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崔瑶也被宫女传唤进去,卫意百无聊赖,只好玩弄衣袍。
她将衣摆卷了又卷,卷不动再放开,放开再卷,反反复复。直到她玩得又冷又困,二人还是没有出来。
等得不耐烦时,她直想冲进去问问,他们是不是忘记还有一个人了?若是要秉烛夜谈,能不能先放她回去休息?她快要冻成冰棍了!
正准备偷溜,崔瑶出来了,小脸红扑扑的,莲花步有些轻飘。
卫意以为她是热的,顿时羡慕、无奈不已,心中想着既然崔侧妃都出来了,太史澜应该也快了吧?
犹豫一瞬,她又收回了准备偷溜的脚,叹了口气,打起精神继续等着。
“意夫人,请。”宫女走近请示。
卫意一脸茫然。崔瑶则脸色一僵,勉强一笑,催促她快进去。
崔瑶的反应着实有些奇怪……卫意压下心中的好奇,随宫女走了进去。
入了殿内,内侍、宫女鱼贯而出,余光看到太史澜在宏后手边坐着,低头不语,侧脸露出的表情隐隐不耐,她联想到方才崔瑶出来时的表情和听到宏后宣自己进来时的反应,这才意识到崔瑶小脸通红不是热的,而是羞的呀?
心中有了几分猜想,她站定低头行礼。
宏后走下主位,一步一莲花,靠近卫意,“孩子几月怀的?又是几月生的?”
卫意低头不语,心中暗暗猜测宏后怕是已经怀疑琦儿的身世,只是从自己儿子那儿套不出话,便想来诈她。她就不说,能奈她何?
一盏茶后,宏后没了耐心,冷冷盯着卫意:“你是岳人,名叫卫意,自小在中都长大,父母早逝,与祖母在街头以沽酒为生。”
她每说一句,看着卫意的眼神便多了一分审视。
“确有几分相貌。否则以这样平平无奇的身份,怎入得了姜青唯的眼。”
卫意依然没有搭理她,装听不懂,心中却暗暗奇怪,宏后所知道的一切,除了她的姓名和出生岳国,竟没有一处是对的。这必是有人故意引导的,无论这人是谁,眼下都是在帮她。
宏后在她面前站定,再三打量,又道:“城破之时你为荣王所救,后落入姜青唯手中。本宫且问你,孩子几月怀的?当真是荣王的?”
卫意继续装听不懂。
宏后气地咬了咬牙,唤一名老嬷嬷出来,将她方才的话用岳文翻译一遍。
“当然。”卫意不好再装听不懂,只好自动忽略她的前半句,斩钉截铁回答后半句,却在心中又加了一句“不是”。
宏后听到老嬷嬷的翻译回复,愣了一愣,转瞬恢复平静。她紧接追问:“可有证据?”
“没有。”卫意丝毫不含糊,装都懒得装。
看着小女人低头不耐地糊弄母后,太史澜面色渐缓,嘴角翘起一丝极浅的弧度。果然,母后还是没有她狡猾啊。
“放肆!”宏后听到回复,脸色一沉,凤眸微眯,“你既没有证据,如何证明孩子就是荣王的?皇室血统不容混淆。”
“问你儿子去。”卫意咽了口口水,硬是把想怼她的话憋了回去,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拒绝回答。
半天问不出个所以然,宏后狠狠剜了卫意一眼,悻悻地坐回主位,眼角瞥了一眼太史澜,不动声色地试探卫意:“孩子身世不明,暂不入皇家玉牒。你可有意见?”
卫意求之不得,没做任何辩解,也丝毫不矫情,道:“没有。”
宏后一阵胸闷,几拳打在棉花上,恨得牙痒痒,却一时寻不到惩戒的由头,只得恨恨作罢。
嫌弃地看了一眼卫意,她又将视线移到儿子身上,却不料看到他眼底未来得及退去的笑意。
宏后瞬间如临大敌,心中不是滋味,沉着脸琢磨前前后后,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轻敌了,甚至有可能被戏耍了。
她不悦地眯眼仔细打量卫意:皮肤白皙,五官精致,身段玲珑,气质清雅。穿着一身修身的天蓝色寒烟丝棉服,裙摆下将将露出脚背,脚上穿了一双天蓝色锦云靴,颈间缠了一圈雪白无暇的狐狸毛围脖。这一身倒是衬得她肤白,甚至多了几分贵气,是个美人儿。
只是,这寒烟草生长在极北苦寒之地,制成的寒烟丝宫中几年都未必能得一匹,儿子却偷偷摸摸给卫意做了一身衣服,却连双鞋垫都没给她这个亲娘做,宏后心情更差了几分,心中暗怪儿子有了女人忘了娘,又恨恨地给卫意贴上勾引她儿子的“妖精”标签。
暗暗生了一会儿闷气,宏后没好气地又看了一眼卫意,突然,卫意头上一根珠钗引起她的注意,她愣了一下,眯了眯眼再三确认,猛地沉了脸:“放肆!”
卫意被吓了一跳,抬头茫然地看了一眼宏后,又看了一眼太史澜,迅速低下头,眼神中写满了无语的“好端端的,她又发什么脾气?”
太史澜看了一眼卫意头上轻轻晃动的珠钗,顿时明白母后愤怒的缘由,递上茶,小声陪笑:“母后消消气,那是儿臣戴的。”
宏后更生气了,摔了茶盏,怒视着他:“本宫一早说的话,你全然忘记了?”
太史澜嘴角挂着的笑容僵住,眼神渐渐暗了下去。
“身份不清不白,是为不洁;孩子不清不楚,是为不贞;白日纵情放浪,是为荡妇。”宏后怒不可遏,“你为了一个荡妇,违背祖训,是为不孝……”
左一个“荡妇”,右一个“荡妇”,像一个个巴掌朝她迎面扇了过来,卫意脸上血色尽失,身体微微颤抖,似乎被人打得耳鸣。
尽管她也这样鄙视自己,但被人这样赤裸裸的当面说出来,她犹如被人当众扒了衣物一般,无处可逃,生不如死。
她不敢对上宏后的视线,不敢看太史澜的反应,更不敢看旁边翻译的老嬷嬷的脸色,羞愧、耻辱地抬不起头……她似乎听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嘲讽与讥笑,她是个不贞、不洁的荡妇……
太史澜沉着脸低喝一声,让老嬷嬷退下。
宏后愤怒至极,头上凤钗剧烈摇晃,“不管你是明知故犯,还是有意替她遮掩,既然违背了祖制,就该即刻处置。”
殿内瞬间一阵死寂。
太史澜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声音清冷压抑,“母后究竟想要儿臣如何?”
宏后怔愣一瞬,还没来得及说话,听见他又道:“皇祖母逼我,父皇逼我,您也要逼我。到底要我怎样,你们才能都满意?”
宏后神情一悲,嘴唇翕动,眼泪迅速在眼眶里打转。
“砰”的一声重物摔地声,太史澜脸色微变,转头就看到卫意倒在地上,急忙起身抱着人就走。
“乐儿,乐儿……”宏后脸色一变,紧跟着追了上去,哽咽道,“她是岳人,只是一个侍妾。你要为了她,伤母后的心吗?”
太史澜顿住脚步,良久,什么也没说。
宏后心中一喜,拉住儿子的胳膊,“乐儿,不要为美色冲昏了头,越好看的姑娘越会骗人。如今你为她破了祖制,日后呢?母后是为了你好,不想你以后……”
都是为了他好,所有人都是为了他好,仿佛只有他无理取闹、不识好歹……太史澜讥讽地无声冷呵一下,话没听完提步就走,冷冷吩咐人传御医。
宏后气息一窒,咬唇忍着情绪。
……
侧殿灯火通明,数十名御医齐心协力,终于在夜半时分令卫意吐出一口憋在胸腔的浊气,喂下汤药后才大汗淋漓地退下。
太史澜屏退宫女,掀开轻纱,坐在床边看着床上面无血色的人,伸手进被子里试了试温度,将人用被子紧紧裹住。看着她的睡颜,视线渐渐落在她发间的一根珠钗上。m.xündüxs.ċöm
珠钗为纯银打造的步摇,镶嵌白玉打造的绽放的并蒂白梅,每片花瓣上镶嵌有同样大小的泪形蓝宝石,花心各为一颗珍珠般大小的幽蓝珠子,仔细看去,那对幽蓝珠子在月光下又像水滴一般晶莹剔透,并蒂白梅下各坠两根垂珠,每根垂珠上都坠有一颗圆润小巧的蓝宝石,他碰一下,微微晃动一下,好看极了。
失神许久,他轻轻拔下珠钗,摩挲着,表情隐在阴影中晦暗不明。
许久,一声清脆的珠子散落声乍然响起。
阴影中不知珠子滚落何处,也未曾惊醒任何人。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羲和女王更新,第61章 宏后问话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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