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鱼一直微抬着双手,严佩给他穿好一边袖子,没说话,但也没走。
直到见季鱼自己穿好中衣,她才说道:“坎肩不穿了,不方便,等你好了再穿。”
“知道了。”季鱼闷闷答道。
“还有,”严佩把厚实的外袍交到他手上,“不要动不动就以身犯险,就算胡涉想耍什么阴谋诡计,我们也是有时间应对的。”
见季鱼没说话,严佩叹了句:“我也不是生你的气,知道你是一时着急,以后别再这样就是了。”
“佩儿,你还知道告诉驸马别以身犯险,你自己不也是非跑到山上冒险吗?”一道浑厚威严的声音响起。
严佩和季鱼从屏风后出来,就见严敞和皇后站在殿中。
“父皇,母后。”严佩心虚地喊了声。
“佩儿,”皇后上前拉着她的手,仔细打量她一遍,嗔怪道,“你一个女儿家,怎么往山林里跑呢?就算是想抓人,也有那么多侍卫在,让他们去应付就足够了,何至于要你去冒险。”
严佩看看皇后,又看了眼严敞,“父皇,母后,主要是上次没抓到那人,女儿心中不痛快,所以这次上山,也是想着尽快逮住他,再说,莫小将军和李柱都在,我能有什么事?”
严敞哼了一声,“别当父皇不知道,要是你们跑慢一步,怕是就回不来了。”
“父皇放心,女儿去之前就计划好了,不管那贼人耍什么花样,我们都有办法应对。”
严敞看她一眼,“根据刑官的初步审问,那个人祖上似乎同国公府家有些渊源。”
这效率可真够快的,严佩暗暗赞叹,虽然她都知道,但还是装作疑惑地问道:“陶家?”
“嗯,”严敞点头,“那人嘴硬,别的不肯说,刑部的陈大人还在调查。”
“对了,父皇,今天的事,不要怪罪衡伯府的人。”严佩认真说着,“虽然事情是因那个孩子而起,但如果不是他,贼人也不会这么容易现身。”
“父皇答应你。”严敞捋捋胡须,淡淡说道,“不过,等回公主府之后,一直到年节,你都别再出门了。”
“父皇,母后,这……”严佩傻眼,这是要禁她的足?
“佩儿,你父皇也是为你的安全着想。”皇后抚着她的手背,“年底了,皇城这么大,难免有些宵小蠢蠢欲动,佩儿还是在府里呆着,等过了年,天气暖和了,再出来游逛也不迟。”
“那好吧。”严佩低头了。
严敞和皇后又跟她闲谈几句,便离开了兰楚宫。xündüxs.ċöm
约摸申时三刻,以皇帝为首,前来祭拜的官员贵族们,又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神坛。
温家的马车里,一片沉默。茂园里,有关温家的事,早就传开了,毕竟不止衡伯府一家暂时在那里落脚,尤其是温苍和温辰,不知道背地里被多少人暗暗指着骂,都说要不是玉赐公主出手,那自私的爹跟儿子指不定要怎么害死莫远和温琼呢。
毕竟他们都姓温,听着自己兄弟侄儿被这么骂,温邦也觉得脸上无光,后悔不迭,早知道就不该让他们来。
不与他们同行的温苍的马车中,除了父子二人,还坐着莫远。
温辰缩在角落里,比霜打了的茄子都要蔫上几分,默不吭声,一旁的温苍还在不停地嘘寒问暖,生怕他又哪里受了委屈。
“二舅父,容外甥斗胆一句,以后表弟的事,您应该仔细教导,而不能再任由他像今天这样,闯下祸事不说,差点把自己的命给丢了,还连累到别人。”莫远劝道。
“我知道,我都知道,”温苍不耐烦地说,“你看看辰儿都吓成这样了,你还说,不知道辰儿心里更害怕更难受吗?”
然而温辰仍旧没有反应,不知道盯着哪里发呆。
莫远见温苍这个样子,就知道他肯定没听进去,索性又说了句:“二舅父,皇城不比登州,随意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拿衡伯府来说,一旦出事,爵位摘了还是轻的,就怕到时候有所牵连,别说你们,恐怕连我都脱不了干系。”
温苍这才愣了下,他自年幼时就不喜约束,那时衡伯府还有点荣光,别家的小公子都学习诗书骑射的时候,他就爱四处玩耍,后来识了几个字,开始对经商上心,并且一发不可收拾,不知道跟家里闹了多少矛盾。
其实他倒不是特别在意衡伯这个空头名号,他在意的是,要真出了事,他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大笔钱财,就付诸东流了。
对于温辰,他一直觉得还是个孩子,就算顽皮也捅不出什么大娄子来。更何况,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宠他不是很正常的吗。
一时间,车里三人都没有说话,莫远瞧着他们,暗暗叹气,他话尽于此,要是他们还是继续作死,那他也真的帮不了了。
而角落里的温辰,算是最直观地感受到了什么叫死亡威胁。他突然意识到,那个公主是个好人,明明和自己非亲非故,还亲自来救他,虽然她看自己的眼神充满嫌弃,但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她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后来又催着他快跑,他才顺利活了下来。
没有人教过他,凡事不是都要只考虑自己的。
皇城一间雅致的酒楼侧门处,相继停了两辆华丽的马车。酒楼一间普通的雅间里,坐着严佳和陶芸。
“芸儿,你实话告诉我,今天被严佩抓到的那个胡涉,是不是你之前提过的人?”严佳一脸严肃地问道,“为什么有消息说,他跟顺国公府有些瓜葛?“
“是他。”陶芸咬着唇说,“表姐,他本是我找来对付温琼的一枚棋子,上次他私自袭击严佩,我已经命人将他赶出皇城,让他不准回来,可谁能想到,他这个狗胆包天的,竟敢跑到西山上,还撒了□□……”陶芸委屈地说。
“我只是从祖地随意挑了个好用的人而已,并不知道他会犯下如此大祸,要是我知道他今天敢……”
“当初你就该让人把他杀了!”严佳低声怒道。
许是突然动气,腹中胎儿动了几下,她忙抚了下肚子,恨铁不成钢地盯着陶芸。
“表姐,你分娩之日将近,可千万别因为我动了胎气,”陶芸眼泪汪汪地说着,“是我考虑不周,还用人不当,让他惹出这么多乱子来……”
“表妹,你需记着一句话,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严佳目光冷凝,“一旦那人把你供出来,你一人受过是小,牵扯到整个国公府,事情就大了。”
“你说你让胡涉去对付无权无势的衡伯府,结果他却对严佩下手,倘若没有你的默许,他也是不敢动手的吧?”
“既然他上次在太子眼皮下逃了,你就该找人看住他,再不济也要了解他的动向,而不至于像今天这样,连阻止他的机会都没有。”严佳冷笑一声,“当然,最干净利落的办法,就是给他来个了断。”
“毕竟死人的嘴才是最安全的。”
“皇姐的意思是……”
“先等待时机,芸儿,你现在应该考虑的是,万一舅父问起来,你要怎么跟他说。”严佳瞥她一眼,“你也知道,国公府顺遂这么多年,全赖几代祖先收敛锋芒,尽心效忠,才有今日的地位。”
“要是因为你,引起皇家不满,恕表姐直言,到时怕是谁也救不了你。”严佳不客气地说道。
而一旁的陶芸早已哭得梨花带雨,“表姐,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会用靠不住的人……”
“芸儿,你要是愿意听表姐劝,那这段时日就消停一些,不要再做出什么引人争议的事来,尤其不要再去招惹严佩,上次你在长公主的山庄里,也搞了些小动作,是不是?”
见陶芸不说话,严佳嗤笑一声,“你以为皇姑姑是傻的?任由你将她那边的下人随意支使?”
陶芸擦干眼泪,垂着红肿的眼皮,咬牙道了句:“表姐的教诲,芸儿谨记在心。”
“那就好,我不能久留,要尽快赶回去,”严佳站起身,“你也早点回去,顺手带些甜点小食,这样舅父舅母问起来,你也好给个交代。”
“表姐说的是。”陶芸低头送她离开。
等坐上回国公府的马车时,陶芸攥紧帕子的手才松开,手心里,四个指甲印赫然清晰可见。
刚到国公府,陶芸便向父亲请示说,身体不适,回院子休息去了。陶振见她步履匆匆,只当她是想早点歇息,也没有多想。
严佩回到公主府后,老实呆了几天,两位拳脚师傅被她放回家准备过节去了,加上季鱼受了伤,一时半会也没法锻炼,她就自己伸胳膊伸腿,做做样子,实在是无聊得很。
想也知道,虽然年底鱼龙混杂,但街上卖东西的,演杂耍的人也多啊。其实她并不是多稀罕,主要是老关在家里,觉得厌倦。
府里一应活计都让碧春和雪冬承包了,她倒是想插手,但是两人死活不让,她也就歇了心思。
这天,严佩给季鱼换药的时候,没忍住,叹了口气。
季鱼早就看出她闲得发慌,天冷,不能常去院子里玩,只和他窝在屋子里,虽然他是喜欢的,但显然公主有点憋闷。
“公主,之前说给你做泥偶的事……”
“想都别想,先养伤。”严佩果断拒绝,还泥偶呢,自己手都没好,就去做精细活儿,还嫌伤得不够重是么。
“其实做几个小玩意儿,不费力气,一只手也足够了。”
季鱼说完,见严佩不为所动,又道:“公主要是感兴趣,我可以教给你。”
严佩顿时来了精神,说得对啊,他受伤了不能动手,但是可以指导她做呀,搞搞手工活之类,正是打发时间的好办法。
“这可是你说的。”严佩琢磨着,赶紧让雪冬找人买点陶土回来。
“自然,公主想学,我就教。”
“那好,你上次说需要一种特殊的陶土,那土叫什么,我让雪冬去弄点。”
“那种土产于两国边境地带,俗称褐心土,被烧制成陶器后,泥胎成红褐色,而且光滑坚硬,是上佳的陶土。”
“边境?”严佩立即想到了那里的战争,“两国战事频繁,会影响褐心土的产出么?”
季鱼似乎没想到她会想到这方面去,愣了下,才答道:“是有一些,但褐心土多分布在山里,人力和马车都难进,所以影响并不大。”
严佩嗯了声,又问:“还有什么需要的,我让雪冬一起买回来。”
“那就再买点涂画的彩墨吧。”
“好。”严佩招来雪冬,吩咐几句,就让她找人买东西去了。
雪冬办事利落,一个时辰不到,就从皇城的陶工坊里把他们需要的东西都带了回来。
府中一间闲置的屋子里,严佩看着小厮搬来的陶土、炭炉,打磨用的骨刀,还有几罐彩墨和相配的毛笔,满意地问了句:“季鱼,这些够了吗?”
“足够了。”
“好,那你来教我。”严佩挽起衣袖,跃跃欲试。
“既然要教公主,那我自然也是要动手的。”见严佩看他,季鱼忙道,“不然仅凭口头传授,我怕公主不得要领。”
“行!”严佩妥协道,“那你先做个看看。”
季鱼先和了一块拳头大的土团,按压紧实之后,用骨刀慢慢雕了个形状出来。严佩津津有味地看着,边看边猜,这么点陶土,他到底想做什么?
屋里烧着地龙,本来就暖和,小厮又燃起炭炉,虽然火苗不大,但也熏得周围暖融融的。
严佩仔细盯着季鱼手下的动作,一抬眼,就见他脸颊上微微透着红晕,她愣了下,再看便发现,他骨相生得好,从前额到鼻梁再到下巴……
严佩摇摇头,继续盯着他的手看,心里却隐约有点吃惊和得意,这个人好像在她的精心保护下,从蔫不拉叽变得水灵了?
季鱼手下一顿,不着痕迹地瞥她一眼,公主方才盯着他的脸看,是他脸上有什么吗?他刚想用手擦一下,但想到自己手上尽是泥,便放弃了。
倒是公主脸上浓淡宜人的红梅色,真是好看。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我招质子当驸马(穿书)更新,第 44 章 第 44 章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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