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风王府。
一只夜鸮正卧在内院一棵梧桐树上,懒散的啄着翅膀下的绒毛。
“啊~”
一声惊叫骤然响起,听声音应该是一名女子。
夜鸮疑惑地抬头看了一眼,见声响乍响停息,便又低下头去,继续懒散的啄着翅膀下的绒毛。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骤然响起。
顷刻间,内院四角便各跑出一队披甲护卫,停在内院正中,呈戒备状态。
“呜喵!”
如此动静,瞬间将夜鸮惊飞了出去。
护卫中,一名墨色胄甲的青年大步走出,行至一间亮着烛火的屋门前,微微弯腰拱手,作锵锵之响,拜问道:
“郡主,可有异常?”
屋门紧闭,其中并未传出回应。
胄甲青年等了片刻,仍不见屋内传出回应,神色已经有些惊慌,复叫一声:
“郡主?”
“没……没事!”
屋内这才传出一声回应,确是一泠泠女声:
“我没事,都退下罢!”
胄甲青年闻声,仍是有些不放心,但还是依言整队,领一队护卫退了出去。
很快,内院中便恢复了之前安静……
屋内。
屏风正前地上,生着一盆围炉,围炉中炭已通红,屋外寒风凛冽,屋内却温暖如春。
屏风处,阵阵水汽散逸而出,在烛光的映照下,景色颇为旖旎。
屏风后烛光跳跃,一道长发披肩的曼妙身影侧身而立,在烛光的掩映下轮廓尽显。
竟是一名女子正在盥洗沐浴!
但此时,那女子的动作却有些奇怪,似乎是一手捂着前胸,一手捂着下身,定定的向身旁看着。
而女子身旁、屏风另一侧,渐渐站起一道颀长身影,个头比女子高出了不少,以映照在屏风上的影子来看,应该是一名男子。
却穿着衣服。
屏风后,女子满眼含怒的看着那名男子,低呵一声:
“你是何人?为何穿着衣服?”
“呃……”
男子一愣,随即拱手道:
“在下苏廷,天澹城苏家人士,家父乃苏家家主苏禀泰是也。”
眉心中,陆舒依瞬间无语:
“这种局面还把你爹搬出来,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如何奇怪?”
女子仍是捂着身体,却疑惑问道。
“……”
陆舒依却又是无语:
“没意思,又一个能听见我说话的。”
女子微微一怔,随即又是一声低呵:
“转过头去!你还要看到何时?”
苏廷只得背过身,口中却不满嘟囔道:
“都还未及看清,却要让我转头。”
“你……”
女子正拿着衣物穿起,听到苏廷这样说,不由又是一怒。
陆舒依却神色一异,惊喜道:
“呀?会调戏小姑娘啦?长大啦?”
苏廷又嘟囔一句:
“本来就大。”
女子闻言一异,穿衣的动作稍作停滞,低头向苏廷看去。
虽然有衣物挡着,却挡不了女子的联想。
“大个屁!”
陆舒依却斜眼嗤了一句:
“姐姐又不是没看过,平均尺寸而已。”
“姐姐……”
有些东西被人嘲笑,也是会让苏廷感到颜面扫地的。
此时,女子已经穿好了衣服,便抬起下巴,冷冷说道:
“转过来罢!”
苏廷依言转了过来,却开始上上下下打量起那女子来。
只见那女子,虽说是穿上了衣服,但或者是要换洗的原因,或者是屋内温暖的原因,女子并未穿上亵衣,只是披了一件烟罗纱袍。胸前扣得还算得体,却因为身形傲人,让那纱袍鼓鼓胀胀,纱袍裙摆只到膝盖,白皙细直的小腿露在眼前,脚上也并未穿鞋袜,十根脚趾如玉般透明。
而且,那件烟罗纱袍是半透明的,好像是挡住了,却又好像没完全挡住。
这种若隐若现,跟之前相比,却更让苏廷鼻血横流了。
“无量!”
苏廷默念一声。
“咦?你是和尚?”
女子惊异问道。
“和尚?他这个样子要是和尚,姐姐我就是仙女了。”
陆舒依不由嗤了一句,随后却又说:
“姐姐我本来就是仙女。”
女子向苏廷眉心看了一眼,欲言又止,却向苏廷走近两步,一阵异香飘来,没有多浓郁,却也让苏廷一阵心旷神怡。
“无量!”
女子也对苏廷打量了一番,问道:
“说,你是如何来的我寝居?我为何未探到半分灵气波动?”
停风王府乃是整座元京守卫最为森严的地方,别说是寻常人,就算是破灵界的修者想要潜入,也得费上一番功夫。苏廷并未刻意隐藏修为,因此女子看得清楚,他与自己一样,都是灵宗境修者。
只是灵宗境修者,又不是王府中哪个人的旧识,以此想要进入停风王府,不能说难度有多大吧,只能说完全不可能。
而眼前此人,却悄无声息的进了王府,不仅如此,他还凭空出现在自己的寝居之中。
女子灵识探出之下,却已发现眼前男子颇为不同。
虽然自己被看了一遍,但此时女子心中的惊讶,却是多于愤怒的。
苏廷看着越走越近的朦胧胴体,不由吸了两口鼻血,拱手一揖说道:
“我也不知是如何进了姑娘闺房,只是眨眼之间,眼前便换了景致。”
“你也不知?”
女子也是一愣。
“确是不知。”
“那你可知,此为何处?”
“不知。”
“那你可知我是何人?”
“不知。”
“一问三不知?”
“然。”
女子越问越奇怪,所幸不再多问,而是定定看着苏廷。
苏廷也定定盯着女子胸脯,见女子毫不在意,便说:
“若是无话,我倒有疑问。”
“说。”
“此处何处?”
“嗯?”
“你是何人?”
“啊?”
“刚才如此冒犯姑娘,为何只是惊叫一声,却不遣人拿我?”
“呃……”
“姑娘莫非也是一问三不知?”
“非也。我这便告诉你。”
女子虽然行为大胆,但心思看起来颇为单纯,并未多想,便与苏廷一问一答介绍起来:
“此处乃是停风王府。”
“停风王府?”
“我乃停风王之女冯白。”
“冯白?呃……是挺白。”
“我见你倏然现身,颇有些古怪,意欲多做了解,故未遣人拿你。”
“呃……只是如此原因?”
“只是如此原因。”
苏廷一呆,看着冯白春光依然隐约,却仍不做丝毫遮掩的大方模样,不由暗下灵识问向陆舒依:
“姐姐,这女子对我如此不设防备,还定定看着,莫非是有些……看上了我?”xündüxs.ċöm
“切!”
陆舒依被逗笑了:
“我发现你这现在不只是不要脸,还是非常自信的不要脸。”
苏廷脸色一黑:
“姐姐此言何意?”
冯白说道:
“她意思乃是,我并未看上于你。”
苏廷又一愣,问向冯白:
“我二人灵识交谈,你竟也听得到?”
冯白笑了一声,道:
“我可是停风王之女,所谓停风,听风是也。我族灵识之敏锐冠绝东洲,莫说你二人灵识交谈,便是你暗中动了如何心思,我也是轻易可察。”
“好厉害!”
陆舒依闻言,不由一声惊叹:
“没想到你还会读心术!那你快说说,他现在动的是啥心思?”
冯白淡淡一笑,指了指苏廷眉心,答道:
“他想拿你,与我比较一番。”
冯白说着,又指了指自己胸前。
“嗯?”
苏廷一愣,不想这冯白出口如此毫无遮拦,慌忙伸手拦着冯白,说道:
“别瞎说。”
冯白则是淡淡道:
“我并未瞎说。”
苏廷见状,只得又慌忙向陆舒依解释:
“姐姐,勿要听了他人胡言,我断无如此想法。”
陆舒依脸上却是阴晴不定,骂了一句:
“去死!”
冯白又对着苏廷眉心,问道:
“姑娘,我也察得了你的心思,愿否公之?”
“别!”
陆舒依却也是慌忙阻止:
“别瞎说!”
苏廷又是一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却想不清楚。
冯白又是近两步,苏廷以为她又要读心,瞬间如临大敌一般。却见冯白径直从自己身旁走过,向屏风外走去。
又是带过一阵香风,苏廷不禁有些迷醉,不由跟了上去。
冯白走到床边,背对着苏廷自顾自地披上一件裘袍,颈间一系,终于挡住了大片若隐若现。
苏廷不由遗憾出声。
随后,冯白懒懒的坐在围炉旁,颇有些好奇地向苏廷问道:
“你之所谓天澹城,是何所在?我为何从未听过?”
苏廷回答道:
“便在奉元龙都之北,所距三百里。”
“奉元龙都?”
冯白重复一句,然后想了一会,似乎有些羡慕:
“皇族所在,天子脚下,听来定是富庶繁华,我还未曾去过。”
苏廷还不知道这里是何处,见冯白谈及此事,便拱手问道:
“敢问姑娘,不知此处是何处?”
冯白并未立即回答,而是定定的看着苏廷。
盯得苏廷有些后背发凉,不由又问道:
“姑娘,莫非对我有何想法?”
“……”
陆舒依无语。
冯白轻轻摇了摇头,却仍是定定看着苏廷,口中则淡淡答道:
“想法还不曾有。我是在探你灵识,看你知道些如何,好对你答复。”
确是读心术!
苏廷虽然点头表示了解,但一直被冯白这么盯着,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不由低下头,却又看见冯白裘袍半掩下那隐约春光,只好又是一阵无量。
片刻之后,冯白才收回目光,淡淡点了点头,赞叹一句:
“你之经历果然奇绝,断脉之躯,又遭他人侮辱,却两度归复修为,又有不世际遇。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
苏廷淡淡一揖,说道:
“惭愧!”
冯白则是继续说:
“如此,我便向你说些你不知我知的经历罢!”
苏廷点头:
“洗耳恭听。”
冯白说道:
“你我皆是东洲之人,所谓东洲,便是东阵奉洲,辖十六州八十一城。其中,十六州曰充州,曰清州,曰俞州,曰并州,曰易州,曰砀州,曰梁州,曰奉州,曰序州,曰虔州,曰玄州,曰岩州,极北曰幽朔,极西曰戎金,极东曰春屏,极南曰赤陆。”
“你之所在天澹城与奉元龙都,乃辖于奉州,奉州位东洲中央方位。而我之所在,名曰玄晟元京,乃是皇族陪都,元京辖于玄州,玄州位东洲西南方位。玄州与奉州之间有砀州、充州相隔,所距概在千里。”
苏廷知道了梗概,便点头道:
“谢姑娘相告。千里而已,我有瞬步之术,瞬息可达。回见!”
说着,苏廷便欲施展瞬步之术离开,却被冯白抬手拦住。
抬手只见,不意却拉起了裘袍外衣,其中的若隐若现瞬间又吸引了苏廷注目,不由停下了凝识。
冯白仍是毫不在意,拉了下他的胳膊说道:
“你可知,那秘境崩解后,你为何会现身于此?”
苏廷愕然,回答道:
“不知。”
冯白又说:
“那风泉,你可知现在何处?”
苏廷这才发现,风泉秘境崩解后,自己只是独身而来,陪在身边的那块风泉之石,却并未一同出现。遂摇头说道:
“不知。”
冯白又说:
“那你可知,我停风王府,是如何之所在?”
苏廷又是摇头:
“不知。”
“我知道!”
陆舒依这时插了一嘴,惹得苏廷与冯白双双一愣,她却又接着对冯白说道:
“你接下来,又该问他是不是一问三不知了?”
冯白却说:
“他不知,我知。我停风王府,其实并非寻常王府,更非龙都皇族本亲,家父停风王,也非寻常封疆大吏,我王族祖上,则可上溯至元古时期。”
“元古时期?”
苏廷又是一愣,却问道:
“虽说确是意外,可姑娘言此,与风泉之石,与我之所以现身于此,却是有何干系?”
冯白并未回答,而是继续说道:
“我家姓冯,乃古‘风’姓之假借。”
“风?”
苏廷瞬间想到一个人。
“对!”
冯白点头说道:
“你暗里拜师的风倾月,即元古轻后,便是我王族祖上。”
“不对!”
苏廷还没来得及惊讶,陆舒依却发现了疑点,问道:
“风倾月是个女的,你们家不随大流,跟爹姓吗?难道你们家的老祖宗,是上门女婿?”
冯白摇摇头,说道:
“元古之时,轻后一族还有一名兄长,名曰风倾云,世称灵尊。我王族祖上,溯源便是此人。”
“灵尊?风倾云?”
苏廷在口中,将这两个名字念了一遍,暗暗想着些什么。
冯白却又是摇摇头,说道:
“勿需乱想,灵尊先祖与轻后不同,早已故去万年。只是……”
说着,冯白向外看了一眼,说道:
“只是灵尊先祖生前,便已知风泉所在,遂着我等后辈世代镇守东洲,世代相传镇守之义,待他日风泉现世,取且毁之。”
“嗯?”
苏廷一惊,匆忙问道:
“以姑娘所言,那风泉之石,如今已然被毁?”
冯白又是缓缓摇头,继续说:
“灵尊先祖故去前,在此设一法阵,名曰停风阵,我王族名为世代镇守东洲,实为镇守此停风阵,族中每代家主则是停风王。若风泉仍在秘境,停风阵自无可奈何,但只要它出了秘境,只要它仍在东洲,法阵便会自行开启,将其收揽禁锢。如今,那风泉定已被法阵禁锢。”
“原来如此!”
苏廷这才恍然大悟,自己在秘境中看见的那地月消失景象,肯定就是风泉秘境崩解的景象了,难怪风泉秘境崩解之后,自己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元京,肯定是因为离风泉之石太近,也受了影响。
虽然想通了,但对于那块风泉之石,苏廷却仍是有些不舍,便又开口道:
“风泉之石既然被锢,以贵王族所为,不日必会毁去。不知在那风泉之石毁去之前,姑娘能否带我去观它最后一面?”
“自然。”
冯白点头说道:
“你与风泉有所联系,如此要求,也是情理之中。”
“那便,多谢了!”
说完,苏廷便站立起身,又向冯白身上狠狠看去几眼,才拱手道:
“还请姑娘引路。”
冯白却摆摆手说:
“急不在一刻,天色已晚,你我且先休息,明日再去不迟。”
“休……息?”
苏廷一愣,向屋中环视一圈,只看见侧面深处一处床榻,随即一喜,搓着手说道:
“那我便……不客气了。”
冯白微微一笑,指着屏风前那处长椅,说道:
“不用客气。”
苏廷瞬间大失所望,须臾却又想到:同处一室,也算是个不错的开始。
想完便趴向那长椅。
这两天在秘境中惊险连连,现在才算终于能放松神经,苏廷趴在长椅上,不一会儿便鼾声如雷……
……
停风王府正厅。
一名中年男子正独坐厅中,似看到了什么一般,兀自念着:
“天澹城,苏廷……”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苏廷戚紫更新,第85章 同处一室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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