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才再次开了口。

  “不止读过,还考中了状元。”

  此话一出,不止是慕容雅雅,所有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有尚溪的前车之鉴。

  他们印象中的进士老爷,是很了不起的人,与眼前这个形容邋遢的渔夫,绝对不能联系到一起去的。

  大部分人虽然没有明说,但都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老汉对这种眼神都习惯了。没有情绪激动地反驳,安静地娓娓道来:“我本是北海远近闻名的才子,十二岁考中童生,十八岁秀才,二十岁中第。”

  他顿了顿,吐出一口浊气。

  “不成想被虚名蒙蔽了眼睛,酒后失言,侮辱陛下,被剥夺了功名,永世不得入京为官。”

  确实是遗憾的过往,但慕容雅雅却生不出一丝同情。

  她捋了下袖袍,缓缓走到老汉的跟前,仔细地看这位少年盛名、年老落魄的状元郎。

  “世上没有更高尚的职业。不管是做官,还是捕鱼,都是一样的。关键在于做什么,怎么做。”

  说到这里,她想了想,觉得没意思,便不再继续说下去。

  只是最后看了老汉一眼,便转身进了船舱。

  但她说的话却久久就在老汉的心中。

  他因虚名落魄,到到了年老又因卖国丧命,真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哈哈哈——”

  他仰头大笑起来,嘴在笑,眼睛却在哭。

  听得众人隐约感受到一丝悲凉。

  虽然老汉哀莫大于心死,但念在他家中妻儿的份儿上,慕容雅雅还是留了他一条命。

  只不过取了一只胳膊,作为他卖国的代价。

  现在他连渔网都拿不起来了。

  说不上是慈悲,还是更加残忍的刑罚。

  “我做不成慈悲的菩萨。”

  慕容雅雅站在甲板上,任凭强风把自己的发髻吹乱。最后索性解下发簪,披散着头发,如狂士一般。

  就在她以为自己的自言自语,没有人会回答的时候,一道身影出现在身后。

  寒棋一身经典的黑袍,还有不动摇的眼神。

  他缓缓来了一句。

  “菩萨向来死的早。”

  不可谓不同意。

  慕容雅雅重重地点了点头。

  ……

  打扫完战场,紧接着就是庆功宴。

  慕容雅雅从中选取了五个人,为奖励他们作战勇猛,下发了金锭。

  又在其中选了三个人晋升小队长。

  “四队绍华兴、五队岳月,还有……”

  她顿了顿,看向人群中那道矮小的身影。

  “二队的陈耳。”

  “恭喜你们晋升为小组长。”

  三人来到跟前取过象征小组长身份的木牌,脸上的喜悦不加掩饰。

  陈耳对着慕容雅雅重重地嗑了三个响头。

  “谢主公信任!”

  听到这话,慕容雅雅想到从前的种种,突然笑了起来。

  “信任都是你自己挣的。”

  时间回到一天前的傍晚,昏暗的仓房里,除了来踩点的老汉、偷吃的瑞雪、抓瑞雪的寒棋,还有一个人一直隐在暗处。

  那就是陈耳。

  在老汉上船后,他始终留了个心眼,特意换到隔壁的房间,在听到有声响的时候,远远坠在身后跟了上去。

  然后,立刻找到了慕容雅雅的住所。

  把自己的怀疑和所知道的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慕容雅雅没有意外,神情平淡地道:

  “好,我知道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惫地说了句。

  “退下吧。”

  “……是。”

  陈耳看向她的眼神,疲惫中带着一丝疑惑。

  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老老实实地退了出去。

  回到现实中。

  “小人以为主公您……”

  陈耳有些意外。

  “我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慕容雅雅对他说,也是在对所有人说,“只要能力强,不论前缘,不论身世,都会得到重用。”

  就算没有陈耳,老汉联合倭国浪人的阴谋也可不能实现。

  一是,不能躲过瑞雪的神识。xündüxs.ċöm

  二是,不能瞒过寒棋的耳朵。

  甚至连寒祁晖这个呆瓜也瞒不过。

  “他没有练过武,脚步声太大了。”寒祁晖不知何时来到了旁边,嫌弃地撇了撇嘴。

  “主公……”

  就在这时,五队的新晋小队长岳月来到慕容雅雅的跟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是海军队伍中唯一的女性。本来是在伙房帮手的厨娘,在一次战局中,双手拿着锅铲,以一敌十,下手狠厉,被慕容雅雅挖了过来。

  经过昨日一战,她的价值再一次显现出来。身手倒是其次,心态是罕见地稳。在混乱之中,甚至还有时间帮助同伴稳定心神。

  岳月让她想起了杨彩兰,都是很帅气的女性。

  慕容雅雅欣赏岳月,所以感觉到对方的踌躇,很自然地安慰道:“我觉得你有当小队长的潜质。”

  接着,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

  “所以不用管那帮小子说什么。你只用想着我说的话便好。”

  听到这话,岳月猛地抬起头,眼角开始泛红。

  没有什么比信任,更能安慰人了。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岳月一定不让主公失望!”

  在旁边全程看完两人互动的寒祁晖,罕见地嫉妒了。

  他有些纳闷地问道:

  “祖母为什么只对我不温柔?”

  话音刚落,不只是慕容雅雅,连带着周围听到的所有人都一脸诧异地望向他。

  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慕容雅雅愣了良久,一脸无语地来了一句。

  “你不知道?你个呆瓜!”

  “……”

  寒祁晖着实怔了怔,懵逼问道:“我该知道吗?”

  众人无语扶额。

  ……

  比起陆地,海上传递消息的速度,也不逞多让。

  在北海边缘横行霸道的倭国人,突然安静了下来,自然引起了各方势力的注意。

  其中最大的势力就是楼家。

  夜幕降临,沿山而建的坞堡,亮起点点灯火,照亮下方的海港。

  “嗡——”

  随着一声沉闷的长啸。

  一艘五层的巨大楼船缓缓驶入海港。

  接着,放下下船的长板,穿着象征官兵红衣的人,亮着刀剑,神色狠厉,押着一帮人下了船。

  其中大多数都是衣着朴素的壮汉,只有少数几人,穿着华丽,皮肤细嫩,看着像做生意的商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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