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庭不依,上前拽住他们的衣服,“爹,娘,你们为什么把我丢在这里?”
这房子一看就是主人住的,这对爹娘特地带他过来,就是让他当替身的吗?看到房新仁和丽娘要离开,明庭皱起眉头。
“爹,你和娘为什么不喜欢我?因为我不是在你们身边长大的,所以你们更疼大哥和弟弟吗?”
别看明庭现在才7岁,力气大得很,拽着两个大人,他们居然挣脱不掉。
“快放手!”
房新仁把怀里孩子递给丽娘,自己去一根根地掰明庭的手指。
“我不放,你们要送我去死,我不干!”
明庭大声哭闹着。
“我知道你们不疼我,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娘都是等我睡着了喊大哥弟弟起来,偷偷给他们吃。你们既然那么喜欢他们,这种事情这么不让大哥顶上?哇,偏心……”
明庭嗓门很大,哭声很有穿透力。
他吐词清楚,每一句指控都让房新仁和丽娘脸色变得难看一分。
“闭嘴!”
房新仁怕别人听到,连忙捂着明庭的嘴。
如今汪府人心惶惶,万一明庭这话被哪个小人听见,到时候官兵破门进来的时候,把他们供出去怎么办?
明庭张口,死死咬着房新仁的手掌。
哎哟
房新仁吃痛,抬起手臂把明庭拎起来,又扔地上。
“你这个不孝的小畜生,连你爹都咬!”房新仁右手血淋淋的,他瞪着明庭,仿佛要吃了他。
“我是小畜生,你就是老畜生!”
明庭豁着牙,门牙掉地上,嘴里还在流血。
正巧这个年纪处于换牙的时期,他的门牙本就有些松动,刚才太用力,门牙直接崩了,说话也有些漏风。
“我是你爹,你的命都是我给的”
房新仁怒目,觉得这个儿子一点儿都不像自己这么忠义。
“他爹,咱们快走吧!”丽娘抱着小公子,一边哄他一边焦急地看着外面,“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你给我在这里好好呆着,要是有人问,你爹是汪总直,你叫汪修远,记住了没有!”
房新仁蹲下来,抓着明庭的肩膀。
“记住了没有!你要是不这么说,我就不认你这个怂包,我没你这样不孝不义的儿子!”
房新仁大手像钳子一样,掐着明庭肩膀,还使劲晃了两下。
“爹,我知道了。”明庭小声抽泣。
“可我就要死了,我想和爹娘再多待一会儿,好不好?我舍不得爹娘!”
明庭哭声越来越大,大有种爹娘不让自己跟着,他就胡闹的架势。
没办法,房新仁把明庭抱起来,快步往住的地方赶。
“二娃,你是爹的好儿子,你乖乖的,爹和娘最喜欢你了!”路上,房新仁不住地给明庭洗脑,还教他遇到官兵要怎么说。
“记住了吗?”
“记住了,爹,我听你的!”明庭连忙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点点头,一副我很乖的样子。
房新仁是汪家的账房,丽娘是绣娘,两人在汪家这么多年,忠心是不用说的。
他们在汪府南边倒座房住着,这会儿夫妻俩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健步如飞。
等回了屋里,房家老大和老幺都在这儿,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看到明庭穿着新衣服,老大脸一沉,老幺也撇着嘴。
“娘,为啥给这个乡巴佬买新衣服?”
房启华很是看不起这个在农村住了多年,最近才到城里来的二弟。
他觉得,自己作为长子,以后是要读书考科举当大官的,应该享受家里最好的待遇。
明庭的衣服华丽精致,他只在老爷少爷和夫人身上看到过,现在爹娘有好衣服不给他反倒给二弟,房启华很不平。
同样不满的,还有房家小儿子房启明。
爹娘不是一直说他才是他们的心头肉吗?为什么二哥有新衣服他们没有?
看到长子和幺儿闹腾,房新仁低声呵斥道,“好了,闭嘴,听爹说!”
房新仁说从现在起,明庭就是汪家小公子汪修远,真正的小公子以后是他们的二弟二哥,千万别叫错了。
房启华9岁,房启明6岁,两人从小就跟着爹娘在汪府,非常机灵,连连点头。
“弟弟!”房启华连忙拉着小公子的手,“你要叫我哥哥,别喊错了,记住了吗?”
“哥哥”汪修远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看看房启华,又看看房启明,唯独没有看即将替他去死的房家老二。
看到这一家的聪明人,明庭冷笑。
不问问当事人,就把他的未来安排得明明白白,送他去死?凭什么!
想到原主的质问,为什么每次被爹娘舍弃,被他们抛下的都是他?明庭忽然理解原主了。
行叭!
这一回咱就当那个主动的人,主动抛弃他们!
这样的爹娘,这样的兄弟,我不要了!
明庭捏碎了手里的药丸,很快房新仁,丽娘,三个男孩都晕了过去。
他把衣服脱了丢地上,又扒了汪家公子身上自己原本的衣服穿上,瞅着没人溜走了。
明庭走后没多久,房新仁和丽娘就一前一后地醒了过来。
头晕沉沉,房新仁揉了揉太阳穴,等他回过神来,发现一件事情,明庭不见了。
刚才明庭换的衣服丢在地上,汪修远身上的衣服被扒掉了。那个臭小子他跑了!
“他爹,二娃呢?”丽娘也发现了这事儿,一时间又气愤又惊慌。
房新仁在周围找了一圈,没找到明庭,气冲冲地回来。
三个孩子还没醒,明庭跑了,现在他们要面临的问题是,究竟选谁来当“替死鬼”。
长子聪明机智,房新仁对他报有很深的期望,而且他已经启蒙,在读书上很有天赋,房新仁舍不得让房启华去死。
难道选幺儿吗?
可是,房启明才6岁,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啊!
“他爹,怎么办?怎么办啊!”丽娘说着说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坠。
不管是老大还是老幺,都是她的心头肉,现在让他们其中一个当替身,她舍不得她狠不下心!
丽娘的痛苦,房新仁如何不知。
他在心里把明庭骂了千百遍,还发誓等找到这个不孝子一定打断他的腿。
“要不,算了吧?”丽娘抱着小儿子,舍不得撒手。
之前明庭说的没错,其实最适合当“替死鬼”的人是房启明。
他是幺儿,自小得父母宠爱,养得白白嫩嫩的,不管是年纪还是相貌,都是最佳人选。
送二娃去死,他们没有太多舍不得。
可是换个对象,让从小长在身边的幺儿去经历那么痛苦的事情,不管房新仁还是丽娘,心里都像刀绞一样痛。
“让华哥儿去,趁他还没醒,你赶紧给他把衣服换了,头发梳好,时间来不及了。”
房新仁闭着眼睛,两行泪留下来,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儿一样,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真的只能这样吗?华哥儿是长子,你不是说他读书厉害,以后一定能考科举吗?!”丽娘拽着房新仁的衣摆,“算了吧,他爹!”
“不行!”房新仁睁开眼,眼神坚定。
“我当年差点儿冻死在路上,是汪大人救活了我,留我在身边做事。”
“大人对我有救命之恩和知遇之恩,不能不报。儿子可以再生,可汪大人只有小公子这一点血脉,我不能当忘恩负义的人!”
房新仁抹了把泪,把长子抱到丽娘身边。
见他主意已定,丽娘也没有办法,只好哭着给房启华梳头,动作比刚才给明庭梳头慢多了。
“快点儿,别磨蹭了!”
房新仁压低声音,“你不想耽误时间被人发现,等会儿我们都跟着死吧!”
他边说边帮忙,两人动手,动作倒是快了很多。
丽娘一边给房启华换衣服,一边咒骂着明庭,要不是他逃走,大儿子又哪里需要去送死!
“那个不孝的东西,回去我就从族谱里把他除名,他不配当我的儿子!”
房新仁也跟着骂道。
幸好,夫妻两个都不是高个子的人,所以哪怕房启华已经9岁,身高也就比汪家小公子高一点,衣服穿着不仔细看,不会发现问题。
之后,他们又把把房启华的衣服给小公子穿上。
做完这一切,房新仁抱着房启华去了正院,把孩子交给了汪大人的正妻马夫人。
“夫人,从小现在起,他就是您的孩子。”
房新仁给马夫人磕了头。
马夫人也是看着房启华长大的,哪里不知道他是谁!
她明白房新仁是要保下汪家的血脉,感动的不行,“我会护着这个孩子,如果要死,也是我走他前面!”
明庭听奉天说房新仁这回选了长子,他笑了。
也不知道大哥醒来,发现自己成了父亲报恩的工具会怎么想?!真想留下来看戏啊,可惜不行。
明庭现在正在汪府的库房。
看着一箱箱金元宝银元宝,还有珍珠玛瑙翡翠等等奇珍异宝,奉天的下巴快惊掉了。
“不是说汪大人是个非常廉洁的清官吗?”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他在江南当了两任知府,你觉得呢!”明庭不客气地把这些全收到空间里。
“老大,有官兵进大门了!!”奉天及时跟明庭汇报情况。
把库房扫空后明庭赶紧撤了,在后院花园那边有个狗洞,被花草挡住,没人注意,只能容下小孩子。
明庭也不介意,直接从狗洞钻了出去,撒腿跑得飞快,眨眼就消失在路口。
从巷口出来,明庭已经变换了模样。
黑发中夹杂着一些白发,皮肤暗沉有斑有皱纹,衣服土气,背着一个背篓。
他年纪小,又没有父母在身边,很容易遇到拐子,也容易被欺负。为了保护自己,明庭伪装成了一个中年侏儒。
“看!小矮人!”有孩子们跑过来,嘻嘻哈哈对明庭指指点点,他也不生气。
京城人很多,侏儒并不少见,所以明庭的出现并没有多引人注意。
明庭找到一个离汪府不远的小酒楼,点了菜,坐在二楼。
这次小世界的祈愿人是反派,男主是汪家小公子,汪修远。
汪大人是工部侍郎,在修筑大堤的时候贪污,导致下暴雨堤坝被松河冲垮,淹没了大片良田和民宅,无数百姓死在洪灾里。
汪宗直被问罪下牢,判了斩刑。
其实,贪污的另有其人,汪大人只拿了小头,是被抛出来的替罪羊。
因为他对房新仁有恩,在汪府被抄家的时候,房新仁用次子替换了汪修远,为汪家保下了这一点血脉。
之后,房新仁带着妻儿和男主,离开京城去了江南。
房新仁是汪家的账房,知道汪宗直私下里置办的一些铺子田地宅子。仅凭这些,就足够他们过非常富裕的生活。
男主和房启华读书考科举,房启明则是从军,三人如兄弟一般亲近,男主还认房新仁为义父,丽娘为义母。
替死的反派并没有死在牢里,而是被净身进宫。
因为他忠厚踏实,宫里有个叫明忠的大太监收他当了干儿子,给他起名明庭,细心栽培他。
这个明忠,就是人们口中的奸宦。
因为他在皇帝当落魄皇子的时候就伺候在身边,所以很得皇帝信任。皇帝登基后,重用明忠,他的权势用一手遮天来形容都不为过。
汪修远考上进士,拉着房启华一起,投到七皇子门下。
他想为父亲翻案,成了七皇子的谋臣。房启华这时候发现,明忠公公的干儿子是自己的亲二弟,就打起了反派的主意。
七皇子想当太子必须得到朝臣的支持,而文官的死对头是宦官。
宦官头子,是明忠。
于是,男主请出了义父。房新仁和丽娘找到反派,跟他认亲,还说找了他许多年。
一直渴望亲情的反派见到父母很高兴,二人借机会从他嘴里套了很多话,知道了明忠的一些事情。
后来七皇子、男主和房启华商量了很久,让反派父母打感情牌,设计将明忠引出来,围杀明忠。
反派没想到父母和兄长接近自己的目的是要杀干爹,在明忠死后他痛苦不已,一心为干爹报仇。
此时七皇子已经被朝臣簇拥成为太子,反派黑化,数次针对他,有一次甚至重伤太子,没想到男主救了他。
有男主相助,太子次次化险为夷,反而是反派的名声越来越臭。
就连房新仁和丽娘也骂他,说房家没有这么不忠不孝的儿子,把他逐出家门。
偏偏,反派喜欢的女子,是小世界女主,她爱的人是男主。
女主看不惯反派,觉得他卑鄙无耻,虚伪恶毒,不像男主,胸怀大义,是顶天立地的男儿。
女主很优秀,就连太子和反派的大哥房启华也被她吸引,不过她最终选择了汪修远。
被父母抛弃,一颗真心又被心爱的女子践踏,反派黑化得更厉害,想用药物控制皇帝,来把持朝政。
最后,他的阴谋被男主察觉,太子救下皇帝,反派被千刀万剐而死。
死后,只有一个反派曾经救过的小宫女为他收尸。
反派这一生,被父母抛弃了四次。
第一次是刚出生,房新仁和丽娘把他送回村里,让他的爷爷奶奶抚养。
后来他们见反派一岁多了还不怎么会说话,心里嫌弃,就让反派留在农村。
三个儿子,老大和老幺一直跟着他们在汪府生活,只有反派,一年到头也见不到父母一次。
第二次,是男主家出事。
房新仁为了报答男主父亲的恩情,叫反派顶替了汪家小公子的身份。
房新仁和丽娘舍不得在身边长大的长子和幺儿,遇到事情毫不犹豫地把反派推了出去。
第三次,七皇子和男主用计围杀明忠,反派当时要救干爹,房新仁担心次子亲近奸宦,会叫七皇子心生不满,连累房家。
在弓箭手射箭的时候,他高喊自己没有反派这个儿子,让他们别客气。
还是男主念及反派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自己,手下留情,反派才逃过一劫。
第四次,反派被处凌迟,房家父母不认他,连收尸都不肯。
祈愿人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不得父母的喜爱,每次都被他们当成弃子抛弃。
这一次他的心愿有三:好好孝敬干爹,给明忠养老;报答为他收尸的小宫女;当一个好人。
“我死后,万民唾弃。这一回,我想大家夸我!最少,要十万人夸我,说我是个大好人……”
明庭在回顾剧情的时候,发现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这个给原主收尸的小宫女林秋,居然是女主奶娘的女儿。
女主也是犯官之后,奶娘为了救她,让自己的女儿冒名顶替,结果小姑娘成了宫奴,在宫里的浣衣局当差。
只因为有一次,林秋洗坏了一位贵人的石榴裙,贵人不依不饶,非要罚她。
是路过的明庭看到小宫女哆哆嗦嗦,实在是可怜的很,开口救下林秋,她就一直记得明庭的恩情。
哪怕别人都说反派是恶人,林秋始终觉得他本性不坏。
在没有人给反派收尸的时候,她把自己积攒了多年的钱拿出来,给祈愿人置办了一副薄棺。卂渎妏敩
这件事给林秋惹来杀身之祸,小宫女最后被仇恨反派的人捅死。
男主能干干净净地活着,是因为反派替他受罪。女主能清清白白地做人,靠的是林秋的牺牲。
背负着“报恩”的大义,做了好人好事的反派和小宫女,一个落得千刀万剐,一个孤零零地死在秋雨里。
是他们命贱吗?是他们活该吗?
明庭拳头硬了。
“老大,老大消消气!”奉天小手抚着明庭心口,“别忘了,你现在是个侏儒啊!这个形象很引人注意,咱们现在必须低调啊!”
“去看看汪府里有什么好玩的,回来跟我说。”
明庭夹了一颗花生米喂到嘴里,把花生米当成了发泄物,咬得牙齿咯咯响。
“好嘞!”
见明庭平静下来,奉天一溜烟跑了。
此时,官兵们已经进去,汪大人的妻妾还有府上的佣人全部被赶到了一起。
马夫人端正地坐着,怀里抱着房启华。
他一直昏睡,没有醒,这倒是省了很多事。
在她旁边,是汪大人的几个妾室,其中还有男主的生母,夏姨娘。
夏姨娘生下儿子,孩子就被抱到夫人身边养着,还被记在了马夫人名下。
这些年,马夫人没有拦着夏姨娘见儿子,她也很感激夫人。只要儿子能是嫡子的身份,她这个当娘的还有什么不愿意呢!
今天的事情,马夫人也跟她说了。
儿子有救,夏姨娘高兴得不行,又不敢表露出来,只是往房新仁那边瞧了几眼。
看到孩子呼呼大睡,一点儿都没受到惊吓,她才放下心来。
房新仁和丽娘一人抱着汪修远一人抱着房启明,和下人们挤在一起,大家都怕极了。
来抓人的官兵一一对号入座,汪宗直的家人是要捉拿归案的,很快一群人上来把马夫人一行带走。
当他们路过的时候,丽娘看到马夫人怀里的长子,差点儿哭出声来。这一去,不知道儿子还有没有活命的机会,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了。
“华……”
丽娘刚开口,房新仁掐了她一把。
“你是想我们都死吗?!”房新仁小声说道。
儿子为了恩人的儿子替死,他也不忍心,他也不舍得。可是,能怎么办呢?
都怪明庭,也不知道那个小子弄得什么,居然把他们都迷晕了,否则今天他就不会失去长子!
汪府里的下人,一部分是买来的家奴,另一部分像房新仁这样,是雇佣来的。
家奴会被发卖,雇佣来的可以随时离开。
就在房新仁以为自己可以带着丽娘和孩子们走的时候,有人来报。
“大人,汪府的库房里是空的,一块碎银都没有。”
什么?
领头的吕将军连忙去了库房,他在地上左敲右敲,以为有什么隐藏的密室,结果士兵们把地砖挖起来,都没有发现什么神秘地库。
“把管家和账房,以及他们的家眷全抓起来!”
吕将军大怒。
抄家居然没抄到黄白之物?谁信呢!
他可不相信汪宗直会这么清白干净,必定是他把金银藏到了别处!而这些,只有心腹才知道!
很快,房新仁一家被抓,管家一家也没躲开。
“你们干什么?为什么抓我?”房新仁大惊,“我是良民,不是汪府的家奴,你们不能抓我!”
“你是账房?”吕将军走到房新仁面前。
“对,将军,我……”房新仁还没说完,吕将军一鞭子抽在他脸上,“老子抓的就是账房,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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