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一次俯冲向水,都不会是徒劳。
“抓住你了!”
倾泻而下的冰墙,骤然破碎,冰晶裹挟着内里尽数冰刺的的冷水,四处飞溅,在阳光映照下,折射出无数霓虹。
白尾敛了力气松开紧攥的拳头,在水花落定之时攥住魏申的手腕,牢牢的将其裹在犹如钢铁一般的羽翅之下。
四散的水珠,打湿他的半个身子,破碎的冰块砸在他的身上和翅膀上,而那羽翅之下的魏申,滴水未沾,一丝疼都不曾受。
魏申望着那只攥在他手腕上的手,心跳霎时乱了。
若不是白尾偏了路线,此时攥在他手里的应该是魏申的脖子或是心脏才对。
“咔哒——咔哒——”
破碎的冰块砸在白尾的羽翅上,掀起一阵阵沉闷的声响,如同雨滴落在稻草上。
“噗通——噗通——”
因为恐惧而失衡的心跳声,夹杂其中,振动着魏申的耳膜与胸腔,他本能的抬眸去看人。
入目所视,让他瞳仁骤放,再难忘记。
阳光倾泻而下,描绘着白尾的眉眼轮廓,在不算挺翘却挂了水珠的睫毛之下投下斑斑光影,一时间光影作祟,抓住睫毛的水珠,连带着那因为妖力波动而覆上金黄的眼眸都在发光。
此时的白尾,如同扎入水中,扼住猎物后破空而上的鹰,张扬,自由。
“哗啦——”
归巢的鹰隼将羽翅收回脊背,可那利爪仍旧牢牢抓住猎物。
“叫一声哥,不踹你下去。”
妖的感官是敏锐的,这一瞬的白尾,看到眼前之人的目光所含何意,借着日光,借着抓住猎物后的片刻张扬,白尾望着人,说出了早已排练不知多少遍的话。
头顶的日光晒的他血液沸腾,眼前之人的目光看的他心跳失衡。
他红了耳廓,红了脸颊,话落之后尽是忐忑的望着魏申。
勇气这种东西很奇怪,它鼓舞你一时冲动,之后就悄然溜走,丝毫不负责的让你陷入慌乱之中,白尾再没了直视的勇气,眼神颤抖。
在那眼神偏移之时,魏申愕然回神,他瞥了眼白尾那通红的耳尖,心下直觉得,这人可爱,纯情,让他心动。
他望着人,攥住那乱撞的视线,笑弯了眉眼:“哥,别踹我下去。”
二十岁的魏申,在人类中,正值少年,他不似其他少年那般热情似火,却有着自己独有的自由奔放。
肆意流淌的海水,自由不羁,可随狂风掀起大浪,也可随心奔流不息。
流水不拘一寸天地,少年不惧未知心动。
“哇哦!”
“好!”
台下骤然掀起雷霆掌声,口哨声,欢呼声,此起彼伏,源源不断。
魏申扬起下巴,抬手扣住白尾的脑袋,在一片嘈杂之中,吻上了对方的唇瓣。
热烈而温柔,放肆又克制。
短暂的想贴后,魏申捧着那还处在震惊之中的人的脸颊,与他鼻尖挨着鼻尖,红着脸与他撒娇。
“你还踹不踹我下去了?哥~”
他眼眸一直望着人,欣赏着白尾的神情变幻,欣赏着白尾眼中的自己。
脸侧真实的触感,萦绕在耳畔的温柔嗓音,让白尾切实的感受到这件事的真实性,他身子僵直,一双手心慌到颤抖。
“我……”
他张了张嘴,欲要说话,可他听不见别的,听不见台下的嘈杂,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他只听的到心跳声,魏申话语的回声。
他望着那近在咫尺的桃花眼。
“不踹了,抓到手里的鱼,舍不得。”
他本能的回答魏申的问题,嘴比脑子更快一步的行动。
翱翔的鹰,从煽动羽翼飞起之时,一生都会为了捕猎而迎风飞翔,白尾这只鹰隼,从此的每一次飞翔,都不再是为了捕猎,因为他抓到了独一无二的鱼。
这是他们之间的告白,轰轰烈烈,又异常纯情,有午后正烈的日光,有掌声,有风,也有随风而来的祝福和欢呼。
一吻定情,余生不换。
后来的白尾,将羽翅赠予魏申,落于脊背的刻印,宛若告白当日破碎后肆意飞扬的流水和冰晶,透明,晶亮。
再次起飞的鹰隼,不为猎物,只为带着无翅的鱼,迎风飞翔。
——
“小鱼……”
受伤的鹰隼,近乎冻伤。
翅膀无法完全裹住四散的灵力,可那隔绝在内的灵力,落定后,就是片片足以刺穿皮肉的冰刃。
密密麻麻的白色霜气,挂满那羽翼内侧,侵蚀着白尾环抱住魏申的手臂。
亦如心动之时,他将爱人圈在羽翅之下。
可挂在他脸上的不是晶莹剔透的水珠,也不是温暖耀眼的日光,是锋利的冰晶,是沐浴寒冷的苍白与死寂。
血液的缓慢流动,让他变得僵硬和疲惫,他甚至抬不起眼眸,煽动睫毛,抖掉挂在上面的冰粒。
羽翅之下盈盈光亮,太多的化成冰霜,一小部分重新归于魏申,没入他的皮肤,重新为他所用,这也就是为什么,这只抱住他的鹰隼,迟迟不肯打开羽翼。www.xündüxs.ċöm
窗外的场景,不知何时已经挂上一层黑纱,昏暗朦胧。
院中以卧房为中心,寒气四散,满是霜白。
小巧的石桌旁,顾凌坐立不动,原本的乌发化为灰褐色,一对漆黑尖锐且修长的角,立在脑袋上,头发两侧的人耳也换成了椭圆的毛绒耳朵,他双腿自然打开,双手放在膝头,脚下半米内,无霜花凝结。
这种状态下,即使不浪费妖力,也能让他不畏寒冷。
桑劲柏提着食盒,踏入这霜气覆盖的院子,径直朝顾凌走去。
顾凌察觉人来,抬眸看了一眼,未曾动作,只是无声的朝桑劲柏点了点头,之后再次将眼闭上。
桑劲柏也保持着默契的无声,他在石桌边落座,将食盒放在了顾凌的药箱一侧,期间几乎没有一丝响声,之后同顾凌似的闭上眼,端坐着。
看似跑神放空,实则是以最低的妖力消耗,一刻不停的留意着院中动向。
他们没有交谈,没有引起噪音的动作,最大限度的不去惊动屋内筑巢期的鹰隼,这个时期的妖,精神是极度紧张的,缺乏安全的他们,犹如一只时刻警惕的原始野兽,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让他们警铃大作,发疯一样扑上去撕咬。
夜幕悄然降临,不是极致的黑,天边点亮着圆月,散落星尘,笼罩着院子的是盈盈的妖力颗粒。
吹过整个山头的风,带着热意甚至是滚烫,途径这不算小的院子时,却染上了冬日才有的寒凉,显得与那天边的星月交辉,有些格格不入。
鹰隼羽翅之下的寒凉,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刺骨。
可那怀中之人,越发有力的心跳,让白尾不畏寒凉,他紧拥怀中心爱之人,轻吻爱人那光洁的后颈。
一吻落下,白尾低下头颅,额头相贴:“小鱼,快醒来吧……”
归巢的鹰隼,期盼着爱人的拥抱与回应。
“哥……”
沉睡与黑暗的爱人,似乎听到了他的哀啼,在一片死寂中,给出了一声虚弱的回应。
魏申睁开眼眸,多时的沉睡让他有些让他反应迟钝,这一声是他随本能的反应,白尾的呼唤,他无法做到无视。
藏匿脑袋的鹰隼,愣愣的睁开眼眸,眼底沸腾的金色,异常的明亮,他不可置信的圈紧了手臂,一时间竟失了语,太多的话,太多的思念,裹挟着隐隐的责怪和委屈,涌上心头,呼吸间,都是明显的颤抖。
魏申知道,他的飞鸟,在不安。
快速回笼的意识,让他重新与肢体建立联系,他抬起垂在身侧的手,覆盖在腰间挂满寒霜的手臂上,轻轻磨蹭爱抚:“哥……”
“我回来了,再也不乱飞了。”
他说,他再也不乱飞,他说请没收赐予我后背的羽翼吧。
“呜……”
压抑的哭声被埋在魏申的后背,扼杀在厚重的羽翼之下。
大颗的泪珠,滚烫而密集的从白尾的眼眶跌落,沁湿魏申的肩膀与后背。
“请用你的翅膀,将我困在巢穴吧。”
魏申眼眸微闭,握着挂在腰间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如果你还愿意的话,请困住我吧,哥。”
“呜……呜呜……”指腹下的触感,让白尾指尖发颤,他咬紧牙关,怕止不住的心疼,让自己破掉最后一道防线,失声痛哭。
他不想那样,因为他是魏申的雄鹰,他不能哭泣。
“愿意……我一直愿意,小鱼……”
他压下哽咽,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话语完整。
“不管你是什么样子,不管过了多久,你都是我的小鱼……”
即使布满苍老的痕迹,即使再没有往日的春风灿烂,他白尾也只要这只鱼。
魏申整个人软了下来,仰头靠在了白尾的肩上,微闭的眼眸间,滑落一枚晶莹的泪珠,他握着白尾的手,滑过自己的鼻梁与唇瓣,最后落在了那修长的脖颈间。
“惩罚你的猎物吧。”
既然他的雄鹰还爱他,还想要他,那他便奉上自己,来让这只筑巢的鹰,重新展翅飞翔。
魏申的话语和举动,让白尾再难压抑决堤的情绪。
展翅的鹰隼握上了猎物的脖颈,就着唇瓣上眼泪的苦涩,咬在了猎物的后颈,他将自己的鱼,牢牢的抓在爪子里,压在巢穴中,放肆侵占。
肆意流淌的温暖,融化屋内连同院内的所有的寒凉。
“走吧,明日再来。”
顾凌站起身来,收起自己的妖类特征,提起药箱,轻轻的拍了拍还有些呆愣的桑劲柏。
再待下去就不礼貌了。
桑劲柏心存疑惑,可不及探究,便被顾凌带着离开了院子。
再次从山头掠过的风,一路而来,皆是温暖一片。
归于寂静的凌晨之后,白尾拥着怀中之人,透过黑暗,轻轻用手指描绘熟睡之人的五官。
四十岁的爱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鬓角冒着几缕斑白,眼尾也有几处不明显的细痕,灵力对比从前,此时的就好似一盏快要熄灭的油灯,迎风乱颤。
白尾收回了手,轻轻的搭在了魏申肩膀,后背展开的半边翅膀,将人笼罩,他如同胆小的孩子,小心翼翼的将脸枕在爱人颈侧。
原本附着在后背的刻印,此时如同枷锁一样圈在了魏申脖颈上,可他的雄鹰,总是会为他着想,那近乎透明的羽翼纹路,仅仅只是裹住了他的脖子半圈。
你属于我,也同样属于自由。
魏申一直都不知道,是不是每只追随自由的雄鹰都这般呵护爱人,他不想花时间探究,也没兴趣,因为他的身边只有这一只,就足够。
隔天一早,白尾便喊来了顾凌来,随顾凌一同前来的还有桑劲柏和霍曦和。
桑劲柏入门只是看了魏申一眼,便扭头捂着脸跑了,蹲在院子的台阶上,放声大哭,哭够了又扒着门缝偷听。
一番检查后,顾凌起身,望着人实话实话:“继续修炼的可能不大,静脉受损严重,活过来都是万幸。”
“如果继续留在东山呢。”
远离卧榻,窗台一侧站立的霍曦和望着窗外不曾回头,他语气平淡:“没有东山养不好的伤,无情的草木烂石都能染了灵气,开些灵智。”
本是做好辞职准备的白尾闻言满是惊喜,他要问些什么确认,可不等他问,霍曦和就发话了。
“宅邸缺个熟悉的官家,如今不用招人了,一周后入职。”
说着霍曦和转身看了眼魏申,话中之意已经再明显不过。
就这样,魏申与白尾留在了东山,时至今日,乃至多年后,都可能不会离开。
——
睡梦中的白尾,突然一颤,圈紧了怀里的人。
惊醒的他,看向臂弯下熟睡的爱人,许久,眼中的恐惧才消散不见。
“嗯……”
本是熟睡的魏申,许是被盯着看了太久,拧着眉毛,有了苏醒的意思。
果然,一个呼吸后,魏申睁开了眼。
“哥……怎么了……”
他睡眼朦胧的看了眼白尾,往他跟前凑了凑,抬手圈住了白尾的脊背,掌心下的一丝潮湿和微凉,让他睡意尽散。
魏申慌了神,在白尾的脊背上一顿乱揉,一脸焦急的询问他:“怎么了?怎么出这么多汗?哪里不舒服吗?”
白尾不语,扣住魏申的肩膀,翻身压下,吻上了那还在不停询问的嘴。
他一言不发,一路吻向了魏申的脖颈,最后如同耍赖皮的孩子一般,整个人压在了魏申身上,趴在他的颈侧低声道:“做噩梦了……”
魏申懂了,也不嫌他重,抬手抚上他的背,轻轻拍打:“都过去了,没事了。”
多年来,白尾只做过一个噩梦,就是那日天台的画面,每每惊醒,他都会盯着魏申看上好久,之后就是一言不发的吻。
白尾享受着魏申的轻哄,轻轻蹭着他脖颈,久久,偏头含住了魏申的耳垂,声音温柔,低沉:
“小鱼,我们像沈先生那样办个婚礼吧……”
看不见的黑暗里,这只鹰隼,亦如少年,红了耳廓。
他的爱人仍旧年轻,他的爱人不曾离去,他想幸福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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