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题宁远行觉得他可能……无法作答。
因为他此时正出于一种荒缪混杂着不知所措的感觉之中。
而趁着他被那一声饱含哭腔的爸爸震惊到呆愣时,原本坐在二哥腿上的小在在则自己挣扎着爬下来,哒哒哒迈着小短腿,向着宁远行直冲过去。
然后……
啪叽一下，扑在了爸爸的膝盖上。
“爸爸……”小奶音委屈巴巴，抬起的大眼睛里倒影出宁远行一动不动的身影,似乎在控诉爸爸为什么不把她给抱起来。
宁远行被这一声委屈的小奶音给叫回了神,他缓缓低头，跟趴在自己膝盖上的小团子对视一眼,认真而又严肃道：“小朋友,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爸爸。”
眼前的宝宝还不到三岁的模样，辨认大人的能力有些弱，且她的长相明显跟自己有些相似，也许她父亲也跟自己长得有点像，所以小宝宝可能是把自己错认成她父亲了。
这种误会不能有,不然等孩子真正的家长找过来就尴尬了。
本以为自己回应得还算妥当的宁远行万万没想到,在自己那句“我不是你爸爸”话音一落时,还粘糊在他膝盖上的小家伙明显一愣,似乎受到了什么深大的打击。
紧接着,她小嘴一瘪，突然哇呜一声,爆哭起来：“呜呜呜……爸爸，爸爸不要在在了，呜呜呜……”
小在在哭得可伤心了。
她从没想到,时隔那么久，好不容易才见到爸爸，居然一见面就不想要她了。
是在在不乖吗？
还是她太淘气，惹爸爸生气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小家伙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用哭声宣泄自己的情绪。
这是小在在第一次哭得那么惨，完全吓到了在场的其他三个大人。
宁轩惊吓之后，连忙回神，心疼地想去将妹妹抱起来哄，可是他的手刚一凑近，就被小家伙扭着小身子躲开，她边躲还边手脚并用地往宁远行身上爬。
“不要不要，哥哥不抱，要爸爸，爸爸抱，抱抱在在，呜呜……嗝……”
小在在边哭边打嗝，还一个劲儿地想往爸爸身上爬。
她的思绪很简单。
既然爸爸不肯抱抱她，那她就去抱抱爸爸。
只要抱一抱，爸爸就不生气了吧？
到现在小家伙还以为爸爸不要她是因为她太调皮，惹得爸爸生气了。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小在在哭得正伤心。
突然，她感觉一双坚实有力的大手探过她腋下，将她整个抱起，往天上轻轻抛了两下。
失重感带来的紧张刺激让她下意识地停止了哭泣，等再被那双大手抱住的时候，紧张的小肉手还不自觉地揪紧了对方的衣袖。
才抓了两下，她就怯怯地松开口，还给摸了摸，努力想把被自己抓皱巴了的地方抚平，小心翼翼的姿态看得人心疼。
落在后方的宁航眉心一蹙，下意识操控着轮椅过去，想把小在在接回自己怀里，却见父亲又抱着孩子抛了几下高高，直接逗得刚刚还哭得惨兮兮的小家伙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好玩吗？”宁远行问。
“好，好玩。”小在在精致可爱的小脸上还带着泪痕，却已经挂上软萌开心的笑容了。
“还要还要。”
她踢蹬着小脚脚，奶声奶气地催着爸爸再带她玩。
宁远行如她所愿，又给抛了好几下，直到屋内完全充斥着小孩子清脆甜软的笑声，这才停手，转而将她抱在怀里。
让她面对面坐在自己膝盖上，低头直视着她还带着点红肿的大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
他尽量放柔了嗓音，虽然听起来还是很严肃，毕竟常年身居高位，已经习惯这么跟人说话了，好在小家伙并不怕，还能脆生生地回答他的问题。
“在在，宁在在。”
姓宁。
宁远行抬眼扫了两个儿子一圈，没有立马问他们什么，而是先从怀里的孩子这里了解情况。
“在在今年几岁了？”
“两岁半！”小在在伸出两根手指头。
她在家的时候，经常会被奶奶引着回答这种问题，所以知道要怎么回答。
“知道你爸爸妈妈都叫什么名字吗？”
这句问话完美地符合了警察叔叔对走失小朋友的例行盘问。
一听这话，宁轩也知道他爸还以为这孩子是别人家的，正想帮着回答，就听小在在超大声地回答。
“知道！”
哟，还真懂？
宁轩突然起了点好奇心，想听听看小家伙会怎么回答。
只见这平时连说话都不利索的小家伙挺直了背脊，两只小肉手背在身后，摆出一副标准背诵姿势，然后张口流利地说：“我爸爸叫宁远行，妈妈苏欣妍，家住…省…市…公社底下的陈家村，村委电话……”
除了母亲名字之外，地址，电话，一字不差。
宁远行神情复杂。
这个孩子……到底是谁？
似乎猜到他心底的疑问一般，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宁航这时才终于出声，平静道：“如您所见，她是您的女儿。”
“这怎么可能？”宁远行终于绷不住一直以来的严肃脸庞，面露震惊。
“这确实不可能，但它就是发生了。”
再次说起这件堪称离奇的事情，宁轩的表情依旧显得很奇特。
……
花费不到半小时，了解了前因后果的宁远行再次低头，凝视着怀里正紧紧抱着他的小家伙，一时无言。
她居然真的是他的女儿？
“如果您不信，可以做个亲子鉴定，我们可能会说谎，但科学不会。”
宁航看出父亲脸上的怀疑，干脆直言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很不满父亲这副对小在在的身份存疑的态度，虽然理智上明白父亲没有他们这种神奇经历，第一时间会产生怀疑也是正常，但情感上，他却觉得没被爸爸第一时间承认的小在在受了老大的委屈。
让人心疼不已。
“真相是不是如此，我自会去查证。”宁远行嘴上冷硬地说，手却下意识地虚虚扶住还在往他身上使劲扒拉的小家伙，以免她摔下去。
小在在两只藕节似的胖胳膊死死地环住爸爸的脖颈，埋头在他一侧肩膀上，做什么都不肯下来，生怕爸爸又不要她了。
她其实听到了哥哥们跟爸爸的对话，但是没听懂，就干脆一门心思地粘糊着爸爸。
小家伙坚信。
只要自己粘得够紧，爸爸就甩不开她！
“宝宝先松开爷爷好不好？”
虽然长相显年轻，但宁远行对于自己的辈分很有自觉性。
可小家伙不这么认为。
“不是爷爷。”她不高兴地反驳，因为还埋头在宁远行身上，导致声音闷闷地：“是爸爸，在在的爸爸。”
爸爸就是爸爸，不是爷爷，爸爸才不会老呢。
抬起头，松开一只小手，试探着轻轻摸着爸爸头上的白头发，小在在瘪瘪小嘴，这次忍住了没哭，但是还是一脸心疼的小模样。
她……她不想让爸爸老掉。
别以为她小就不懂，其实小在在看见过的，村里老掉的老人，会永远永远地睡着，然后被埋在土里，再也不会回来了。m.xündüxs.ċöm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宁远行可以清晰地看见怀中孩子脸上的孺慕跟心疼。
他心尖不自觉地颤了一下，大手抬起，虚虚地悬浮在小家伙后背上，停顿片刻，才迟疑地落下，安抚地轻轻拍了拍。
因为怕自己力气太大，宁远行的轻拍真的很轻很轻，轻到小在在几乎都没感受到什么力道，但她还是敏锐地感觉到，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爸爸，对她的态度有所软化。
小孩子最擅长的就是顺杆爬。
一察觉到大人开始对她好了起来，立马就得寸进尺地撒起娇。
“爸爸玩，举高高，在在要飞飞。”
小在在扭着小身子，奶声奶气地撒娇，哄着爸爸再陪她玩举高高游戏。
她喜欢玩这个。
宁远行本不想答应，可实在是被这磨人的小家伙缠到没办法，还是妥协般地陪她玩起来。
很快，饭厅内又是一片欢声笑语。
主要是小孩子清脆的笑声。
看着前头那对父女俩的互动，宁轩悄悄用手碰了碰他二哥。
收获一个冷冽的眼神。
他也不怕，还故意弯腰，凑过去跟他二哥小声叭叭：“二哥，你知道看着这情景，我想到了一句什么话吗？”
“……”宁航没有接话，但他知道即便自己不回应，某只藏不住话的家伙也会告诉他。
果然，二哥的沉默并没有影响宁轩的自言自语，他继续道：“我想到了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一句对话：如果你想养猫，但是父母反对怎么办？答：直接将猫带回家，剩下的它自己解决。”
“怎么样？是不是很贴切？”
宁轩期盼地等待着哥哥的附和。
结果只等来了一个看傻子的眼神：“在在是我们的亲妹妹。”
委婉提醒。
“我知道啊，怎么了？”宁远行不明所以。
宁航：“如果她是猫，把我们是什么？”
猫哥哥吗？
摇摇头，深觉自己跟弟弟的智商不在一个档次上的宁航拒绝再跟他沟通，直接操控轮椅，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留下宁轩一人石化在原地。
抛高高游戏很累人，小在在懂得这个事，所以也没让爸爸陪她玩多久，她自己就叫了停。
“爸爸吃饭饭。”
小家伙其实很细心地注意到了，爸爸还没吃完饭的事。
宁远行动作一顿，倒也没拒绝小家伙的好意，继续拿起筷子进餐。
小在在全程就窝在爸爸怀里，像个小监工一样，监督着他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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