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天……我总算是撬开了柳姑娘的嘴。”周湘云喝了杯茶，缓了口气才说道，“虽然她支支吾吾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但我大致能猜出来些内容。”
“你慢点说，不着急。”卫意扒拉食盒，找到一盒鸡爪啃了起来，“向善每次来也是你这副模样，火急火燎的，进门先喝水，搞得我都给他专门备好了杯子和茶叶。你喜欢什么茶？下次我也备上一些。”
周湘云顿了一下，微红了脸，讪讪放下手中的茶盏。
卫意毫无察觉，被鸡爪酸辣得直吸溜嘴，“这是哪家的鸡爪，味道真不错。”
周湘云嘴角微抽：“我们自己家的。”
卫意顿时笑得合不拢嘴：“那我放心吃，你以后多带点回来。你不知道，我最近被管的，这不准吃，那不准吃，嘴里不是苦味儿就是寡味儿。”
话还没落地儿，明梅就端着食盒进来，一看见卫意手中的鸡爪，小脸立即皱成一团，小声劝道：“夫人，辛辣刺激的食物不能吃。”
“我就尝尝。”卫意卖乖一笑。
看着案几上的鸡骨头，明梅脸上写满了“不信”，盛好粥放在卫意手边，退至一旁守着，眼珠不错眼眶地盯着卫意……的手。
周湘云对卫意的无赖行为也很是无语，幸好带的不多，“你少吃些。我说正事呢。”
“你说，你说，我听着。”
“柳姑娘看上的应该是个青年才俊。但是家世背景嘛，要么极度复杂，要么极度贫乏。”
“你怎么知道？”卫意好奇道，“有证据吗？”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就像荣……”周湘云突然住了嘴，眼角扫了卫意一眼，见她神色正常，又继续道：“女人的直觉。”
“直觉？”卫意抿了抿唇，表情认真，“准吗？那是什么？我怎么没有？”
周湘云：“……”
长叹一气，她无奈道：“柳姑娘多情多才，相貌不俗，家世优越，如今又名声大噪，颇有些清高自傲。那样的姑娘看上的人，必不是一般的男子。而她提起那人时表情似喜似悲，甚至忧思怨恨，近日又有些郁郁寡欢，我怀疑极有可能是单相思。”
卫意不解，停下啃鸡爪的动作，问道：“单相思有很多种情况，如已婚男子、不伦之恋、门不当户不对等，你怎知晓她是看上一个家世极度复杂、或是极度贫乏的青年才俊？我们要如何锁定那人？你可有向她的贴身侍女、奶娘打探过口风？”
“这哪能明目张胆地打探，你可真是一点都不懂女儿家的心思。”周湘云很是无语，“而且我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侍女明显被敲打过，嘴巴严实得很，不动用特殊手段是问不出来的。”
再次被鄙视，卫意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一手抓一只鸡爪，一边津津有味啃着，一边美滋滋地听故事。
明梅目瞪口呆。
说好就尝尝的呢？
骗谁呢？
犹豫再三，她气恼地轻轻跺了跺脚，小碎步跑去书房“告状”——夫人又在偷吃，只有殿下能管住她。
“更正一下，我是觉得那名男子是个家世复杂的青年才俊，极度贫乏的概率极其低下。”
卫意点头，眼神无声地催促她：你倒是解释原因啊？
“韩人与我们岳人不同。我们岳人崇尚自由，门第观念淡薄，寒门子弟甚至可以求娶皇室公主；但韩人有森严的等级制度，阶级明显，且不互通婚约。”周湘云分析道，“柳姑娘是南都有名的才貌双全的淑女，身世不俗，又清高自傲，所以她看上的人，不说才高八斗，也绝不会是乡野村夫，想必本事和家世都不简单。”
卫意频频点头。
“但耐人寻味的是，那人似乎与她相熟，却又对她若即若离。”周湘云不解，一边思索一边分析，“若是一般的王子皇孙，在她的命格吸引下，岂不是该欢天喜地？”
“为什么只能是韩人？”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周湘云脸色一变，猛地站起：“我知道那人是谁了。”随即又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可能……”
卫意一脸茫然，她怎的一惊一乍的？“你想到谁了？什么不可能？”
周湘云从思绪中回神，脸色苍白，目不转睛盯着卫意，视线幽深，似乎要透过她脸上的面具看到她的内心。
卫意不明所以，心突然慢慢往下沉。
“前不久的一天，向善去霁月山庄监工，曾与另一个‘陈齐’打过照面。”周湘云定定地看着卫意，“他让向善带回来一句话，‘立日之心，匹夫有责。’”
卫意一愣，这能说明什么？表明态度是友方？
“匹夫有责的前一句应该是‘天下兴亡’，而他说的是‘立日之心’。”
见卫意蹙眉不解，周湘云叹了口气，怅然道：“这句话我本以为是两个意思，如今想来竟有三层含义。”
“罢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感慨一声，周湘云起身离开，背影似乎有些失魂落魄。
卫意神色凝重又茫然：“……？”卂渎妏敩
哪三层含义？你说清楚再走啊！
……
“刘夫人不妨与本王说说，那人是何人？”
听到男子的慵懒声，周湘云顿住脚步，旋身看向声源。
男子长身玉立，面若冠玉，隐在不远处的屋檐死角下。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却是一幅动人心魄的画面——一袭烟青色衣袍精致考究，外罩一件同色纱衣随风飘动，腰间挂着一把通体白色的宝剑，正微微仰着头看着庭院中的垂柳，丝绸墨发随风飞扬，像一张翻飞的罗网。
心一沉，周湘云顺着男子的视线看去：庭院中的莲花池倒映落日余晖，像是一块波光粼粼的宝石，美丽却毫无温度。柳树在莲花池边亭亭静立，枝叶金黄，即将落尽。一阵风吹过，柳枝随风摇摆，拂过池面，掀起一圈圈涟漪。
冬天，又要来了。
“荣王殿下明知故问。”
“本王只是好奇，刘夫人为何最后又不说了。”太史澜似笑非笑，“你该明白，只要你说出来，她就绝对会留下。”
“因为……即便我不说，你也带不走她。即便你此次带走了她，她迟早还是会回来的。”周湘云凄凉一笑，“日后还请荣王殿下唤我周氏。”
太史澜隐去嘴角的笑意，看向周湘云，“看来周大小姐很自信。”
“不是我自信，而是事实如此。她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坚定和执着。”周湘云垂下眼眸，幽幽一叹，在心中又补了一句：“毕竟，她在噩梦中叫的还是程珩的名字。”
时至今日她终于清楚地明白，卫意一个弱女子为何会坚定地拿起屠刀，为何曾说那对孩子本不想要。
她比自己幸运，却也比自己不幸。自己遇人不淑，她夫君惨死；自己颠沛流离，她委身于人；自己半生无子，她被迫产子……
被他这样的人看在眼中、放在心里，是她的幸，也是她的不幸。
轻叹一声，周湘云转身离开。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羲和女王更新，第124章 立日之心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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