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恶心……”迟俊扬却把李安歌扣得更紧了,“可我就是看不得你受罪。”
李安歌怔住了,手也落了下去。
“你不也就是个小孩儿么?”一想到李安歌扛下了那么多事儿迟俊扬就心疼,他胡撸了一把李安歌的后脑勺,“怎么就不知道喊疼喊难受啊?给别人铲事儿挺能个儿,你自己的事儿怎么就不知道叫我帮你啊?”
心底最柔软脆弱的地方像被一只手温柔托住,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些话,所有人都拼命催他快点儿做个成熟的大人扛起责任,迟俊扬却是唯一一个让他去依赖的人。
有他这句话就够了。
李安歌环住他的腰,把头靠向迟俊扬,却蹭到了他脸上的泪。
这个世界上有他存在真的是太好了,连眼泪都让李安歌觉得温暖。
“小迟总,”李安歌忍不住轻笑一声,“……你别哭啊。”
迟俊扬也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李安歌都还没怎么着,他先自己流上马尿了。他暗暗发起誓来,这肯定是他最后一次为这小子哭。
“你小子是真他妈没良心,笑什么笑?”迟俊扬难为情地抽了下鼻子,拍拍李安歌的脑袋站起来,“坐好了……我——”
只听“嗵”地一声,刚站起来的他一头撞在了上铺的床板上。迟俊扬抱着头痛苦不已地坐回床上,刚收回去的眼泪这下又生理性挤了回来,他可没李安歌那么能忍,疼得龇牙咧嘴地嚎了出来。
疼得他后悔今天来找李安歌。
“你今天跟我回家去!”迟俊扬心情一下差到极点,“这破地儿真没法住!”
“我们都住好久了……”李安歌苦笑,忍痛用打着石膏的右手轻轻摸了摸迟俊扬的头顶,“我看看磕破了没有。”
也是邪门了,李安歌的手一摸上来,迟俊扬就不那么疼了。
“行了!别乱动了。”他小心拉开李安歌的手放下,又犯难地看了看这一床的狼藉,“……我勉为其难给你收拾收拾吧。”
实在是这辈子都不想再伺候人了。
迟俊扬帮着李安歌换了纸尿裤、换了衣服、换了床单被套,又陪着他洗漱、洗衣,屋里屋外跑了好几趟,连他自己都换了身李安歌的干净衣服。这下迟俊扬已经累得只能坐在床边发愣,他又暗暗发起誓来,这肯定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伺候人。
可对于李安歌来说,每次弄湿了裤子、床单,都免不了一次折腾。
洗衣机还有二十分钟才能完成清洗,李安歌偷偷用手指按压着太阳穴强打精神。
“还没吃药吧?”李安歌从桌上把自己的水壶拿给迟俊扬,“把药吃了。”
迟俊扬倚着床框不动窝,他累得直翻白眼儿,“一会儿吧,我太累了,真得歇会儿。”
李安歌把水壶立在腿间,划着轮椅调整方向靠近迟俊扬,伸出手在他裤兜里摸出一个药盒。
“都已经晚了,就别再耽误。”李安歌把一颗胶囊倒在手中,“张嘴。”
迟俊扬笑着张开了嘴。
李安歌把胶囊放进他嘴里,又拿起了水壶,“给。”
“累。”迟俊扬嘴里叼着药用手指指水壶,又比划了一下自己的嘴,示意让李安歌把水壶给他端到嘴边。
“是懒,爱喝不喝。”李安歌不管他,自己喝了起来。
“一会儿胶囊化了苦着呢——!”迟俊扬这下着急了,探出头含着胶囊大着舌头跟李安歌抢水壶。
李安歌哼笑一声,捧着迟俊扬的下巴低头亲了过去,温热的水顺着他的唇流进迟俊扬嘴里。
迟俊扬愣了一下,李安歌又把他的下巴往上一托让他闭嘴,他用指尖抹掉迟俊扬嘴角的水,“咽胶囊我就帮不了你了。”
喉结上下一动,胶囊顺着喉咙滑进食道,迟俊扬盯着李安歌那仍带有笑意的眼睛,扑上去对他发动了攻势。
刚才胶囊那股异味被李安歌嘴里清甜的薄荷味取代,迟俊扬真希望每次都能这么吃药,这样他对抗排异药就该少些抵触了。
“李安歌?”有人在敲门。
打断了二人的唇齿缠绵。
迟俊扬不情愿地起身去拉开门,原来是有个女孩儿端来了一碗生滚粥。
“给李安歌的?”迟俊扬把粥接到手里,还有点儿烫。
“嗯。”女孩儿点点头,笑着冲屋里的李安歌说起广东话。迟俊扬只能听懂个大概,估摸着意思是美姐煮的,让他喝完好养病之类的。
李安歌先是一顿,而后才嘴角微勾,“多谢啦。”
行吧,也就这句听得明白。
迟俊扬嫌烫,赶紧把碗放到小桌上。
他看就给了一把勺、一碗粥,话里冒了点儿酸味儿:“怎么也不问问我吃没吃。”
李安歌笑出声来,“这就是给咱俩的。”
“什么意思?”迟俊扬问。
李安歌扯扯迟俊扬身上的黑色T恤,他们都穿过了彼此的衣服,倒都合身。
“她们笑咱们俩太腻歪,不如就一起吃。”
“啊?她们知道了?”迟俊扬瞪大了双眼。
“别紧张,”李安歌赶紧摇头安慰道,“她们开玩笑说着玩的,放心,都没往那方面想。”
迟俊扬可没紧张,相反,他在心里还颇为高兴。
看李安歌一脸认真给他解释安慰这事儿的模样,迟俊扬干笑一声:估计发烧的不是李安歌,是他。
车里只剩下李安歌自己,他摸了摸仍在发热的额头,顿时少了些反抗的心气。
都跟迟俊扬说了自己能行,再不方便也有同屋的陈叔能搭把手,可迟俊扬就非要把自己给弄到他家去。
这回四肢有三肢不能使,李安歌是真拗不过迟俊扬,一路被他抱到车上,李安歌连眼皮都不好意思抬。
“连轮椅都给你拿上了。”返回来的迟俊扬拉开车门给李安歌展示,“这回行了么?”www.xündüxs.ċöm
“还有东西没拿。”李安歌瞥了一眼道。
迟俊扬快不耐烦了,“还拿什么拿?我家里都有,你用我的!”
“你怎么会有。”李安歌悄悄叹气,“你把轮椅放好,我现在下车。”
迟俊扬心里的火蹭蹭冒出来:“你还有完没完?!我楼上楼下跑两趟图什么呢?!”
李安歌知道他这通折腾也是想让自己住在舒服的地方养伤,可他不只是一个手腕骨折的伤员,作为截瘫患者,他生活的不方便也不只是不能行走。
“小迟总,轮椅就放这儿,你先上车。”李安歌垂下眼睛说。
迟俊扬见李安歌态度有缓,也就先听了他的。
“我觉得有些话还是应该跟你提前说好。之前都是我的错,我怕丢人,一直没敢告诉你。”李安歌回避了迟俊扬的注视,“刚才你也见过了,我会失禁。平时就算穿着纸尿裤,不注意的话也可能漏出来。别说你了,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
“……知道。”迟俊扬当然知道,即使刚才没见过李安歌失禁,他也知道这些。
同时,迟俊扬也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李安歌说“还有东西没拿”指的是什么。
“我觉得你还没真正考虑过和我这种人相处的麻烦。”李安歌只能一条条剖出自己的不便与不堪去给迟俊扬做假设,“如果我住你家,可能也会弄脏你的床;我现在手这样,在你家洗澡也成问题,没准儿还得靠你帮忙……这些麻烦你都想过了么?”
“……我确实没想过。”迟俊扬仔细端详着李安歌的侧脸,竟觉得有些陌生。
在他眼里,李安歌倔强固执却也坚强理智,连吵架都要虚张声势嘴硬装狠。可就在这时,迟俊扬才看到了他从未展现予人的软弱一面,李安歌也会自卑脆弱,像只犯了错事怕被丢弃的小狗。
“我虽然没想过这些事儿,可去店里找你之前我想过别的。”迟俊扬拉着他的手臂把李安歌抱进怀里,“失禁就失禁吧,谁还没尿过床、没尿过裤子啊,有他妈什么大不了的!”
李安歌提醒他:“小迟总,可我已经21岁了。”
“我哥都30了不也照样尿裤子。”迟俊扬举不出什么好例子来,只好把季焰远搬上来安慰李安歌,“再说了,弄脏了我家有人给洗,而且不行以后咱俩都一起洗澡呗。你啊,碰上我你就偷着乐吧!何况我刚才不都给你收拾过了么,你现在琢磨这些干嘛?”
“我怕你刚才是同情。”李安歌闷闷地说,手不自觉抓紧了自己的裤腿。
“那你就错了,”迟俊扬哼笑着松开李安歌,“我这人向来对残疾人没什么同情心。”
这话听着刺耳,李安歌却笑了。
“车里等我。”迟俊扬又打开车门。
李安歌问他:“干嘛去?”
迟俊扬白了他一眼,故意提高音量让他闭嘴,“给你拿纸尿裤去!”
这是李安歌第一次在他这儿过夜,也是两个人第一次过夜。
迟俊扬见李安歌平躺着,突然想验证一下之前关于身高的疑惑。
“你脚有感觉么?”迟俊扬先试探一声。
“……没有。”李安歌老实回答,“怎么了?”
迟俊扬这就放心了,他跃上床扯开被子,挤到李安歌身边比着他的头顶躺平。
“嗯?”李安歌转过头看迟俊扬的脸离他很近,视线却只盯着床尾。
迟俊扬顾不上搭理他,偷偷把右脚移向李安歌那边比了比。
他的脚碰到的是李安歌的脚踝,可见李安歌确实比他高,至少高出个5厘米。
“啧!”迟俊扬真不甘心。
“干嘛?比身高啊?”李安歌感觉不到脚上的事儿,又没戴眼镜,便准备支起手臂坐起来看看结果。
迟俊扬赶紧曲起腿,“别看了!一边儿高。”
李安歌真想告诉他,你这反应已经说明结果了。
他转过头盯着迟俊扬这张藏不住心事的脸笑个没完,伸出手臂把他揽进怀里。
“笑个屁啊,我都说一边儿高了!”迟俊扬羞愤地强调着。
“嗯——”李安歌故意拉着长音答应他,扭过头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这下迟俊扬可来劲头了,骨折发烧倒也不耽误那事儿,他兴奋地抖起被子盖到两人身上,在被子里朝李安歌腰下摸了过去,可刚一触上去,才让迟俊扬突然想起李安歌跟普通人的不同。
顿时兴致全无,迟俊扬立即收回了手。
凭那几声动静李安歌就知道迟俊扬刚才干了什么,他脸上的笑意落了下去,难堪地抿了抿唇:“……准备要睡了么?”
“啊……嗯。”迟俊扬支吾着看了看李安歌,心里说不上的一阵酸涩和沮丧。
他起身去关掉了卧室的灯,重新回到李安歌怀里枕了他的枕头,迟俊扬抵着李安歌的头闭上了眼睛:“你可别第一天就尿床啊……”
“嗯,它不听我的,听你的。”李安歌苦笑。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笑一个更新,第 21 章 第一晚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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