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成这个局面的原因,根子其实是出在程世杰身上。程世杰对于宁海军的思想改造并不彻底,也是因为时间的原因,其次则是因为程世杰故意制造了宁海军内部的贫富差距。
因为宁海军的军功和赏赐都是按照首级计算的,打仗最多的宁海军右都司,其实是拿着战斗力不强的土匪刷的战绩,现在的战绩最高的士兵,则是张威的百总,早在张威还是哨长的时候,迎来了宁海军的第一次扩充,由于张威这个哨训练不达标,没有捞到作战任务。
张威这個哨则作为俘虏的看管人员,负责监视土匪俘虏,在征讨土匪毛十万的时候,毛十万逃得太快,负责进攻毛十万所部的宁海军士兵斩获并不多,却俘虏了四十余人。
这些土匪被送给张威部看押,特别是当时宁海军的缴获非常多,对于土匪俘虏还是不错的,吃饭的时候,虽然给俘虏的相对较差,这个较差是针对宁海军士兵而言,吃着糙米饭,但是可以吃第二碗,运气好的还分到巴掌大小的咸鱼。
这一顿,却把毛十万麾下的第一悍将张桐给感动坏了,张桐本来是登州府牟平县豪强张兵胜的次子,张桐自幼自习,十八岁通过了武秀才的考试,只是在一次比武的时候,失手打死了同窗文俊,论家世张家不如文家,他爹也没有办法给他平息这场祸事,无奈之下,他只好逃亡,跟了毛十万为土匪。
只是非常可惜,毛十万这个土匪混得可不怎么样,哪怕被毛十万倚重的悍将张桐,也时常饿肚子,在看到宁海军的俘虏只需要好好干活,就可以吃上饱饭,他就与张威商议,要回去把山上的土匪兄弟带下来。
张威同意了张桐的提议,就这样,不费一兵一卒,毛十万麾下八百余人马,被张桐忽悠下山了四百八十多人,随手还绑了毛十万以及十几名心腹。
宁海军论功的时候,张威这个哨长自然是大功,由于张威部下都不知道此事,这四百八十多名俘虏,都是张威的战绩,哪怕这不是在战场上俘虏的,可俘虏就是俘虏,再加上俘虏毛十万的首功,张威成了宁海军目前为止,战绩最多的人,不仅从哨长升为百总,而且还赏赐了六千多亩地。
宁海军步兵右都司的所有士兵,战绩最少的也有六七级,或者上百亩地的军功田赏赐,至于宁海军的左都司,以及水师部队却没有的土地的赏赐,在宁海军内部想要或得利益土地,还有另外一个方式,那就是升官。
百总级别的军职田是一百亩,把总是两百亩,千总是三百亩,都司指挥使则是五百亩,这个军职国与军功田不一样,军功田可以世袭,也可以传给自己的儿子,但是军职田,则是在职期间,才拥有资格耕作,这个军职田也需要交税。
宁海军水师除了军官和将领们拥有军职田,普通士兵可没有田地,他们只有每个月一两五钱银子。想要升官,宁海军的希望也不大,因为扩充水师的难度是步兵的几十倍,除非像这次一样,从孟先汉手中缴获五艘西洋大船,这些船龄都在十年以内,属于新船。
可以改装一下,加入宁海军水师的战斗序列,至于缴获的海盗小破船,只是劈了当柴火烧。
对于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水师部队来说,想要升官就只有别人阵亡或者犯错误,这才能有机会。
现在的宁海军水师是以李志祥这个东江军后起之秀为首,沈世魁就设了一个局,给李志祥下套,如果李志祥上当,他的位置肯定会动,沈世魁的机会来了。
可问题是,沈世魁想把李志祥拉下来,陈有时也想把李志祥和沈世魁拉下去,结果非常明显,整个宁海军水师的所有将领都没有傻蛋。
看到情报,程世杰很自然的想到的后世,在职场中,其实有很多类似于宁海军水师的这引起老六们,当然他们或许不会是分赃,而是遇到单位的福利减少,或者是薪资降低等一些原因,有人拍案而起,有人破口大骂,如果你当真,那你就上当了。
作者君刚刚进单位那会,就被老六们给上了一课,至今记忆犹新。在职场中,最好不要把同事当成无话不谈的朋友,不然会很惨,当然这事情不绝对,也有同事会是好朋友,但是大部分同事都会相互捅刀子,砸黑砖。
“大帅,该如何处理宁海军水师的事情?”
“处理,为什么要处理?”
程世杰淡淡的笑道:“这种事情,今后会非常常见,无论是朝堂,还是军中,这种事情无法避免!”
正应了那句话,水至清则无鱼。冠冕堂皇的话,人人都会说,可事,不见得人人都会办得敞亮。眼下的宁海军水师都是一群老油子改变而成的,他们都是普通人,都盯着碗里的那些肉,都想多吃一口。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斗。
“不动他们?那太便宜了这些王八蛋!”
陈国栋拿到的第一手情报,这件事的发起人是沈世魁,可问题是,沈世魁给程世杰的理由也站得住脚,至少原本东江军水师出身的军官和将领都相信,程世杰就没有收拾沈世魁的理由。
当然,也并不是没有理由,就像李志祥、陈有时他们的证词,是可以收拾沈世魁的,可问题是,谁能保证沈世魁这个家伙一定是有异心?而陈有时,包括李志祥等人一定没有异心?
正是当年所言,干部犯错误不要紧,关键是要正确认识自己的错误,正确面对来自各方面的评价。
挽回一个犯错的干部,成本远比培养一个干部更简单。因为干部犯错,简单来说,就像夫妻不和离婚,九成的人会后悔。虽然有的人会嘴硬,不承认,但是心中一定会后悔。干部犯错其实也是一样,只要不是原则错误,都是可以原谅的。
“不用他们,本帅可以用谁?”
程世杰自然知道这些东江军出身的将领身上有太多的问题,事实上不仅仅是东江一个组织这样,登州军水师就好了吗?贪污军饷,私自售卖军火,虚报战功,吃空额,喝兵血……这样的人渣太多了。
放眼整个大明朝,像程世杰这样不喝兵血的人才是绝对的少数,有些事情,程世杰也没有办法,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样的领导,喜欢什么样的下属。比如说有的干部喜欢学外语,他身边聚集的人,都喜欢学外语。
有的领导喜欢唱歌或洗脚,他身边的人要么是麦霸,要么是最爱洗脚的一群人,这叫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程世杰望着陈国栋道:“除非,我们宁海军的学堂,可以把我们自己人培养出来,否则本帅只能用他们,提拔下级军官也可以,可问题是他们连字都不识,本帅的军令他们也看不懂,到时候误了大事,该怎么办?”
其实,程世杰也相信,宁海军水师的将士,只要脑袋不傻,就不会背叛他,因为道理很简单,水师是一支非常耗钱的军种。
虽然在风帆战舰时代,战舰出海不需要耗油,可问题是,虽然不耗油,但是需要耗损大量的桐油、绳索、帆布以及沥青,在后世沥青就是石油提炼的垃圾,当然在后世柏油马路很少修以后,沥青只能作为防水和防腐材料,用途有限,价格也不高。
可问题是,在这个时代沥青却非常贵,这是用来战舰防水的极佳材料,更何况,程世杰规划建造的大型造船厂,已经开始到处挖有经验的工匠,这只有程世杰会重视水师,他们跟着程世杰才有出路。
很快,宁海军水师在金州港靠岸,从小南岛缴获的物资、银子、钱财,等等都被运到了金州卫城,也就是程世杰的宁海军将军府。
经过一个多月的紧张修建,宁海军的总兵府终于有了点样子,至少仓库是齐全的。
众宁海军将领兴致勃勃的面见程世杰。
“拜见大帅!”
程世杰抬手道:“诸位将军辛苦,本帅治军,向来公道,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在此役中,李方、陈大勇等众将官奋通杀敌,歼敌人六百余人,俘虏一千四百九十九人,缴获白银二百五十万两,黄金六千三千两,黄铜十九万斤,珍珠一千六百多颗,按军规该重赏,但是……”
听到这里,原本定格在众将领脸上的笑容,仿佛凝固住了,他们都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望着对方的目光变得有些不善。
但是之后,程世杰当着众将领的面,将十九封密信直接烧掉,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在场的将领哪一个不是人精?
看到这一幕,顿时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沈世魁望着李志祥,暗道:“可惜!”
李志祥离开总兵府大厅,望着沈世魁的背影:“沈副将,你干得好事……幸亏李某没上当!”
“彼此彼此……”
“小人!”
“你卑鄙!”
“我呸!”
“姓李的,那你他娘的……老子要是再信你一个字,老子跟你姓李……”
“别啊,我可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
“滚!”
“真狗!”
……
宁海军将领们这下明白了他们身边的都是一群什么货色,破口的大骂都是轻的,陈有时赶紧走,因为他发现,身边的几个将领朝他围了过来,一敌三,陈有时还有把握,一敌五,铁定挨揍。
……
谢宗泽强忍着不满,完成了宁海军学堂的事务,检查好十几名秀才老师收上来的课业,捏着鼻子完成了批改。这才顶着夜色,施然回到家中。
程世杰给谢宗泽分配的宅子,是金州卫城一座三进的宅子,据说是原金州卫一名副千户的宅子,这座宅子经过紧急修缮,占地莫约两亩多,前后三进,放在金州城内,已经算是豪宅了。
可问题是,豪宅不豪宅,需要对比,谢氏好歹是济南府临沭县望族,在县城城南的谢氏祖宅,经过谢氏一门十二代先祖先后修建,占地超过一百五十亩,拥有三百多间房子,程世杰赐给他的这座宅子,连谢氏祖宅的一座跨院都比不上。
至于谢氏祖宅的雕梁画栋,这里更是一点也看不到,哪怕是谢氏建在田庄的宅子,也比这座宅子奢华。
谢宗泽一进家门脸便绷了起来,老妻出迎,次子和女儿也出迎,他走到二堂坐下来,开始更衣,妻子奉上茶水。
谢宗泽被宋献策设计陷害,当时他确实是没有反应过来,后来也反应过来了,但是事已至此,他也无法挽回,然而问题是,宋献策做的比他想象中的要绝。
不仅把他控制在宁海州,后来直接送到金州卫,更是把他的一妻四妾,三子两女,包括长孙、儿媳妇等二十二口人,连仆从都给他接到了金州卫。
在这种情况下,谢宗泽除了配合,别无选择,他要是不配合,估计全家都要遭殃。
“大郎呢?”
谢宗泽的长子叫谢景林,次子谢景森,幼谢景材。
“大郎在读书!”
“读书,读书,读书还有什么用!”
谢宗泽自己是中举之后,按照要进京赶考,说不定就可以考上进士,结果当年他的父亲亡故,他只好按制守孝三年,结果再进考场,却一次不如一次,眼看着年过四旬,他的功利心就小了许多。卂渎妏敩
没曾想先是落在土匪手中,再被设计陷害,现在更是连参加科举的机会都没了。
谢宗泽的自尊心本来就叫,自己没有考中进士,就已经十分憋屈,便指望着自己的儿子能够苦读谋个制科出身,也好让自己在族中和人前都能扬眉吐气。
可是现在,连儿子的科举之路也断了,他更加憋屈。
谢宗泽的长子谢景林其实已经没戏了,谢景林喜欢格物,喜欢算学,却不喜欢制科,在十五岁考中秀才之后,参加了两次乡试,随后以才学不足为由,连乡试都不参加了。
就算没有这档子事,谢景林也不可能考上进士,因为他的心没有用在这个上面,谢宗泽糟心的事情,还不止儿子这一桩。
他的长女谢素素,倒是自幼聪明好学,本来只是教她孝经女则女诫等基础读物,结果这个姑娘来来去去竟然将九经六艺弄了个样样精通,连谢宗泽自己都有些瞠目结舌。
在整个济南府中都知道谢家有一位才女,奈何谢氏家族的地位非常尴尬,不上不下,门第高一些的不屑向他谢氏求婚,门第低一些的又畏于谢才女的赫赫名头不敢上门求亲,低不成高不就,一来二去,这位长女竟然变成了守闺房的老姑娘,今年已经整整二十二岁,却仍不能出阁,这在这个时代可是一件近乎惊世骇俗的事情了。从山东被强制搬到金州,谢宗泽则更愁了。
宁海军哪有可以让谢宗泽入眼的人才?马士林的才学不俗,但是他的长子都十二岁了,吕从龙和秦伯诚都已经当了爷爷,孙本举倒是丧偶了,可是谢宗泽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去给人家当填房?
就在这时,谢景林拿着一本书,一边走,一边嘀嘀咕咕,仿佛一个神经病。他嘴里念念有词:“不对,不对,这个数算得不对……”
直到差点碰到谢宗泽,谢景林这才反应过来:“孩儿见过父亲大人!”
“有空闲多读些经史,整天闷在屋子里翻烂账本子能成什么气候?”
谢景林属于典型的屡教不改,但是认错态度却非常不错:“是,父亲大人,孩儿知错了,孩儿改……”
端着茶汤过来的谢素素道:“爹爹,你在外面劳碌了半日,大弟在家虽说足不出户,却也累了一天了,都不轻松,你便不要再骂他了,人说老人肝火旺盛,气大伤身,气病了可不得了……”
谢宗泽看到女儿,气就不打一处来。
当然,这并不是气女儿,而是愧疚。
谢宗泽指着谢景林道:“畜生,你自家死活,我也不管了,难道你便不为你妹妹想想么?你这不学无术的顽劣名声连她的终身都毁却了,你还不反省么?”
谢素素笑了笑道:“爹爹,这就是您的不对了!”
谢宗泽接过谢素素手中的茶,一饮而尽:“为父倒要听听,为父是如何不对?”
谢素素反驳道:“若是寻常时节,读书,修身齐家治天下,倒也不算错漏,可问题是,眼下时局艰难,朝廷朝令夕改,奸臣小人当道,国事不堪。再说,名士赵端午(既赵士骥)是一个多么有学问的一个人,乱兵一起,被人把脑袋砍下来,一家老少男丁被杀了个干干净净,宅中女人……总之阖家竟然没有一个落了下场的,这便是读书人的好处?”
谢宗泽居然还真是无言以对,他想了想道:“为父不及你伶牙俐齿,说不过你,现在倒是要说说你的事!”
“女儿有什么事?”谢素素感觉有些不妙,这是要催婚的节奏。
谢宗泽叹了口气道:“为父差人打听过了,张怀泽被程大帅任命为工曹主事。此人虽然负责工匠之事,却出身莱阳张氏,若是以前,咱们谢氏可够不着他们张氏的门,现在张氏家道中落,这个张怀泽至今未婚,虽然穷了点,才学倒是不俗,若是参加制科,说不定可以高中……”
谢宗泽这才发现自己的女儿居然瘫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
谢宗泽有些急了:“怎么了素素?”
“女儿没事!”
谢素素苦笑:“是素素让爹爹和娘亲蒙羞!是女儿拖累了你们……”
“这个张怀泽不能入素素的眼?”
“莱阳张氏,出身显赫,只是……”
谢素素的语气显得极为坚定:“女儿宁嫁百夫人,不嫁一书生!”
“不嫁读书人,你要嫁给那些穷军汉,这是何道理……”
“女儿!”
就在谢素素准备回答的时候,门房进来禀告道:“老爷,宁海军总兵程大帅登门拜访!”
“啊……”
谢宗泽急忙道:“快请,不,老夫亲自迎接!”
程世杰的威名,在辽南没有人不知道,这可是一个杀人狂魔,刚刚来到辽南的时候,建奴和蒙古人就被程世杰砍了六千多人,这些建奴和蒙古人的尸体,就垒在盖州的金石山,成为了巨大的京观。
更何况,辽南的很多屯田军户,都是宁海军的俘虏,对于程世杰的传言,也有越来越离谱,有人说程世杰身高过丈,有的说他胳膊上可以跑马,也有人说他一顿要吃三颗人心……
不过,在谢宗泽看来,程世杰掌握着谢宗泽一家老小的小命,万万不可得罪。
就在谢宗泽走到门口的时候,无意间扭头,却看到谢素素的脸色微微红了,目光闪烁,娇羞无限……
这是……
程世杰在辽南,在山东都是孑然一身,他是一个单身的鳏夫,别看程世杰是年龄三十五了,只要他愿意,愿意嫁给他为妻的嫂子,能从辽南排到登州。
这其实并不夸张。
在大明朝,还有人鄙视链的,文人和士绅看不起武官,武官看不起豪强,豪强看不起百姓,但是武官虽然不够显赫,在文官面前活得非常卑微,但是武官也是官,不是平民百姓可以招惹的。
要说谢素素的心思,对于程世杰倒真没有男女之情,毕竟,她一生受到的教育,就是让她三从四德,而且是不该想的不能想,不该看的不能看。
谢素素听过关于程世杰的传闻很多,但是,她真想看看这个可以让山东土匪闻风丧胆,半月之乱平定孔有德之乱,将杀人如麻的建奴垒成京观,是何方神圣。
这就像是后世的粉丝,马上见到偶像一样,有些激动。
当然,在谢宗泽眼中,这是自家的姑娘思春了。
片刻之后,谢府中门大开,谢宗泽在在前,谢景林在后,十七岁的谢景森居次,十二岁的谢景材落在最后,一家人整整齐齐大步迎了出来。
谢宗泽一面抱拳行礼一面强打笑容道:“大帅光临寒舍,竟然还自投名刺,实在是折杀宗林父子……”
程世杰隐隐有些奇怪,谢夫人怎么看着自己的目光这么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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