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先帝在时,西苑中可有不少宫人扮成行商小贩做生意,还有不少宫女扮成花魁娘子,那场景热闹极了,又好看又好玩!”魏德近前谄笑道。
作为皇帝,朱载酆轻易不能出皇宫,更难以再体会市井生活的轻松惬意。听了魏德的话,他立刻便微微心动。但这件事做不得。理智最终还是压倒了情绪。
“今日,可有中书舍人前来?”
“皇上忘了,您大前日下的口谕,说这两天大家都累了,准休假五天,伴读们明日才会来陪皇上。”
“哦,朕想起来了……”朱载酆扶额。当整个世界都围着你转的时候,人也会陷入莫名其妙的孤独。
小李子突然跑上前来道:“皇上!皇上!王小阁老刚才来了,说看看文华殿有人没有,这会儿应该还没走。奴婢去将他唤来?”
朱载酆一阵好奇,王佳那天晚上难道没听到圣谕,今天怎么这么热爱学习,主动跑来文华殿“看看有没有人”?
浸淫了大明官场这么久,朱载酆立刻就猜到了。作为王琼的孙子、小皇帝身边的伴读,王佳此刻心有不安,也属常理。为王家计,他恐怕正急于找小皇帝表现一番。
王琼一家的子辈们,连同朝中的王党骨干,恐怕此刻正心事重重。
朱载酆所料不错。前两日,王琼的书房中坐满了人,众人发生了激烈的争执。事情还要从那日兴王请道士张天师过府打醮说起。
话说兴王朱厚熜花了大力气,终于从白云观中请来了大明著名天师张彦羽。作法那天,朱厚熜斋戒沐浴,王府上下洒扫除尘。
张天师白须飘飘,仙风道骨,身披一款道袍,手捧一杆拂尘,身后跟着两个道童,脚下凌波微步,口中念念有词。
“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黄纸上写满青词,由火钳夹着,在火盆中缓缓燃烧,只见青焰四起,张天师立刻将燃烧的黄纸扫过庭院四处,纸灰飘散,青烟四起。
“福生无量天尊!”
法事做完,张天师朝朱厚熜行礼。朱厚熜赶紧相迎:
“天师请起,快随小王去屋中坐。”
兴王府的书房中,陆松、袁宗皋、黄锦、刘既等俱头戴花冠,身着道袍,安安静静坐在朱厚熜和张天师下首。
朱厚熜问:“天师可否给孤算一算,孤的命格究竟怎么样?”
张天师欣然允命,掐指一算,面露疑惑之色:“王爷的命格,怎一个奇字了得?”
“奇?奇在何处啊?”
张天师掐一掐手指,道:“王爷您本是天上的紫薇星下凡,命格极贵,福荫绵长。只不过……”
张天师欲言又止,朱厚熜的眼光一下子就炽热了起来。袁宗皋一听这话,猛然间就咳嗽了起来,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张天师便故意闭口不言,只等袁宗皋咳完。
朱厚熜面露尴尬之色,也一并等袁宗皋咳完,袁宗皋见惹得朱厚熜不快,方才逐渐停止。朱厚熜这才继续问:
“天师有什么话,不妨直言?在座都是自己人,不用避讳着谁。”
张天师笑一笑,并不急于回话。卂渎妏敩
等了半天也不见这老道士开口,刘既急了,便催促道:“天师勿怪,在下唐突了。向您问话的可是皇上,天师岂能不答?”
刘既平时喊朱厚熜皇上喊习惯了,在外人面前也不避讳。他这一句话,把朱厚熜吓了个半死,朱厚熜脸都白了,赶紧喝止:“胡说什么!”
张天师哈哈大笑,笑道:“天上有玉皇,地下有阎王,人间固有人皇,可是贫道眼前这位?”
“人皇有真有假,天师面前的这位便是真人皇!”刘既一脸理所当然道。
朱厚熜还想制止,却听张天师指着刘既笑道:“贫道竟未能看出,这位小友,也能慧眼识真人?”
朱厚熜呆了。慧眼识真人?真人?
“王爷勿怪。贫道早就算出了,王爷乃有大运势的人,紫辰下凡,贵不可言啊。然而,凡是命格极贵的人,都会引来那些个小鬼纠缠……”
朱厚熜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上,却见袁宗皋愤而起身,全然不顾屋中众人,推门而出。
见长史离去,朱厚熜立刻冷静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冷笑着问那张天师:
“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张天师并不直接回答,而是笑着反问道:“王爷究竟信不信道?”
朱厚熜长叹一声,“本王自然信道。”
“既然信道,便应该知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而道家便是能善用阴阳相生相克之理,救人危困,解人疑难者。”
“那你如何能化孤之危困,解我疑难?”
张天师点点头,起身走到一旁按上,提笔揉墨,写下一首诗:
云隐北辰星,仙人作楚囚。
不知穷厄数,曾上紫薇区。
万念成王事,一夜起琼楼。
亦知昆仑远,不废百川流。
诗的前四句讲的是朱厚熜极贵的命格,以及被软禁在兴王府中的悲惨现实。第五、六句说的是,经过千辛万苦的筹谋,他会一夜功成。最后两句则是说,虽然目标还很远,但只要坚持,就一定会最终成功。
“王爷现在所缺的,不过是一个贵人罢了。见龙在田,利见大人。王爷何不试一试,看看成效呢?”
张天师将手中的纸递给朱厚熜。朱厚熜读罢,将信将疑道:
“莫非王琼,便是孤命中的贵人?”
.
王琼的书房中,三个儿子朝立、朝需、朝翰一并跪在地上劝阻王琼道:“爹!不能去啊!”
王琼冷笑道:“荒唐。你们知道什么?就敢来劝阻老夫!”
大儿子王朝立哭道:“爹,咱们王家一路走来不容易。您的施政方略,儿子们没有资格置喙。但结交兴王,这是取死之道啊!等到咱们王家九族不保,您才肯听儿子们一句劝吗?”
王琼笑道:“取死之道?九族不保?文,老夫如今大权在握。武,江彬在外统领精锐之兵建功立业。老夫倒要看看,这满朝上下,有谁能让我王家九族不保!兴王府这一趟,老夫去定了!”
王朝立绝望地闭上眼睛。
探花赵廷瑞也上前劝道:“阁老!此事说大不大,但现在是敏感时期。江公爷在外领兵,本已惹得士林非议,您再去结交兴王,恐怕既要自绝于文臣,又要自绝于皇帝。下官实在看不懂,阁老这样做是何用意。”
王琼不再理会自家跪满一地丢人现眼的三个儿子,转而和颜悦色地对赵廷瑞笑道:“老夫的决定,向来都有很多用意,不知信臣能看到几层?”
赵廷瑞深吸一口气,摇摇头,心道,我只看到了指鹿为马这一层。
见赵廷瑞摇头,王琼反问道:“信臣啊,你说咱们王党,是忠臣还是奸臣啊?”
王党?
赵廷瑞苦道:“世上没有忠臣和奸臣,只有庸臣和能臣。阁老手下,大都是干练之士。还望阁老给大家指一条明路,莫要误了追随之人。”
王琼摇摇头,笑道:“信臣说,没有忠臣和奸臣,可世上之人,却总要分个忠臣、奸臣出来。老夫此举,便是告诉世人,我王琼就是奸臣!”
王家的三个儿子朝立、朝需、朝翰纷纷目瞪口呆。
王阁老要转投兴王?赵廷瑞也惊呆了,还想再说什么,户部郎中牟泰却立刻跳出来,拱手赞道:
“妙啊!阁老这一手真妙啊!下官这才看懂,这不就是指鹿为马之计吗!先前有一个陈九畴,士林都说他是忠臣,可阁老说他有罪,他就有罪,没罪也有罪!士林又能放什么屁?如今轮到兴王,阁老说支持兴王,朝野就支持兴王,皇帝又能怎么样?等到天下人都看清楚,我大明,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狠角色,那时候,人心相背就不一样啦!”
牟泰着眼于王党与蒋党的斗争。王琼要树立权威,并且是兵锋所向,无人敢逆的那种权威。如今小皇帝尚未亲政,除了蒋冕,朝中还真没有谁能制止王琼。
王琼笑道:“这话也是你能说的?打嘴!”
“是!阁老让下官打嘴,下官就打嘴!”说罢,牟泰朝自己嘴巴上狠狠抽了一下,众人只听“啪”的一声,纷纷咧起自己的嘴角,只觉得脸疼。
王琼正式回复兴王府:三日后正式过府,阁老要与兴王爷谈玄论道。
消息一出,满朝震惊。
王琼的大儿子王朝立披头散发,在屋中疯疯癫癫,开始炼丹。
二儿子王朝需去人牙子那儿买回了七八个大同婆姨,院中便日日夜夜莺歌燕舞。
三儿子王朝翰稍微正常一点,收拾收拾,书也不读了,官也不做了,独自跑去龙泉寺长居,号称石碏居士。
王琼对自己三个儿子的行为视而不见,继续每日入文渊阁,处理天下大事。
家里实在没法待,王佳受不了了,干脆跑来皇帝面前表表忠心,表现一番。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我与嘉靖争皇位更新,第84章 王家老小齐发疯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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