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降的温度下，风还会从衣裳的每个缝隙涌进来，如坠冰窟的冷。但这远比不上塞外的冷，没了房屋遮蔽的塞外,凌冽的风雪每次袭来都像海啸，铺天盖地吞没一切。
启已在这种雪天走了数年，并且还要走下去。
没有住所的人在这时就像被冲散的鱼群,东倒西歪或是抱在一起发抖，他们并非因为懒惰或是无能，而是因为庇护所已尽皆被摧毀。
兽潮爆发的时候，启还在山对面一户人家出诊，幸亏他学过一点医术，一些小伤小病还能处理。
等到积雪将来时的脚印填满，他返回时远远便望到倒塌的房屋，这大概是遗憾的事:雪能掩盖了脚印，却无论如何埋不住罪迹。
“您回来了吗？”瑟瑟发抖的人不在他们的住房里，而是蜷缩在房屋的废墟下，或一旁的树丛里。
“幸好昨晚您不在，太可怕了，那群魔物……”
“我们要走了，我们没有了家，没有了亲人，而他们随时都会回来。”
“快走吧，快逃吧。”
于是启走了，但是他走的是相反的方向，他沿着魔物入侵的路径走着，在他们的兽爪踏过的地方。
他扶起晕倒在路边的老人，踢开散落在地上的断兵，将埋在雪里的孩子挖出来，启的速度很快，然而战火蔓延的速度更快。
后来有穿着战甲的至冬士兵把他拉起来:“你这样漫无目的地游走，根本无济于事。”
于是启跟随他们的队伍，迎着魔物走，白天他救助那些屠刀下的居民，晚上为那些抵抗侵袭的士兵包扎。
那些士兵，他们也曾是平民，从猛烈的兽潮下捡回一条命，披了层战甲，便成了保家卫国的战士，毅然转身回去同敌人奋战。
启遇到过被迫分离的有情人，姑娘哭着将定情信物系在树枝上，今天本该是她成婚的日子;遇到过失去孩子的父母，捧着孩子剩下的衣物痛不欲生，遇到过什么都没有了的人，抓住他的衣袖:“请也给我一把武器，让我跟着你们走吧!”
也有暂时没有失去这些的人，却颤抖着手将襁褓中的婴儿交与启，请求将孩子带走，随后自己没入未知的风雪中。
这天启又遇到失去父母的孩子，他用红色的眼睛看着启，在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旁踌躇着，那种颜色并没有让启联想到血，反倒更像是生命在黑暗中喘息。启招呼他进来烤烤火,他才局促地迈进来。
“你的妹妹她并没有生病，她只是和别人不太一样。她之所以在哭，恐怕是因为冷。”
听了启的话，少年收紧双臂，将婴儿更加完全地搂在怀里，好紧贴着他单薄的小身板。他这么一动作，裸露在外的皮肤暴露出了更多细小的伤口，有的是磕磕绊绊留下的淤青和口子，有的是冻伤。
启取出药来为他涂，他先是蜷缩了一下，随后才将一只手伸出来，另一只手仍旧抱着他的妹妹，直到启取来毯子将婴儿包好放在暖和的铺上，他才放心地将两只手臂伸给我。
“谢谢您。”
“为什么你不去和其他人一起走呢?“
“他们不喜欢妹妹，但......我们本来都有自己的家的。”他垂下眼，又轻轻摇头，好像在摆脱一些堆在眼前记忆。
“家吗？”启对这个词有些陌生了，他已经被逐出璃月三十多年了，往昔的回忆开始变得模糊，明德他们几个孩子早已长大，他们取得的成绩他也知晓，不过他已经回不去了。
“那些魔物会被杀死吗?”
“总有一天，他们会被全部驱逐出去。”启语气坚定的对着少年说到，他发过誓，会把魔物驱逐出境。
“我听到过那些人说话，他们说我们是弱者，所以....”少年想起了那些作威作福的官员，他们并非是前来救援他们的，而是来压榨他们的。
“正直的人不会剥夺别人的生存权利，只有强盗才会动用歪理。”启为他做着最后的包扎，也尝试将那些匪夷所思的歪理从他脑海中摘去。“一个人能从啼哭的婴儿长为成人，不是因为生来就强，而是因为爱。”
爱？尽管启不相信爱无所不能，但眼下的少年需要，他们还年轻，只有亲身经历之后才会知道，这个世界是否美好。
暖和起来的婴儿不再哭闹了，睁着圆亮的眼睛四处张望着，有时还会对着男孩咧嘴笑,男孩看到她如此，便放松下来。
“是啊。”他笑了，他有在认真思考启说的话。
“我会活下去的，还有妹妹，我们都会活下去。”
直到深夜，启处理完手头的事情走出去透气时，才注意到外面的天气，间或奔来的风每一次都能将地上的雪扬起一阵来，而平整的雪地踏上去，已经可以没过脚踝。
启已经不敢去想了，他是怎么拖动自己弱小的身板在这种雪地上顶着风一步步挪回住处的，可同时启又知道，他也许已经这样走了很多年，将来还会接着走下去。
那些被当成弱者随意残害的生命，该怎样在这种世界活下来。不过总有人领导他们起来反抗，带领他们永远生活下去。
至冬团圆的日子快到了。
有人在简陋的房子上挂灯，有人拿出平日积攒的粮食，士兵们聚在一起喝酒，随后又拿起武器去往该去的地方。
平日里躲着的小孩子们也跑出来了，试探着绽开点笑来，发现四周的黑暗里已经没有兽眼闪烁了，便像他们本该活泼的模样似的，围着启问:“和平已经来了吗?”
烟花炸开，落下去，残渣掉在雪地上。它亮起来的时候，足以让所有人看清这片土地上的不是黑暗，而是它原本的主人，他们已在这样的雪天战了数年，并且他们还会再战下去。
也许明天，就会有传递捷报的士兵跑来告诉所有人：我们胜利了。
不过这跟启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提瓦特的一介过客，他不属于这里。
光阴流转，曾经的一颗赤子之心，为正，嫉恶如仇，为道，拔刀相助，岁月蹉跎，如今的他依然走在那条路上，棱角全无，但锋芒更胜，无亲缘，无友绊，一身黑袍轻盈，深邃的眸光看向远处的雪宫，那里便是他最后的目标——挑战神明。
百年之旅知人间，往事云烟散四方。今朝已识万般苦，不悔当初来时路。
雪越下越大，启已经看不起路的方向，但他依然一路向前，有憾无悔！
（提前祝各位圣诞快乐，西方圣诞节好像是相当于我国的春节吧。
正式进入考试周很忙可能没时间更新了。）www.xündüxs.ċöm
（本章彩蛋，那个被启救下的少年是小丑。）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蓝桉更新，番外：风雪之路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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