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背着双肩包,穿着一身学生制服,走进国际学校的大门。
他被分到了高一年级的a班,班上共有十四位同学,其中有一位名叫“赵格菲”的女生,经常组织同班的中国学生一起聚会。
赵格菲对江逾白的态度尤其特殊,甚至亲手为江逾白制作了一份便当。
江逾白感谢赵格菲的好意,随后就把便当分给全班同学品尝,赢得了众人的交口称赞。而他自己却连一筷子都没动,实在是很不给面子。
赵格菲并不气馁。
她坚持了好多天,直到江逾白的一位好友转告她:“你天天给江逾白做饭,自己累,他也烦,这就是没有枣儿白捅一竿子,根本没意义。”
赵格菲怀疑这句话是江逾白托好友传给她的。
因为,以那位好友的语文水平,他不可能灵活运用“没有枣儿白捅一竿子”这种复杂、深奥、罕见的民间谚语。
赵格菲也是一个有骨气的人。
她找到江逾白,亲口问他:“你不喜欢对你好的女人啊?”
江逾白反问她:“你喜欢对你好的男人吗?”
赵格菲挑眉:“是啊。”
江逾白倚着栏杆,遥望学校门口。
赵格菲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远方,瞧见了一位正在收塑料瓶子的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
她皱紧眉头,羞愤道:“你耍我?”
恰恰相反,江逾白并不想耍人。
他只是在想,人和人之间的吸引力是否可以被划分成许多种类?
如果他的外表发生巨大改变,他的思维和性格必然会随之变化,每一个人的特征和秉性都是环环相扣的。
江逾白简略地说:“谢谢你这段时间做的盒饭。”
赵格菲上前一步:“那不叫盒饭,叫爱心便当。你把我送你的爱心便当分给别人,是浪费啊,你知道吗?”
江逾白却说:“有人吃了盒饭,就不算浪费。那个人不可能是我。”
他的拒绝既委婉又直接。
赵格菲略带愤怒地质问他:“江逾白,你不知道暗恋一个人有多惨吗?”
江逾白没有回答。
赵格菲只能说:“算你厉害。”
她扭头走远。
江逾白从书包里拿出保温杯,用杯盖接了半杯水。
他坐在走廊尽头的软沙发上,像品茶一样喝水。冷风吹得他头发微乱,楼梯道走来一群十五六岁的男生他们都是江逾白的朋友。他们就像众星拱月一样把江逾白围在中间,大家一同讨论老师布置的小组作业。
有人问起江逾白:“刚才赵格菲和你说了什么?”
江逾白习惯于隐瞒自己的私事。
他说:“没聊什么,我路过,和她打了个招呼。”
又过了几天,恰好是学校的马术课,江逾白和他的同学们都去了马场。
马场和学校有一段距离。同学们下车以后,空旷草地上吹来一阵凉风,马术教练把同学们带到了马厩,允许他们在关闭曝光的情况下拍摄一两张照片。
江逾白是拍照最积极的人。
他像脱缰的野马一样狂奔到远处拍了一张全景图,随后又跑回马厩,缓缓地蹲下去,以仰视的角度拍出了骏马的飒爽风姿。
隔壁班的刘蒲站在一旁,询问江逾白班上的同学:“你们班的江逾白,是没见过马啊,还是……摄影师啊?”
同学为江逾白讲了一句好话:“他比我都小两岁,跳级了,年轻人嘛,喜欢拍照。”
“江逾白会骑马吗?”刘蒲又问。
同学伸出食指,指向一匹毛色漆黑的骏马:“那就是江逾白从小养到大的马,叫荔枝。我们班有不少人把家里养的马托管到了学校的马厩,专人饲养,还挺方便。”
话音未落,马厩的周围出现了几位专业教练。
教练反复给学生们讲解动作要点。他再三强调,上马之前,必须先穿戴安全防护装备。
学生们看起来都挺乖的,没有那种刺儿头,教练正准备表扬一下大家,忽然听见一阵刺耳的尖叫声。
教练猛地一回头,只见一位名叫“刘蒲”的同学打开一扇木门,爬上了一匹年纪比较轻、脾气比较暴的雪白公马。
那匹白马仰头长啸,撒开蹄子在草场上一路狂奔。
刘蒲疯狂吼叫:“啊!救命啊!老师!救我!救我!这马的劲儿好大!我抓不住!”
刘蒲越慌张,白马就越疯狂。
教练的脑海里飘过一句话:“要出人命了。”
两位教练飞快地上马,跑向刘蒲所在的地方。
学生们乱成一团,议论纷纷。
而江逾白掏出手机,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他打完电话不久,刘蒲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江逾白冲他大喊:“别伸手!蜷成一团!”
刘蒲紧张到快吐了,哪里能听进江逾白的话?
刘蒲浑身僵硬,宛如僵尸一般伸着双臂,直挺挺地戳到地上。过了几秒钟,他才爆发痛苦的哭嚎:“手没了!我手没了!”
马术教练们抱来医药箱,围在刘蒲的身边,对他进行抢救。
现场共有四位教练,他们遵循“骨折急救”的处理办法,简单地固定刘蒲的四肢,防止他无意识地胡乱挣动。
刘蒲的声线逐渐变弱,有人战战兢兢地问:“刘蒲不会死吧?他才十六岁。”
赵格菲大声说:“江逾白打了120,刘蒲不会死的!”
救护车尚未到来,马场专属的值班医生也没现身那位医生一直待在马场东侧的休息室里。而教练们还在做骨折急救。
某位教练抽空给休息室打了个电话,奈何无人接听。
江逾白望向东侧的休息室。
下一秒,他翻身上马,策马奔腾。
他骑着一匹毛色锃亮的黑马,广阔的绿色草原在他眼前铺展,同学们的惊叹声在他背后响成一片。
江逾白扯紧缰绳,无惧无畏,只想尽快找到医生。
休息室离他越来越近。他及时减速,绕到休息室的后院,隔着一道矮墙,他瞧见医生躺在一张凉椅上打盹。
江逾白跨坐在马背上,像是远道而来的王子。他朗声说:“我有同学刚从马背上摔下来。我打了120,教练们都在等你,医生。”
医生当即惊醒。他看了一眼手机,忙问:“这才下午一点四十,你们不是没上课吗?”
“我们提前到了,”江逾白解释道,“教练在讲课的时候,我同学偷偷爬上马背。”
医生瞅了一眼江逾白,又推来一辆小电驴。他背起医疗设备,骑着小电驴,火速冲向刘蒲。
江逾白牵着黑马走在碧波荡漾的草野上。他远远望见医生跪在了刘蒲身边。几分钟之后,救护车也来了,今天这一堂马术课不得不提前结束。
江逾白抬手捋了捋黑马的鬃毛,那匹黑马昂起脑袋,很使劲地踏了踏前蹄。
这匹黑马名叫“荔枝”。
“荔枝”刚满七岁,正当壮年,是一匹身价极其昂贵的纯种马。它刚出生不久,就被江逾白的父亲看中。父亲把它当成生日礼物送给了江逾白。
年幼的江逾白高兴至极。
他经常在荔枝的马厩里给它铲草料,一铲就是大半天,累到满头大汗。他听说马是群居动物,不认主人,见谁都亲,但他的荔枝不一样自从荔枝长成了一匹威武雄壮的高头大马,它在所有人类的面前都会摆出一副“我很高贵,是你不配”的样子。
江逾白之所以把荔枝寄养在学校马厩,也是想让它跟着其他同学家的马学学规矩。
不过,荔枝刚才的表现十分出色。它载着江逾白去了休息室,如战马一般意志坚决,同学们的叫声都没影响到它。
刘蒲的“坠马事件”告一段落。
两周后,他左手缠着绷带,右腿绑着石膏,格外顽强地重返校园。
他们班的同学就像迎接英雄一样迎接他,这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慰藉。
a班的赵格菲却告诉他,江逾白是第一个拨打120的人。江逾白还骑马去休息室找来了医生,a班和b班的女生们都为江逾白的帅气和勇敢而尖叫。m.xündüxs.ċöm
江逾白从没在刘蒲的面前提过这件事,甚至没让刘蒲请自己吃一顿饭。
刘蒲不得不承认,江逾白仗义助人,心胸开阔,冷静理智,从不挟恩图报,就像武侠小说里描写的一代大侠。他原本对江逾白挺抵触的,后来也莫名其妙地融入了江逾白的交际圈,拉近了高一年级a班与b班之间的联系。
很快,a班与b班的同学们都发现,江逾白参观各大场馆时,经常随身携带相机,拍摄周围的风景。
富二代玩摄影并不新奇,新奇的是,江逾白的好友在无意中透露,江逾白的所有照片都是拍给一位女生看的。
哪位女生?
众人的好奇心一度达到了最高点。
直到他们在校门口见到了林知夏。
那是一个晴朗的周末,同学们刚刚参加完一场讲座。他们走出校园,刚好看到江逾白牵住了林知夏的书包带子,林知夏玩闹般地乱扯江逾白的衣袖,两人的关系极为亲近。
周一早晨,江逾白前脚刚踏进教室,后脚就有人问他:“喂!江逾白,哥们,你在外校谈了女朋友?”
江逾白拒不承认:“我没谈过,也不想谈。”
同学紧追不放:“周末校门口,你身边的那个漂亮女生是谁?”
江逾白冠冕堂皇道:“她是我小学和初中的同班同学。我认识她六年,是她的朋友。”
众人就说:“哇,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
简简单单一个成语,就让江逾白不自觉地走神片刻。
那时的江逾白才刚升入高二。
他在北京住了整整一年。
这一年里,他和林知夏分隔两地,养成了视频聊天的习惯。
林知夏还信誓旦旦地说:“江逾白,你等我,明年我去北京上大学,我们就能经常见面,我好期待。我可以亲眼见到你们家的那匹马,它长得好可爱。”
江逾白信以为真。
然而,林知夏上大学之后,学业越来越忙。
在林知夏的实验室里,研究人员必须关闭手机。于是她经常关机。她不再接江逾白的电话,不回复他的消息,qq也是离线状态。
江逾白发给她的照片如同石沉大海,她彻底而完全地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多年来,江逾白常听林知夏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几乎被林知夏洗脑了,凡事都要往“友情”的层面靠拢。
他因为林知夏突如其来的冷淡而失眠。
枕头仿佛散发着草莓的香气。
“草莓”二字沾染了妖异的色彩。
深更半夜,江逾白猛然坐起身,提笔想给林知夏写信,憋了半天都挤不出一个字,仿佛一夜之间回到了小学时代。
他记起林知夏告诉他的一句诗:“爱好由来难下笔,一诗千改始心安1。”
这句诗的意思是,因为喜爱,所以下笔困难,修改千遍万遍,心底才稍感稳妥。
江逾白静坐在书桌之前,直到凌晨两点,信纸上也只有一句话:“好久不见,林知夏。”
他高估了自己的手速,也低估了自己的感情。
月亮藏进乌云的后方,漆黑的夜晚没有一丝亮光,烦闷与浮躁交织的负面情绪吞噬了江逾白。
他扣紧笔帽,走回宽敞的大床,拿出林知夏亲笔撰写的一本人类观察日记,翻到“关于量子场论的探索与思考”这一章节。他看见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物理公式,困意立刻袭来,疲惫就像瀑布一样浇在他的头上。
他终于睡着了。
哪怕江逾白很喜欢林知夏,他也无法阅读林知夏的物理手稿。
睡梦迷茫时,江逾白记起曾经有一位同学问过他:“江逾白,你不知道暗恋一个人有多惨吗?”
他从前不知道。
现在,似乎察觉到一点端倪。
总之,林知夏来北京上大学的那一年,江逾白与林知夏失联了几个月。
江逾白找了十几个人打听,所有人都告诉他,林知夏的大学生活如鱼得水,深受老师们的器重,同一栋实验楼的学姐们都对她赞不绝口。
林知夏过得很快乐,很充实,真正的天才就应该待在合适的环境里。
江逾白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
每天晚上睡觉前,江逾白都会翻开林知夏送他的量子场论笔记这是他的催眠读物,也是他追寻记忆的一种方式。
某天夜里,江逾白读完一页笔记,就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他梦见林知夏和他始终保持着朋友关系,直到两人头发花白,脊背佝偻。他们拄着拐杖,走在林荫遍地的小路上,林知夏说:“谢谢你啊,陪我活到了九十岁,你是我这一生的朋友,比伴侣重要得多。你为什么和我一样,从没谈过恋爱?”
梦里的江逾白答道:“这件事,你永远不会懂。”
林知夏发出疑问:“永远?”
江逾白讳莫如深。
第二天早晨,江逾白醒来以后,仍然对梦境记忆深刻。
他记得斑驳摇晃的树影、布满手背的老人斑、便于携带的电子拐杖。
他鬼使神差地披上衣服,站到一面光洁的落地镜之前,镜中的少年刚满十六岁,身高腿长,发色乌黑。
他粗暴地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大片的健壮胸膛,青春在这一瞬间永驻,他又开始回想昨晚那个古怪的梦。
今天是周末,无需上课,江逾白吃完早餐,就去自家的马厩里喂马。
他带来一桶混合了胡萝卜、草莓、南瓜和苹果的饲料,而那匹名叫“荔枝”的黑马仍然高傲地站在角落里,似乎一点也不欢迎江逾白的到来。
江逾白低声唤道:“荔枝。”
荔枝原地踏蹄。
江逾白单手拎起沉重的木桶:“你没胃口?我先走了。”
荔枝几乎要冲出马厩。
江逾白把木桶摆到马槽里。
三国演义里的赤兔马、的卢马都能通人性。
但是,“演义”毕竟是“演义”,现实中江逾白亲手带大的骏马就像猪崽一样吃个不停,无论江逾白说什么,那匹马也没停止进食。
江逾白并不在乎荔枝能不能听懂。
他只是需要一个倾听心声的对象。
虽然江逾白有很多朋友,但是,他几乎不会对别人敞开心扉,可能因为他的成长环境也偏向孤独。毕竟孤独是人生的常态。
江逾白的父母工作很忙,爷爷奶奶经常教育他“防人之心不可无”。从去年开始,他参加了公司的管理培训课,随着经验与年龄的增长,他对成年人的信任度正在逐渐下降。
刚上初中的那一年,段启言经常骂江逾白心机多,心眼坏,不是好人。
林知夏总是和段启言据理力争。她说江逾白是全世界最好的人,是她永远的最好的朋友。
江逾白询问荔枝:“你觉得永远有多长?”
荔枝终于吃完了一桶饲料。它伸长脖子,靠近江逾白。
隔壁的枣红马突然发出一声嘶鸣,它发现荔枝吃了一堆好东西,而它却没有获得同样的饲料。
江逾白按响铃铛,负责管理马厩的工作人员急忙来给枣红马加餐。
江逾白顺手打开门栏,荔枝慢慢地走了出来。
江逾白牵着荔枝在花园散步。他言简意赅地说:“林知夏的物理笔记像天书。我看不懂。”
荔枝垂下脑袋,让江逾白摸它的头顶。
江逾白又说:“昨晚做了一个梦。我跟林知夏做朋友,做到九十岁,单身一辈子,临死才洒脱。”
荔枝重重地出了一口气,左右摇晃着头颅,江逾白故意曲解它的动作:“你是不是想告诉我,现实和梦境完全相反?”
他正儿八经地表扬道:“你说得没错。”
他拍了拍荔枝的鬃毛:“不愧是我一手带大的冠军马。”
此后不久,林知夏终于给江逾白打来一通电话。
林知夏说,她这段时间太忙了,绝不是故意冷落江逾白的。
林知夏答应了江逾白“每个月至少见一次面”的要求。她成为了江逾白家里的常客。
江逾白养了一只名叫“草莓”的小猫。
林知夏很喜欢“草莓”,对“荔枝”也很感兴趣。她和江逾白在花园里闲逛时,荔枝就很乖巧地跟在他们的背后,踏蹄声都变得轻轻慢慢。
初秋的冷风吹乱了林知夏的长发。她把一缕发丝挽到耳后,坐到一条长椅上。
她打开自己的背包,刚好翻到了一盒饼干,就问:“我今天带了草莓饼干,你想吃吗?”
江逾白点了一下头。
林知夏拿出一块饼干:“啊,你张嘴。”
江逾白唇线紧抿。
林知夏歪头:“你究竟是想吃还是不想吃呢?”
荔枝也跟着她歪头。
江逾白侧过脸,看着林知夏。
她眨了眨眼睛,手往前伸,饼干触及他的嘴唇。他咬了一口,草莓夹心的碎屑洒在他的唇角。
林知夏正要用自己的指尖去擦他的嘴,又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她递给他一张餐巾纸:“还是你来吧。”
江逾白接过纸巾。
林知夏随便找了个话题:“你在学校过得怎么样?”
“按部就班地上课,”江逾白概括道,“挺好。”
林知夏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你遇到什么事了吗?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
江逾白以退为进:“我不能耽误你的时间。”
林知夏果然很聪明。她瞬间领悟了江逾白的深意:“你放心,我不会再和你断联。我把实验室的座机电话告诉你,你要是找不到我,就打座机的号码……”
江逾白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她立刻输入一连串的电话号码。
秋日的夕阳落幕,余光洒在他的眼眸里,使他的目光变得温暖又清澈,林知夏看得出神,而他就像讲故事一样透露道:“前不久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林知夏被他勾起好奇心。
他完整地复述了他在梦里见到的九十岁高龄的江逾白和林知夏。
三言两语之间,林知夏就听愣了:“真的吗?”
她说:“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江逾白反问:“你不想和我做一辈子的朋友?”
林知夏欲言又止。
江逾白依然礼貌而克制。他及时转移话题,避免让林知夏感到尴尬。
江逾白今年也才十六岁。他的感情经历纯洁如一张白纸,林知夏亦然。他并不确定自己对林知夏的心意能不能算得上“真正的爱情”凡事都有两面性,感情更是一把双刃剑。他会把好的一面留给林知夏,坏的一面自己消化,那些与焦躁、烦闷、嫉妒、占有欲相关的妄念,都被他压制到了最低点。
这样的暗恋算不上很惨,因为它本身是积极而阳光的。
短短几秒钟之内,江逾白就想通了。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对林知夏说:“天快黑了,我送你回学校吧。”
他朝林知夏伸了一下手,林知夏抓紧他的手指,他按住她的指尖,又略带犹豫地松开。他们在斜阳的余晖中并排行走,彼此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像是从未分开过。
作者有话要说:1爱好由来难下笔,一诗千改始心安清袁枚遣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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