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军众人相视一眼。
而后。
魏无忌自纵马而出:“关上可是武安君乎!?”
一声呼喊。
陆仁点头轻笑,语气不疾不徐,不带丝毫波澜:“无忌公子,前番咸阳一见,已别数年,公子安好否?”
信陵君眯着眼睛,直勾勾的打量着关上的陆仁,却是朗笑三声:“今日你我,兵戎相见。武安君此举,莫非关内兵力空虚,此番欲诈得我军?”
陆仁闻言。
脸上的表情重新的恢复了淡漠。
侧过身去。
缓缓张开双臂:“兵力是否空虚,公子攻关,岂不可一探究竟?”
“百万大军,皆欲得白起之首级。”
伴随着陆仁幽幽之呼声。
“噌!”
银光一闪。
宝剑出鞘。
陆仁独以一人。
而剑指百万大军。
“白起项上人头在此,诸位不欲取乎?”
关下。
联军沸腾。
虽怒,然军令未至,却不得进一步。
顷刻间。
魏无忌本直勾勾的望着面前并未有丝毫破绽的陆仁。
再望向那近在眼前空荡荡的关门。
门洞深幽。
如同大口,欲择人而噬。
魏无忌的内心告诉他自己。
此刻。
只要挥军而进!
则攻克函谷关,近在咫尺!
然而。
理智却告诉魏无忌。
一向是兵行险招的武安君,怎么可能用着如此低劣的计策!?
若其中有诈。
设有埋伏。
贸然进入,则后果不堪设想。
毕竟。
前番长平赵军前车之鉴,仿佛还在眼前。
深深的看了陆仁一眼。
魏无忌并没有多些什么。
只身纵马而回。
及至中军。
众人聚拢而来。
“信陵君(君上),如何了?”
一声声的询问。
而魏无忌无奈摇头:“那可是武安君,怎能看出丝毫破绽?”
随后。
魏无忌目光逡巡在面前众人身上,是一字一句道:“如今,函谷关内情况不明,看似空关,唯恐有诈。”
“以诸位之见,我军待得如何?”
仅仅片刻之后。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春申君黄歇缓缓的望着那关上陆仁独自一人之身影。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色间带起了一丝忌惮:“武安君用兵,皆不循常理,多阴谋使诈。如信陵君言,此番空关,唯恐其中有诈。”
“此番,不若撤之,待得打探虚实,再行定夺,亦不迟矣。”
话音刚落。
还不待黄歇抬起头来。
“不可!”
“不可如此!”
“当攻函谷关!”
三声齐刷刷的呼喊声,瞬间便已经是传来。
说话之人。
不是别人。
正是平原君赵胜,赵将廉颇、乐毅。
听得三人之言。
黄歇微微皱眉:“我知三位,于武安君有家仇国恨。然此番,诸位为我联军大将,一举一动,当以联军为重。”
“若贸然进军……”
然而。
话还没说完。
廉颇便是抬起头来。
冷冷的望向函谷关之上,那独自一人的陆仁,浑身上下满是冷冽和杀意:“其中或许有诈。然亦有可能,此乃白起空关之计。为惑我军退兵,而故弄玄虚。”
“若函谷关中真兵力空虚,只需我大军一进!则倾刻间,函谷定矣!”
乐毅亦是起身:“何况,我大军百万。纵关内有诈,不过耗费些许兵力。若能一战而取得函谷关,何乐而不为?”
而赵胜不语。
却是忽而纵马,至于函谷关下。
“武安君!”
“白起!”
朗声一阵大喝。
陆仁微微欠身:“平原君安好!”
相比于陆仁一脸的淡然。
这边的赵胜,有亡国灭种之仇,有亲朋亡故之恨。
家仇国恨,便以平原君之儒雅。
此刻脸上表情,却已满是凶煞:“白起,你不过使空关之计,如今便欲退得我军乎!?”
陆仁神色如故:“是否空关,君大可进关一探。”
赵胜浑身上下,气势汹汹。
只是冷冷的瞪了陆仁一眼。
不过片刻,便再纵马而回。
“攻关吧!”
沉沉的一声呼喊。
这边。
魏无忌虽然是面带犹豫。
但毕竟自家姐夫都已经是这么说了。
更何况。
前面廉颇和乐毅之言,魏无忌也觉得是颇有道理。
哪怕此刻函谷关中确实有诈。
他们也不过损失些许兵马。
对于他们堂堂百万大军而言,根本就是无关痛痒。
而若能借此,探知函谷关之虚实。
甚至是趁机一举攻克函谷关,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这边。
沉默片刻之后,便是缓缓抬起头来:“诸位,吾欲攻关!”
当是时。
平原君赵胜、廉颇、乐毅……等几乎大多数的人,都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而春申君黄歇,望向身旁的赵胜和魏无忌。
却是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
忽然间。
黄歇突然是后悔了。
原本兴冲冲的来参加这联军。
最后却发现,好像绝大部分的话语权,都是掌握在面前的这俩郎舅身上了。
毕竟自己只有一个人。
而面前这两位,却是一家人……
“罢了……若有损失,便由你魏国和赵国,一力承担便是!”
言罢。
黄歇一拂袖,却也不再说些什么了。
于是乎。
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廉颇猛然一拱手:“三位君上,末将请为先锋,先行攻得函谷关!”
三位公子齐刷刷的点了点头:“好,便以老将军为先锋!”
于是乎。
便是在如此的情况下。
廉颇带着大军,很快便已兵至函谷关之下!
“武安君!本将知你故弄玄虚!”
“今日,便要攻克函谷关,取君项上人头,以报我赵王、赵国血仇!”
面对老将军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嘶吼。
陆仁笑而语之:“请老将军入瓮。”
话都已经是说到了这个份上。
在廉颇的眼中。
陆仁那所谓的淡定。
反而是成了底气不足的证明。
当下。
便是指挥大军。
没有丝毫犹豫,而杀入函谷关瓮城之中!
而不过是片刻。
随着联军先头部队业已杀入瓮城。
不过是刹那间。
随着闸门转动。
原本大开的函谷关大门,却是紧闭!
“杀!”
“杀!”
“杀!”
呼而杀声四起,呼声遍地。
原本空无一人的关门之上。
万千秦军将士而起。
“祸事!吾军中计矣!”
这是与此同时。
所有联军将士心中,唯一的想法。
便见得此刻,那函谷关关墙之上。
无数秦军而起。
其军容之盛。
哪里还有前几日兵力大减的样子!?
分明正是前几日的军势!
此刻。
函谷关中的秦军,依旧是四十万之数!
哪里来的兵力大减!?
但是很明显。
此刻的明白。
于联军而言,已经是太晚太晚。
特别是,对于那刚刚冲入瓮城中的先头部队而言。
须臾。
见得这两极反转。
刹那间。
整个瓮城之城中。
弓弩呼啸!
如同雨下!
滚石、擂木无数,直接滚入瓮城之中!
忽而火起。
但见得片刻。
弓弦声,铮锵胜而起。
呼喊声,惨叫声大作。
马嘶鸣,人惊叫。
中箭身亡者有之,推搡者有之,奔走者有之,撞门者有之,跪地而泣者亦有之。
业不过半日。
足足万余人。
便在一片弓弩火海之下。
再也出不得瓮城。
函谷关,再复寂静。
一番试探后。
联军败退。
关墙之上。
望着败退而去的联军。
蒙武心有余悸。
望向面前的陆仁,愈敬之万分:“君上真乃神算也……早知联军不会顾忌,欲攻入关内。否则,大祸至矣……”
深深吸了一口气。
原本。
在当日,得知陆仁之令后。
蒙武本以为,武安君将会派遣他父亲以及王龁、王陵将军,即刻赶赴各地驻防。
然而。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
陆仁却是让他们,再多驻留几日。
并言及今日,联军必定出击试探。
而此刻。
见得退去的联军。
陆仁的嘴角,带上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所用之计,自然是空城计。
但如此多年的征战生涯。
陆仁用兵,早已和白起一般,从心所欲,如有臂使。
计策没有所谓好坏之分。
不过因地而制宜。
联军之人,并未有司马懿之谨小慎微。
反而如平原君赵胜以及廉颇、乐毅等赵将,于他和秦国之间,可谓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初使空城之计。
联军岂能中计?
于是乎。
便是有了今日之事。
而这边。
王龁、蒙骜、王陵等人便再一次的望向陆仁:“君上,真神人也。”
自然不是什么恭维之言。
一字一句,皆发自肺腑。
而这边。
三人便是再拱手:“如此一来,吾等今日趁夜,便带着大军出发而……”
话音未落。
“不!”
“尔等依旧不得出发。”
说话之人,除了陆仁又待何人?
而众人惊疑抬头:“如君上所言,联军其余三路之攻势便近在眼前,武关、河套、渭水等地,已是危如累卵。事态紧急,为何君上……?”
陆仁眯着眼睛,依旧是静静的望着联军退去的方向:“联军,必复来之。如此往复,至得三次,尔等便领大军出发。”
一语出。
满座惊。
是夜。
及至联军帅账之中。
“怪哉!怪哉!其中蹊跷,必定有诈!”
魏无忌目光如炬,忽而暴起。
忽然一声呼喊。
余人惊疑。
“信陵君(君上),这却是何故?”
面对众人询问。
魏无忌深呼一口气,那锐利的目光,径直的望向函谷关所在的方向:“吾等,恐中计矣!”
一番话后。
黄歇微微皱眉,依旧疑惑。
他们中计,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吗?
毕竟,武安君不过以一空关之计,便诱得他们入城。
足足损失万余将士。
而此番。
魏无忌却又复说中计,却又是如何?
倒是一旁的赵胜,廉颇、乐毅等人,猛然抬头,忽然是想到了什么:“无忌(君上)是说,此乃武安君疑兵之计!?”
魏无忌眯着眼睛,静静的望向函谷关所在的方向。
一面思索,一面是言语匆匆:“武安君其人用兵,变化无常。然万变不离其宗,其用兵之道,虽不循常理,却皆有目的。”
“尔等以为,武安君今日空关之计,所计为何?”
黄歇皱眉:“欲诱我军将士入关耳?”
魏无忌未言。
这边赵胜便是猛然摇头:“非也!区区万余将士,于我百万大军而言,不过九牛一毛也。”
“冒此陷关之危,而以空关之计,岂因区区万余将士?”
随着这一句话。
黄歇瞪大了眼睛,终于是想到了什么:“平原君和信陵君言下之意!?”
廉颇沉着一张脸,直接出列:“武安君,欲以空关诱兵之计,而诱我军。此番计出,来日复空,我军知有诈,岂能进之?”
乐毅徐徐而出:“若此后,武安君尽关内之兵,而援之于武关、渭水、河套,则我军待如何?”
黄歇明白了。
忽然间,却有头痛欲裂之感。
他主邦交连纵,辅国从政。
朝堂、各国之上,尔虞我诈早已习以为常。
但今日却才知道。
这战场之上的门道,比之朝堂,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缓缓的望得现场众人:“所以,以诸位之意是?”
“或一日,或两日,或三日,亦或十日。若武安君复空关,随意另择一日而攻之!”
于是乎。
便这般。
足有六日之后。
前五日。
函谷关在陆仁之令下,依旧关门大开。
而联军,似乎也像吃一堑,长一智。
对函谷关只是围而不攻。
即便关门大开,也没有丝毫攻击之意。
于是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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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得麾下之斥侯。
魏无忌是沉声问道:“函谷关情况如何?”
斥侯没有丝毫犹豫:“奉君上之令,这五日,函谷关中之灶,似有每日愈少。”
一瞬间。
还不待魏无忌说些什么。
赵胜等人,便已经尽数起身:“此言当真!?”
斥侯拱手:“千真万确!”
众人闻言大喜:“莫非真以君上所言?”
唯独魏无忌此刻,却依旧皱了皱眉头:“虚而实之,实而虚之。武安君岂是吾能猜透?或依旧为武安君之诈也……”
便是魏无忌,此刻其实也是有些拿不准的。
虽然明白,他的猜测,又几分可能。
但是。
他能想到的事情。
堂堂武安君,如同天人一般,被称为战神,会想不到么?
万一……这又是武安君计中之计,为的就是再坑得他联军将士。
若每次死上万余。
纵联军百万,何以终日?
更何况。
任凭武安君驰援遣大军各地又如何?
便此刻不攻打函谷关。
各路进攻亦不顺畅。
不出半年。
待秦军粮食耗尽之后。
他们便不战自胜。
然而如果是当真撤军了,只要此刻一攻打……
此刻。
魏无忌的脑海中,仿佛是有两个小人,再他的耳畔不断的呼喊一般。
攻还是不攻?
这是武安君之计?
还是计中之计?
犹豫良久。
魏无忌猛然摇头:“诸位!吾等只有两次试探的机会!”
“若再无破绽,便以先前之计而行事!”
于是乎。
第六日。
陆仁依旧独坐关头。
联军复攻。
折军两万余,损裨将一人。
第十日。
联军主力压上。
没近四万众,亡裨将三人,老将廉颇右手中箭,险些坠马。
待得联军再一次的退去后。
“王龁,何在!?”
”末将在!”
“你领十万大军,今夜出发,驰援河套。”
“诺!”
“蒙骜,何在!?”
“末将在!”
”你领十万大军,明夜启程,至少梁、蒲津、龙门三渡,必不让列国兵力,入我渭水!”
“诺!”
“王陵何在!?”
“末将在!”
“你领十万大军,三日后,赴武关。”
“诺!”
三十万大军,终是离开了。
于是乎。
此刻函谷关所遗之秦军,已不足十万。
而这十万人。
还要以先前陆仁之令。
掘得函谷关周围的稠桑原之土。
实际镇守函谷关的秦军,其实业已不足万人。
更何况。
此刻函谷关之关门,此刻依旧日日敞开。
也就是说。
只要联军大举压境。
不须得十万人。
最多五万人!
便可破得函谷关。
如此之陷境。
饶是蒙武和王翦,都是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君上……当真是不调一些士卒回防么函谷关么?”
“要是函谷关一失……”
话还没说完。
陆仁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河套、武关、渭水等地开战之前,联军必不复攻。”
众人皆是知悉联军兵力之动向。
便在十日前。
联军三路大军,便是出发了。
然而。
这三路大军之行军路线,距离函谷关,还算比较遥远的。
便是最近的武关,欲待开战。
等联军主力得到消息,恐怕也是近两个月后的事情了。
而当真是等到了那个时候……
陆仁眯着眼睛。
却是望向了后方。
那高阔的稠桑原之上。
山石林立,丛林茂密。
而在稠桑原的后方,便是奔腾不休的黄河。
便在此时。
王翦抬头,此刻脸上神色愈是复杂无比:“那待开战之后呢?君上又待如何?”
毕竟。
王翦自然是明白。
这近两个月的时间。
或许可以凭借这空关之计,而暂时的迷惑联军。
但是。
待得开战之后。
函谷关兵力之空虚情况,便会被联军众人毫无保留的知悉。
真到了那个时候。
以函谷关之兵力,当真是能抵挡联军之兵锋么?
直到这个时候。
陆仁的脸上,依旧是带着笑意:“便等。”
“等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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