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天,上官钰感觉自己快到了暴君的边缘了。
他看着书信,非但没有半点高兴,面色还越来越沉。
压抑的气氛让八王爷低头站在他面前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如同被人架在火上烘烤的咸鱼,内心煎熬的苦不堪言。
坐在两侧的上官宴等人此刻察觉到上官钰情绪不对,也如同八王爷一般,瞬间收缓了呼吸,暗暗观察着他,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半点声响,被这气氛折磨的恨不得在地上抠个窟出来让自己钻进去。
“……臣自做将军始,更是忠国、忠君、爱民,不敢忽其本心,忘其初衷,穷途末路,亦坚持守己;然,臣今身体,唉……恐只与君讨圣恩,为己而肆一回,此番心事了,待臣平安归来再鞍前马后,战场策马!
愚臣:颜成英”
看完信,上官钰怒其将信猛的一把拍在桌子上,震得笔架与茶碗随声应倒,咕噜噜滚到地上,也惊的几位王爷心都跟着猛跳了几下。
上官钰叉着腰气的不知说什么好,情绪就在爆火的边缘游走。
什么跟他讨君恩!
什么为己而肆一回!
长篇大论过这冷不丁的抒情,直接把上官钰的怒火拱到了顶峰。
他颜成英以为自己在干嘛?!
说两句这可怜巴巴的软话,他上官钰就会放他走?
可想的如意了!
还有谢七那几个蠢货,吃了人家一年饭都不知道谁是他们的主子了!跟着人家撒丫子跑了,信都不知道提前传一个!要他们一群蠢货有什么用!!
想归想,气归气,不过此时,上官钰可没那个精神力与心情再与颜逸斗气了。
颜逸人都跑了他还能怎样?
他现在只觉颜逸那厮完全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就这么堂而皇之真的留书离京了。
同时上官钰也有些懊恼。王洛烟突然服毒自尽,也令他一点准备都没有。颜逸与王洛烟两人同时作出决断,一下子架空了他的心神,让他有瞬间的错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倚在案边,上官钰揉着额角,极力稳住自己将要爆发的情绪。
“镇国公府有说人是什么时候启程的吗?”
八王爷耸了耸肩膀,诚惶说:“说是宴席后就收拾好启程了。”
上官钰听后顿感头疼欲裂,胸中气焰又高了几分。
这人是早就做好了打算啊!
上官钰以为颜逸不过就是说说,逼一逼他做决定而已。
上官钰看向外面的天,似乎已经是傍晚了,连只鸟都飞不进来的皇宫上空,云层上蒙着一片灰暗暗的色彩,像极了他此时郁闷的心情。
算来,人应该早就出城了吧?
说不定都跑几十里地了。
这人可真是心意已决!
不知派人将他拦住,能不能拦回来呢?
哎,可能也会无功而返吧!
上官钰怏怏想着,无奈一叹。
然后慢慢拢了身上的怒气,还是说道:“去让人把他拦回来,跟他说等身体调理好了再去也不迟。”
“李岩,去派人看看后宫那边都准备好了没有,准备好了,就……鸣丧吧!”
鸣丧,诏之天下,天下同丧。
说不定他也会顾着两人情谊的面子,折返回来吧。
上官钰靠着桌案,浑身无力。
“二哥,我那桌上有一份圣旨,你带去胡府宣读吧。然后你们都回去吧,让我静静。”
他说完就扶着桌子边缘转到了里面坐下。
可能因为这段时间的事情太折腾人,一番交代下来,上官钰就彻底显得没精神了。
他坐在桌后,精疲力尽,又有些憔悴的闭目倚在椅背上。
被点到,上官宴疑惑着站起身走到上官钰的桌案前,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卷成一卷的圣旨。
上官宴心疼了下上官钰:“皇上保重龙体。”
拿起圣旨,上官宴慢慢打开看了一眼,随即被震惊的转脸看向上官钰。“皇上……”
胡承宣通敌卖国,残害忠良,置西北危机动荡,陷大黎边境差点被突破丢失国土……
条条算下来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可这上边……
只是抄家革职。www.xündüxs.ċöm
胡家上下老小也只是发配到古饶,其余胡氏一族子弟则是驱出京城,百年之内所有胡氏子弟不得入京为官,科考。
这么轻飘飘的惩罚,做了又与不做有何意义?
上官宴想不通。
他拿着圣旨疑惑的瞄了眼揉着额头的上官钰,但也只是一瞬,就收好了圣旨,然后转身就走了。
临走前还不忘提醒几个兄弟,没事都赶紧离开,别在这碍事了。
当夜幕降临时,万家灯火已星星点点亮了起来。
颜逸他们下午出了城后打马跑起来,已离京城三十里远了。
吃过晚饭,颜逸就带着叶婉瑶慢悠悠的去客栈给安排好的客房了,恍然不知现在京城里所发生的一切。
到了客房,两人靠在窗边看了会外面的景色,等锦屏与锦画送上热水洗漱过,才卸了一身疲惫早早的睡了。
或是许多人也没想到,在这么一个将将谢幕了所有繁华的夜晚会突然听到宫中传出来鸣丧的钟鼓声。
到了夜半三更,房门突然被敲响,颜逸轻声咳了下示意门外的人,只听门外孙静匆匆低声说:“公子,府里刚才来了消息,皇后娘娘薨了,胡府被抄,胡家所有人被发配到古饶去了。”
颜逸闻言睁开轻瞌着的眼睛,眸色沉沉。
王洛烟死了?
怎么这么突然?
昨天上官钰不是表示还要等几天吗?
还有胡府,上官钰何意?
他前脚走,后脚他就做出了决定,这不明摆着让颜家与胡家彻底老死不相往来。
其实尽管没这一劫,颜家与胡家也不会再有来往了,但现在实在是有点膈应人的感觉。
颜逸看了身边一眼,小心翼翼起了身光着脚走了出去。
身后叶婉瑶眼睫动了动,听到颜逸小心开门又关了门的声音后,这才睁开眼,露出眼里的震惊。
皇后薨了!
皇后薨了!!
这……这……这……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不仅不能继续南下了,还要回去奔丧?
可叶婉瑶一点儿也不想回去给王洛烟那种人奔丧。
王洛烟觊觎颜逸不说,还从始至终都那么恶心人,就连她这到死都选择与镇国公府对着干,叶婉瑶又怎会甘心为她那种人上一柱清香呢。
叶婉瑶躺在床上冷眼了无漫漫的想。
还有那胡府,真是受了无妄之灾。
胡府上上下下几十多口人,就因胡承宣的一意孤行,而害的家破人亡。胡老爷子一生平安过,老了老了,儿女尽失后还要受这等折磨,这怕是比直接砍了更让他们心有不甘吧。
实不知这害人有什么好处!
叶婉瑶满心都是愤慨,又想颜逸该怎么帮他们一把呢。
胡府的情况不是颜逸回京求个情就能过去的,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上官钰没下旨全砍了,已是格外开恩。
门外颜逸压低声音冷冷地问孙静:“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孙静默了一下,说:“府里说咱们前脚刚走,后脚宫里就送讣告了,胡府的事是晚幕时发生的,这会可能已经出城与咱们相差无几了。”
门外忽然静了下来,叶婉瑶侧着耳朵去听外面的声音,可是什么也没听到。
她疑惑着,人走了,还是只是静了下来?
叶婉瑶坐起身,伸着头,朝着门的方向看过去,似乎是想看清门外的情况,可是外面连个灯也没亮起,黑压压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叶婉瑶也只好泄气般的叹了叹。
就在这时,门外又忽然传来颜逸的声音:“婉瑶,盖好被子。”
颜逸的声音温柔又似是有些无奈。
叶婉瑶惊了惊又朝外看去,结果仍是与先前一样,连颜逸的半片身影也没看到。她撇撇嘴,不由心想,这习武之人耳目可真是好,这微微一点声响都能听清。
堪比犬耳……
不似她,凝神细听还什么都没听到。
她诽谤完,认真应了一声。“知道了。”
她应完,紧接着就听见颜逸不再压着声音,跟孙静说。
“我午后与他老人家提了醒,也许他早做了打算,留了后路,唯一出人意料的地方就是皇上没赶尽杀绝。想来也是想借此逼我一把,给我留了余地。
你一会亲自去一趟看看他们到哪了,把咱们手里的银子都给他老人家,再着人安排他们一路的行程,别受了屈,告诉他老人家,到了古饶我会想办法的。”
“好。”孙静点头应下。
“那咱们……”
“颜将军!”
孙静开口正想问颜逸要不要回京,不料客栈外突然响起一声呼喊。
颜逸与孙静同时一愣,两人抬腿就准备向楼下走去。谁知就在此时,一声愤怒的声音从客栈里某个房间传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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