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认识,但既然在这种地方,应该是同她一般,也经历了那些……
可他为什么看上去那么轻松?还对她笑?
他朝她伸出手,稍微用力,将她扶着坐了起来,她身体如一滩烂泥,根本无法坐直,他便将她扶到了一块巨石之后。
脊背靠着坚硬的石头,头顶是巨大的树叶,雨水打在叶子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她的视线掠过少年的脸,往四周看去,便看见那些连绵不绝紫色的花儿。
她只经历了一次而已……
她忍不住问:“这些花儿,都是你……”
少年盘膝坐在她对面,抬头去瞧落雨:“是因为我长出来的。”
那些花儿无穷无尽,个个根茎粗壮,昭显着内里的黑暗与绝望。
她眉心一拧,莫名有些害怕,普通人真的可以承受这么多么?这个叫云谏的家伙到底是人是鬼……
不可能吧……
怎么想都不可能……
她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少年神情忽而变得严肃:“我没想到会遇到你。”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云谏解释道:“我在这里待了很久,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我以为只有我。”
她依然不明白他的意思,不过他长出了这么多花儿,那应当是不断的陷入噩梦之中,的确无法离开这个区域。
她也是因为彻底崩溃,精神力消耗一空才能爬到这里。
不过爬到这里又如何,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她都已经无法坚持了。
她晦涩道:“你就当只有你好了。”
那少年微拧了眉心:“既然看到,便不能不管啊。”
他要管什么呢?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不懂。
她干脆别过脸去,她只是等死而已,即便遇见了这个奇怪的少年,也无法改变什么。
这场雨不知道要下多久,衣服混合着泥土和血液黏在身上,让她一阵一阵的发冷,她头脑昏沉,逐渐睡去。
云谏坐在她对面,仔细的打量她,在她即将睡去的时候问:“你来时还遇到过别人么?”
她被这话拉回了思绪,耷拉着眼皮摇头。
“那你知道还有别人么?”
她困倦的道:“有吧,林青釉能将我送进来,就一定还送进来了别人。”
云谏道:“你一定同别人不一样,我在这里这么多年,没有人能到达这里。”
她眼睛里蓦然一湿,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那些字儿艰难的从口中吐出来:“现在也没有区别了。”
她说完这些话,困倦的厉害,眼皮似有千斤重,再也无法睁开,就在她沉沉睡去的当口,有人剧烈的摇晃着她的肩膀。
她本能的哭喊道:“别打了,我都做,都听你的,求求你,别打了。”
她蜷缩成一团,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中,歇斯底里,无法停止,整个人都被泪水和雨水浸泡,摊开在泥泞中,像一块破烂的抹布。
有人温柔的在耳边道:“秦子期,醒醒,醒醒。”
她泪眼朦胧的睁开眼,看见了少年担忧的脸。
意识渐渐回拢,她终于不再哭喊,可身体仍旧止不住抽搐。
云谏按住他,原本想说什么,眼神却忽而变得涣散,他略作镇定后,认真叮嘱道:“别死。”
她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那少年便咬牙又重复了一遍。
“在我出来之前,别死!”
然后那少年便如水波纹般在他眼前消失了。
他进入了真实梦魇。
她害怕的抱紧自己,真实梦魇……她一想起来就忍不住发抖。
雨势愈加猛烈,头顶上宽阔扁平的枝叶也无力抗拒,垂头丧气的耷拉下来,那些雨水便尽数浇在了她的身上。
冰冷刺骨,她强撑着身体爬进花木密集处,看着少年消失的地方,忍不住想,他还会回来么?回来后会改变么?
她想起方才少年轻快的模样,他要是被摧毁了,可真叫人难过……
想看看他还会不会回来,回来后会不会改变,这样莫名的想法便刻在了脑海中,即便不断的想要睡去,可最终也硬撑着睁大了眼。
云谏比她想象中回来的要快。
她只坚持了一炷香的时候,便瞧见那地上长出了一株粗壮的紫色花朵。
然后她便看见少年凭空摔在了面前的泥地上,满身鲜血,脸颊青肿,满面泪痕。
少年如她一般蜷缩在一处,哭的歇斯底里,说着含糊不清的话。
任何人的崩溃都如此相似,再坚强的人都有软肋。
她没有丝毫力气,无法帮他,只能别过脸。
黑色的雨幕下,两个衣衫褴褛的人,烂泥的一样的瘫倒在地。
雨声那般大,却依然盖不住那撕心裂肺的痛哭。
她在那哭声中陷入了沉睡,不知睡了多久,脸颊上痒痒的,迫使她睁开了眼,刚一睁开,便对上了少年清亮的眼。
他松了一口气:“我以为你死了。”
她想,有什么区别呢?
凉凉的日光照在地上,原来雨已经停了。
头顶上巨大扁平的叶子兜不住愈来愈多的雨水,蓦然一个弯折,那一兜雨水便兜头落下。
她一下子打了个激灵。
云谏便笑出声来。
她痛苦不堪,这人怎么回事,这种时候还能笑出来么?他明明刚从真实梦魇里出来。
不过这家伙实在太奇怪了,你说他坚强吧,他崩溃的时间好短暂,几乎是进去没多久,就跪地求饶了,可你要说他脆弱吧,这满地的紫色花朵又是因他而生,他竟然还能笑出声来。
简直是到了离谱的地步,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啊……
云谏还在不住的发抖,清亮的眼里时而混沌时而清明,他按住自己颤抖的手指,仔细道:“你千万别死,我想想办法。”
她颓然道:“不用了。”
云谏却道:“那不成,我既然知道这里面还有别人,自然不能放任下去……”
她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别管我,我没办法,我已经没办法……”
少年握着她的肩膀,目光认真:“你再坚持一下。”
她的眼泪蓦然涌出:“我坚持了好久,我累了。”
云谏想了想,便道:“那我死之前,你别死,可以么?”
她愣了愣,不明白这样有什么意义。
他却不再说话,疲惫的捂住脑袋,痛的整张脸都皱在一起。
她觉得这个少年实在太奇怪了,奇怪到她明明已经丧失所有斗志,却还想看他到底想做什么,又能做到什么……
等他终于缓和下来后,她问了一个困扰她很久的问题。
“你崩溃的好快……”
云谏一滞,挠了挠头发,笑道:“我脆弱嘛。”
“登登那么小,他们竟然……”
他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她傻掉了,这家伙刚刚还在笑,现在竟然就哭上了……不过她转念想到应该是噩梦的后遗症,也正常……
他哭的很伤心,哽咽的道:“怎么求都没用,那孩子还是死在我面前,小小的,满身是血……”
她不知道该怎样做,精神力消耗一空的她很脆弱,不想接触任何人,只想找个隐蔽的地方死去,可少年哭的太可怜了,她还是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
少年便拿着她的手擦擦眼泪,哭的更凶了。
……
他没有痛苦很久,片刻之后便恢复了正常,眼睛红肿带泪,可唇角却带着无所畏惧的态度。
同初见时一样。
云谏艰难的活动身体,捡了几支树枝堆在两人面前,这便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拨弄着树枝,同她道:“这样,我下次醒来,我们就可以生火了。”
她怔怔的望着他,不明白他做这些有什么用,生火有什么用?
云谏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眼神又开始涣散,他又要进入真实梦魇了。
他在最后一刻朝她挥挥手,叮嘱道:“别死啊。”
然后那少年便消失了。
她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掉下来。
他进入的可是真实梦魇,那样可怕的地方,怎么还有心情管别人……
她忽然有些想为他活下来,可活不活下来,也不由她决定。
身上愈来愈冷,她支撑不住,再次陷入了昏迷。
·
耳边响起“哔哔啵啵”的声音,有炭火燃烧的气味儿。
有人叫他。
“秦子期,醒醒,醒醒。”
她努力许久,才勉强睁开眼,模糊中瞧见了状态糟糕的云谏。
他不知用什么点燃了先前堆好的树枝,橘色的火焰便在两人之间不断跳跃。
苍白的烟气升上漆黑如墨的天空,将凄凉月色也染的朦朦胧胧。
她嗓子哑的要命,干涩道:“你又崩溃了?”
云谏捂着脑袋缩在火焰之后,呜咽的“嗯”了一声。
她濒死中忽而来了兴致,问:“这次遇到什么事儿?”
云谏模模糊糊道:“是阿丁,他们拦着我,逼着阿丁魔化,我亲眼见到那场面……”
阿丁,又是一个新名字……
少年在痛苦中丧失意识,口齿不清的道:“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她看着跳跃的火焰,咬牙将手掌伸进去,痛感一瞬间传来,她的意识便在这样的刺激下从模糊转为清晰。
她趁着这个当口爬到云谏面前,握住了他的手。
火焰哔哔啵啵的响,灰白色的烟气直冲云霄。
片刻之后,云谏停止颤抖,他恢复了意识。
少年仰面躺在泥泞的地面上,他低眸看向她握住他的手,轻声道。
“秦子期。”
她茫然的看向他。
少年清亮的眼眸还带着痛哭过后的泪水。
“我帮你把曾经的自己找回来,好不好?”
她一怔。
明明已经无所谓了,可眼泪还是毫无征兆的涌了出来。
她蓦然痛哭,比任何一次都歇斯底里。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为了活命被迫海王更新,第 92 章 第 92 章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