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笼罩下的小李村,家家户户门前亮起糊着白纸的灯笼,更显渗人。
村民们披着厚重的衣裳,一个接着一个从家门中走出,安静得没有发出一丝声音,脸上全都透着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白色。
夜色下,人群沉默地聚集在村中央的老槐树周围。
祭神大典并不热闹,反而只剩一片死寂,整个过程充满一种诡异的仪式感。
赛斯特.司蒂礼奇站在人群正前方,仰视着面前繁茂浓密的树冠,眼神中带着一种抑制不住的得意洋洋。
被剥夺了权利的兜帽男站在他身后,不声不响,只是将手掌温和地搭在身旁的黑色棺材上。
在这口沉重的棺木中,存放着凤青桐无知无觉的身躯。
老村长也从人群中现身,身边带着战战兢兢的小李。
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村民,纷纷走上前来,将两个木头人也抬到老槐树的树荫下。
这两个木头人,正是在白分别天举行婚礼和葬礼的“新娘”、以及“老李”。
村民们取来崭新的红布,将两个不会动弹的木头人层层裹缠,用鲜艳的血色装饰华美。
每个人都很肃穆,虔诚的表情中又隐隐透露出几分狂热。
弱鸡崽一样的小李,缩着脖子还有几分犹豫,老村长看不下去,上前故意推他一把。
小李差点跌出个踉跄,在看到老村长严肃的眼神时,他不得不干咽了一口唾沫,瑟缩着上前,亲手将两个与他有关的木头人推向老槐树……
黑暗中,祭神大典正在无声的进行,如同一场掩盖在夜色下的罪行。
在远离小李村的最北端,伊祁坐在悬崖边缘,两条修长的腿从峭壁上垂落下来,正无聊地微微晃动。卂渎妏敩
在他脚下,就是一片无底的深渊,最黑暗的深处隐隐发出阵阵嘶吼咆哮,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血盆巨口。
但是伊祁神色平静,没有一丝惊恐的情绪。
而一个同样坐在他身边的人,身体却向他倾斜过来,亲密地撞了撞他的肩膀。
“你看那边——”
风烛转头看向小李村的方向,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一双暗金色的眼眸却全然是一片森冷:“祭神大典已经开始啦!”
伊祁却只是低头望向深渊:“我知道。”
“你不去现场瞧瞧热闹?其他人也不去?”风烛又转头看向他,眼神冰冷逐渐消融,“你身边那两个跟班呢?”
伊祁抬起头,很认真地反驳:“他们两人是朋友,是同伴,是战友……唯独不是跟班。”
“行吧!”风烛无所谓的耸耸肩,“我只是惊讶,他们怎么突然开窍了?今晚竟然识相地走远,给我俩留出二人世界。”
“二人世界?”伊祁罕见地笑了,眼神紧紧盯着脚下的深渊,“只怕她们不同意。”
伴随着悬崖深处的咆哮嘶吼声,一道道模糊的人影也从黑暗中爬出,附着在峭壁上蠕动前行,肢体扭曲,挣扎着向上,密密麻麻汇聚成一片黑影。
这片黑影一直攀爬到悬崖边缘,站在上方的人,才能从人影狰狞模糊的面目中,依稀辨别出这是一群伤痕累累的女性。
所以……不是它们,是她们!
不知不觉间,周围又一次泛起茫茫雾气。
这是一群早已身死,却满怀仇恨,因为执念而迟迟不肯散去,于是魂魄被禁锢在深渊里的厉鬼怨灵!
隔着朦胧的白雾,伊祁与这群怨灵彼此对视。
在这群模糊的女性身影中,一个身体干瘪、嘴唇上带着针线伤痕的女人,如同一个幻影般,从深渊中走出来。
她是唯一一个可以突破深渊的限制,来到悬崖上的鬼魂。
绕着佁然不动的伊祁两人走了两圈,女鬼没有显露出任何恶意,反而充满敬意地弯下腰,朝着风烛所在的方向,放下一个东西。
那是一颗橘子!
一颗个头很小、青绿泛黄的橘子,很明显是从野生橘子树上采摘下来,看起来很酸。
放下橘子后,女鬼便像一道风似的,再次飘回悬崖深处,回到其她怨灵同伴们中间。
仿佛她特意出来一趟,就是为了送给两人一颗橘子。
或者,只是特意送给风烛一人的。
脚下那群密密麻麻的怨灵,并没有散去,反而越聚越多,暗搓搓地偷窥着悬崖上方的两人。
尤其是汇聚在风烛身上的目光,格外的多。
风烛不为所动,径直从草丛里捡起那颗滚落的橘子,凑到伊祁眼前,逗他:“吃吗?”
伊祁看着他,微微挑眉:“她们很喜欢你。”
不止是喜欢,更像是一种尊敬。
一种即便自己被囚困在深渊,身无长物,也要摘下一颗野橘子来表示感激的尊敬之意。
之前也是这位女鬼,趁着雾气,亲自摆渡将他们接入小李村。
显然,风烛与这群怨灵很早以前就认识。
风烛拿起橘子,心不在焉地在手上滚了滚,然后剥开橘子皮:“你知道她们是从哪儿摘得这颗橘子吗?”
伊祁低头望向脚下的深渊:“按照地理条件来讲,这道悬崖的底部,应该有一个不错的生态环境。”
风烛笑了一下:“悬崖下的风景确实不错,是一片小小的谷底。绿树成荫,溪流潺潺,兽鸟花虫一应俱全,蛇虫鼠蚁处处可见,白骨皑皑露于野,人身尸骸摔成一滩滩烂肉。”
“几株青葱的果树,就扎根在这些腐肉上,拼命汲取尸骸的营养,结出累累硕果,比一般野果长得更好。”
说罢,他剥下一瓣橘子放入口中,结果被酸得一皱眉:“算了!还是很酸。”
伊祁听得眉头紧皱:“既然是从死人身上长出的果子,你为什么还要吃?”
风烛眨巴一下眼睛,艰难地将酸橘子咽下去:“既然是她们供奉给我的贡品,为什么不吃?”
“再说了,果树汲取的不过是一副早已腐朽的臭皮囊,真正吃尽女人血肉的,反而是那些村民。”
他又指了指眼前的悬崖:“这个地方以前还只是一道深沟,知道深沟叫什么名字吗?”
伊祁:“什么名字?”
风烛朗声大笑,笑声中尽是刻薄的讥讽:“三十年前,村民们叫它——死孩子沟!”
死孩子沟……
最开始,不过是一个封闭守旧的村落,遵循祖宗规矩,不许年幼夭折的孩子葬在祖坟里。
一些贫穷的村民心疼钱,懒得给夭折的儿童打棺材,就直接将这些不能葬入祖坟的小孩尸体,直接抛入村落北边的深沟里,交由老天爷料理后事。
日子久了,无人下葬的孩童尸体扔的多了,这里就得名“死孩子沟”!
再后来,不仅是夭折孩童的尸体,一些人家将生下来的女婴,也偷偷一并丢入深沟里。
有些女婴被丢下去的时候还活着,往往两三天后,还能听见死孩子沟里传来隐隐约约的虚弱啼哭声。
但还是挡不住村民们将生下来的“赔钱货”,一个接着一个往死孩子沟里仍!
他们扔掉了“赔钱货”,然后又从自己兜里掏钱,从人贩子手里买来外面的女人,囚禁在村里面,继续生孩子。
有些买来的女人不听话,就捆起来打,就关起来不给饭吃……折腾人的法子多的是,总有办法让人屈服。
如果不小心下手重了,把买来的女人给折磨死了,那就只能自认倒霉。
按照老传统,把尸体往深沟里一扔,家里慢慢攒钱再买下一个女人吧!下一个买过来的时候,可不能再下手没个轻重!
村里面一代接着一代,就这么过下去。
死孩子沟总也填不满,人心的恶念也永不停歇。
直到有一天,一个被拐卖进来的女人侥幸逃出囚笼。
女人挨饿受冻的身体早已干瘪,脸上全都是被殴打出来的青紫色,双腿已经被打出毛病,跑起路来踉踉跄跄的。
但是她总也不肯屈服,双眼深处一直藏着一股逼人的怒火。
但这只是为她招来更多的毒打,以及更多非人的虐待。
之前因为她总是大喊大叫、疯狂嘶吼,那张嘴巴堵也堵不住,买她的人家嫌烦,干脆直接用针线把她的嘴唇缝上。
钢针活生生穿透皮肉的痛苦,仍然残留在她的记忆中,那户人家絮絮叨叨的念叨,也在她耳边不断回响:“你说你这么倔干吗?就好好过日子不行吗?现在的女人怎么整天没事找事?生几个孩子而已,还能要你的命?”
“我也心疼你呀!这就是给你个小教训而已,等过两天你听话了,这缝上去的线头就给你拆下来,懂不懂?”
他们都以为她已经懂了!
可是她不懂,她永远都不懂!
就在嘴唇被缝上的那一晚,女人便趁着看守松懈,拖着虚弱的身躯一瘸一拐地偷跑出来。
可即便跑出来,身处在陌生的群山之中,她又能逃到哪儿去?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不辨方向,昏头昏脑地向着北边逃跑。
虚弱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眼前的景物仿佛在扭曲虚化,嘴唇上的伤口不断渗出淋漓的鲜血。
当被那道深不见底的死孩子沟拦住去路时,她的内心已然绝望。
身后也逐渐传来嘈杂愤怒的人声,并逐渐向她迫近。
那些人已经发现她逃走了!
在一片绝望中,她疯狂地撕扯开缝在嘴巴上的线头,几乎将自己的嘴唇扯成一团烂肉。
然后,她终于能发出凄厉的尖笑声,伴随着绝望尖锐的诅咒声,她向着眼前的悬崖,纵身一跃。
就算是死,也不能回去!
在身体不断下坠的过程中,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
望着头顶上方那块同样昏沉的黑色夜空,即便是下一秒就要摔成一团烂肉,女人心中的愤恨仍未消减一分一毫。
恨!她恨!恨恨恨恨恨——
诅咒那些人,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也许她还在坠落,也许她已经跌入崖底摔死,反正在无穷无尽的愤恨中,她竟然看到天空睁开一双金色的眼眸。
犹如烛火一样灿烂的金色,仿若幻觉一般。
有人在她耳边低笑:“我循着仇恨的味道而来。”
“真是纯粹的恨意……美妙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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