传了过来,郁止放下笔,先去看信。
先生,我知道将军身边没人,但是你能接触到他,应该能为他和别人创造机会,如果将军能幸福,那也是我所想看到的,一举两得,你觉得呢?
郁止:“……”
虽然知道叶逐月写下这段话时一定很艰难,但他仍旧心疼的同时还有无语。
他额角直抽,觉得再隐瞒下去,事情还能更离谱。
我就是郁止。
信纸写好,放进木盒里。
他静静等了许久,想来叶逐月应该会花费不少时间消化,才能给他回信。
于是他慢悠悠喝完了一盏茶,才重新打开木盒。
然而下一刻,他的目光便微微一凝。
他刚才写好的信,只有五个字的信,仍旧好好地躺在木盒里,放进去时它是什么样,此时还是什么样,半点变化也无。
郁止面无表情地伸手将那张纸取出来,镇定如常,唯有那夹着信纸的指尖泛着些许冰凉,显示着它主人的不平静。
关上木盒,郁止的视线在这张信纸上看了又看,似乎试图从中看出这信纸有什么问题,然而无论他怎么翻来覆去检查,始终一无所获。
它就是一张普通的信纸,和他之前的用的没什么不同。
可它送不过去,就是最大的不同。
郁止闭了闭眼,关上木盒,再次打开,便看见了叶逐月的来信。
先生?你什么没反应?
我……我刚刚胡说的,既然郁将军没那个心思,我们也不能打着为他好的名义自作主张,你把我刚刚的话忘了吧。
郁止看着信上的字,眸光深邃。
虽说不知道叶逐月究竟是真这么想,还是因为割舍太疼而后悔,这回都来不及了,他没有后悔的机会。
我觉得你的主意有道理,我会尽快给他找个情投意合之人。
从今往后,陪着你的,只是郁星。
叶逐月看着回信,沉默良久,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有尘埃落定时的轻松,却又有割舍之后的隐隐作痛。
那是他想了念了十多年的人,哪能这么轻易能放下。
可是先生……
叶逐月是个认真的人,他不能接受一个三心二意的自己,哪怕郁止说得再真诚,他也不愿意接受。
如果将军和先生只能选一个,他还是不想辜负与他真正有过接触的先生。
将军遥不可及,甚至都不知道有他这么个人,他又何必打扰。
如果……如果与先生的感情不尽如人意,他还能默默捡起对将军的喜欢,但现在,该放下了。
郁止之后用木盒实验了许多回,终于渐渐摸清了它的规律。
这个时空的正在发生的事,或者原本应该发生的重要事件,他不能传出去,只有那些因为他的改变而发生的事,可以与叶逐月无障碍交流。
例如他不能直接说自己是历史上那个郁将军,却可以说他是郁星,这个被他创造出来的身份。
至于叶逐月那边是否有什么禁制,他尚且不知道。
这事要说难也不难,说简单却又仿佛不那么简单。
如果能以郁星的身份陪叶逐月到终结,那他也愿意,无论什么名字,无论什么身份,总归都是他。
可他就是担心,还有其他变故。
为此,郁止回想了一下这个世界原剧情,打算尽可能按照原剧情行事。
郁止有了这个打算,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女主。
十三公主最近正在奔赴各种宴会,试图将自己推销出去,虽说还没定下,但她已经有了好几个目标。
然而不等她在其中挑选出最好的那个,突然收到消息,她看中的几条鱼全都定亲了?!
还是皇帝赐婚?!
气得她怒气冲冲找了小皇帝,“皇上,你是课业不够,才有多余的精力操心别人的终身大事?!”
小皇帝觉得冤枉,觉得这个姐姐好笨,“皇姐,这都是郁将军让朕做的,朕根本不认识他们。”
十三公主一噎。
“他说什么你就听啊?你怎么这么没主见!你才是皇帝!”
“嗯,朕没主见,皇姐有主见,所以皇姐自己去见将军吧。”说得跟她能反抗似的。
十三公主:“……”
她憋着气离开了。
找郁止是不可能找的,她也怕那人。
可要让她乖乖屈服郁止,任由他欺负,那也不可能。
她一定要找个如意郎君气死他!
十三公主行动力很强,且运气很好,毕竟是女主。
很快,她便在一场宴会上制造意外,与一位尚未成亲的男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有了亲密接触。
所有人都看着,这不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郁止知道后不由皱眉。
他是真没想到女主这么着急,甚至不惜以这种方式。
赐婚圣旨不得不下,但也只是暂时的。
把成亲时间拖到原剧情中女主去和亲之后就是了。
现代
叶逐月拿着笔在桌上仔仔细细描摹着,有人走到他身后都没注意到。
“在画什么?”
叶逐月手一抖,忙收起笔。
“哥,你怎么来了?”他有些慌乱,心虚的。
从决定放下将军,接受先生开始,他便自觉自己有了暧昧对象,面对家长,便下意识心虚起来。
“见你这些日子都在屋里不出门,我关心你。”
叶大哥伸手想要看他描摹的画,那是郁止送给叶逐月的那张,有郁止身影的那一张。
“哥,我没事,就是最近不想出门。”叶逐月心虚道。
“那哥也没事,就是随便看看。”
叶逐月一噎,他起身想去抢,却在刚站起来时只觉得眼前一黑,大脑一晕,重新倒在椅子上,失去了意识。
“逐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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