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混沌的雨雾,看见那块冰冷的墓碑,一张熟悉的灰色头像刻印在上面,沈清欢终于接受了现实。
黑色头纱下隐约可见的丹凤眼湿了眼眶,流淌着悲伤绝望的泪水。
傅斯年一袭黑色西装,暗沉的领带上系着银灰色的领带夹,长睫低垂,骨节分明的手指攥紧伞柄,眸底深不可测。
他的眉心动了动,沈清欢站在这里太久了,显然这些天她沉溺于伤心之中,无暇顾及自己的身体,更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生理期不正常地推迟了。
冰冷的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向伞面,暗示着更大的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他不能任由沈清欢在这里站着。
“该走了,清清……”
傅斯年声音低沉,冷然的语调带着不同寻常的温柔。
他可以对沈清欢不择手段,不动声色地驯服,但是不能让身体脆弱的她真的出事。
沈清欢没有说话,柔弱的小手攀上伞柄,稍一用力,黑色雨伞溅入泥土之中。
黑色衣裙瞬间被打湿,细小的雨水顺着卷翘的眼睫,滴滴滚进丹凤眼里,酸涩难忍,沈清欢眨了眨眼睛,任由雨水混着泪水在脸颊上流淌。
倔强到了尽头,就是固执。
沈清欢遗传了沈国栋的清冷傲骨,更耳濡目染父亲对学术研究的固执。
当她不愿意的时候,即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不会愿意。
只有当刀架在她身边亲近之人的身上,她才会妥协。
“清清,会生病的。”m.xündüxs.ċöm
傅斯年脱下西装外套裹在她的肩上,雨水打湿白衬衫,勾勒出肌理分明的身材线条,昂贵的皮带束紧他的窄腰。
锋利的下颌弧度如一把刀雕刻而出,一双眼睛紧紧地注视着沈清欢。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身上。
炙热的手掌在她的腰际游离,最后停留在了平坦的小腹。
沈清欢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只是低声痴痴道:“是你的罪,还是我的罪?”
“不,我们都有罪。”
她的道德感太强了,强到她自愿背负一个十字架,如耶稣一般为拯救世人背负了他人的罪孽。
“傅斯年,你不是神明,更不是上帝,为什么可以轻描淡写地决定一个人的生命?”
沈清欢抬头看向他,雨似乎变得更大了,毫不留情地砸在她柔软又通红的脸颊,眼眸被浸透了,都有些睁不开。
薄唇上扬起一个冷漠的弧度,傅斯年的瞳孔直直地盯向她,犹如潜在黑夜的豹。
他开口:“清清,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在摩天轮的时候我就已经给你讲过了。”
傅斯年伸出手,冰冷的指尖捋过黏在脸颊湿漉漉的碎发,他笑了,“没关系,因为是你,我可以解释给你听。”
“你永远在质问我,我又不是神,怎么有权利去决定生死,可是,这个世界上本就是没有神明的,不然,我早就已经如你所愿,下地狱了!”
“人类在绝望时刻,幻想、捏造出了自以为的神明,《神谱》里万物被冠以神的名讳,神以力量征服万物,并且神以力量征服其他力量。”
“但是人类又在时时刻刻地挑战、超越神明,现代科技已经证明了人类才是万物的主宰,人类用自己的力量,做到神明无法做到的事情。所谓上帝,只是一种可笑的精神寄托。”
“清清这么聪明,应该早就明白了,世上无神,只有恶魔。”
“然而神明的形象,是由人心而定啊。”
他以极低的语气作为结尾,然后弯腰,附在沈清欢耳廓说:“所以,我就是那个恶魔啊!”
闪亮而刺耳的闪电在黑夜轰然一劈,照亮了傅斯年俊美的半张脸,半暗半明,犹如亲临人间的恶魔。
沈清欢本能地后退了几步,瞳孔猛然放大,透露出星点的恐惧与委屈,傅斯年反手把她扣在怀里,微微歪头,最后补了一句:
“清清,你是想成为我的神明,来救赎我吗?”
湿润的空气因他的低语染上暧昧粘稠的痕迹,恶魔吟唱的低语半真半假,令唯一的聆听者迷惑。
掐着细软腰肢的手不自控地颤动,体内的血管与细胞似乎都产生了不正常的活跃度,傅斯年感到了心头血的喷涌。
他隐隐期待着沈清欢的答案。
然而,干脆的巴掌混杂着雨水显得闷哼,因为雨水的阻力,这记耳光显得不够响亮。
傅斯年一怔,没有料到沈清欢的答案如此果断利落,不给自己留条后路,但他不会阻止沈清欢发泄情绪。
沈清欢咬唇,恐惧被坚韧所代替,她摇头,“不,你不需要救赎,你已经,无、药、可、救!”
她一字一顿地说道。
出乎意料的,傅斯年没有被激怒,反而低头捡起了地上的伞,他再次握紧伞柄,神色淡然:“是的,我不需要救赎,所以,清清…我们该回家了……”
傅斯年从来不认为自己有错,他的价值观念与沈清欢的像是世界的两个极端。
但这并不重要,他只需要驯服她,让她顺从。
沈清欢盯着他俊美到毫无瑕疵的面容,心中哀叹,最完美的皮囊下,隐藏着最恶劣的灵魂。
她不该跟傅斯年辩论,她从没赢过。
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像是身体发来的警告,于是她顺从了傅斯年接下来的安排——回到别墅。
但在车上,腹部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不舒服,她立刻拉紧了傅斯年的手,柳眉紧蹙,“我…我不太舒服……”
她从小就不是一个能忍病的人,也是受了乔芸是个护士的影响,有病就要看,不会顾忌去医院,经常有一点不舒服就会及时去找医生,顺便去看妈妈。
这也是林昊和张淼淼错认为她身体很不好的原因。
黏腻的液体顺着腿部流下,沈清欢瞥见了一抹血红色,突然明白了什么。
私人医院。
“沈小姐没事,孩子也很安全,但是沈小姐身体情况特殊,以后不能受凉,饮食方面也需要傅总费心,不然对她的身体很不好,也容易导致流产。”
“好的。”傅斯年冷声应道,医生点头走了。
沈清欢意识清醒,她不是没想过怀孕的结果,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她没有做妈妈的准备,更没有做妈妈的心情,这个孩子是一个错误,生下来,也只是延续一个错误,是恨意的载体。
她无法昧着良心说,孩子是无辜的。
林昊最后的死因是意外,可是沈清欢和傅斯年都是另一层的凶手,他是沈清欢最重要的朋友之一,可是转眼,她腹中有了傅斯年的孩子。
沈清欢突然理解了,宫斗剧里为什么会有克孩子这一说法了。
因为怨意无处发泄,痛苦无处诉说,只能推卸到别人身上,用恨来麻痹自己。
“可以打掉吗?”
傅斯年大多时候是个理性的人,所以沈清欢用更加理性的方式来问他:“怀胎十月,很麻烦的,你会有很长时间不能碰我,生了孩子也需要养,会更麻烦。”
“不能。”傅斯年已经预想到了沈清欢对孩子的抗拒,“不是我不愿意,是你的身体,承受不了。”
“欢欢,你感觉怎么样了?”
张淼淼冲了进来,担心地握住沈清欢冰凉的小手。
看到她,沈清欢绷直的唇线上扬,“我没事的,只是……”
她说着,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欢欢,留下这个孩子吧。”
面对沈清欢的震惊与愧疚,张淼淼笑了笑,眼角也流了泪,“你是最重要的,我不想你承担打胎亏损身体的风险,我们就先顺其自然。”
“生孩子也有风险啊!”沈清欢咬着柔软的腮肉,不由染上了哭腔。
可是,打胎对你身体伤害是不可逆的,甚至,你会失去生育能力。张淼淼心中暗道,但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
她揉了揉沈清欢的头发,如林昊以前喜欢做的那样:“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生产的,你的身边还有我啊,欢欢!”
“嗯。”沈清欢点头,抬起雪白纤细的皓腕,也揉了揉张淼淼的头发。
她们相视一笑,仿佛世界所有的黑暗都消散在真诚的笑容中,无需言语,就能够读懂彼此的意思。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病态驯服更新,第40章 一杯清酒(完)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