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澜神情隐在烛光的阴影中,晦暗不清,手中漫不经心拨弄着翡翠手串。
隔了许久,林安以为他要继续枯坐的时候,突然见他起了身。
林安一脸懵逼看向林榛,脸上全是疑惑:这糕点和茶水都查出问题了,殿下不追查了?没有指令吗?
林榛看了他一眼,眼观鼻、鼻观心,跟着走了出去。
林安紧跟着走出书房,摸了摸脑袋,在风中凌乱了。
走进暖阁,太史澜看到卫意背对着床,趴坐在地毯上,面前摊了一张地图。他一撩衣袍,跟着她一块坐下,“这么晚不睡,在做什么?”
卫意装没听见,没有搭理他。
半晌没有回音,太史澜不悦蹙眉,“卫……”
“哪是北?”
两人同时出声。太史澜顿了顿,看着地图,重新帮她调整了方向,指着上方道:“这是北。”
卫意轻“哦”一声,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这一波操作,是太史澜始料未及的。反应过来她愁眉苦脸半天,原因竟是找不着北,不禁轻笑出声。
笑声越来越大,卫意一脸茫然,看傻子一样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挪远一臂距离。
“本王在想……”太史澜右手撑地,斜倚身体,忍着笑向她靠近,“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那你刚才看了半天,在看什么?”
卫意气地瞬间跳脚,却哑口无言。她从小方向感就差,脑子就像失灵的罗盘,时时刻刻在三百六十度旋转。每次置身陌生地方,她就像一颗漂浮在海面上的乒乓球,忐忑、无措,却只能跟着潮流移动。
“需要本王教你吗?”太史澜笑眯眯道,“不收费。”
“不劳费心。”卫意嘟囔了一句,愤愤扭回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在她没看到的地方,太史澜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嗯,他确实没安好心,不收费,收美色。
见她一脸认真,他逗弄心思渐歇,咬了下唇角忍住笑,又摸了摸笑僵的嘴角,“宵夜没吃,饿不饿?”
卫意摇摇头,一心扑在地图上。
“夜深了,安寝吧。”又坐了一会儿,太史澜起身,“明日再看。”
卫意敷衍地点了点头。
等沐浴更衣后,太史澜发现寝房中没有人,又拐去暖阁,果然看见卫意歪在地上睡着了,胳膊下压着地图,皮皮趴卧在一旁守着。
他将人抱起时忽然看到地图上勾勾画画的线条,眼神瞬间微冷,垂眸思索片刻将人抱去床上,看着熟睡的母子,眼神愈发幽深。www.xündüxs.ċöm
……
夜将尽,卫意从噩梦中惊醒。
她一次次梦见突围那日的血流成河,一次次梦见洛河那日的生离死别,一次次梦见南都那段时日的忍辱偷生……
这短短几个月发生的一切,成了她挥之不去的噩梦。
刚一起身,就看见太史澜坐在紫漆描金山水榻上,面无表情,手边是她写写画画的地图,手上把玩着她用过的笔。
她先是一阵后背发凉——地图上她没写什么不该写的吧?随即又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是怎么跑到床上睡着的?他大半夜不睡觉跑暖阁作甚?哪暖和待哪去!最后径直绕过人,出去清洗。
被人当作空气,太史澜依旧面无表情,像是一座玉雕,一动不动。
简单清洗回来,一进门卫意就看见太史澜慵懒地斜靠榻背,笔直修长的双腿交叠在榻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方才面无表情的人仿佛不是他,她没来由地心中涌起一阵忐忑。
“过来。”
还没想好说什么,就听到他冷不丁开口,卫意嫌弃地撇了撇嘴,提步换了个方向,走到一旁的窗榻坐下,看了一眼窗外大雪纷飞的半空,语气不善:“大半夜不睡觉,有何指教?”
话音未落,她就被一股劲儿拦腰带了起来,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人就已经跌坐在太史澜怀里,而他纹丝未动。她顿时气急败坏,却发现挣脱不开,脸色变得煞白。
“为什么总和本王对着来?”太史澜束缚住卫意挣扎的身体,一手捏住她下巴,“早就告诉过你,本王耐心有限。你一再忤逆,别怪本王不怜香惜玉。”
“我、我昏迷两个月,身体僵硬,脑子也不好使。”好女不吃眼前亏,卫意尴尬一笑,开始“真诚地”自黑。
太史澜嘴角微抽,轻点了下头,“接着说。”
卫意吞了吞口水,“你不尊重人!每次叫我都是‘过来’,我又不是皮皮,我是人,我有名字。而且你这么叫皮皮,皮皮也不见得每次都高兴。”
太史澜神情微怔,眯眼盯着卫意,“还有?”
“你放开我,我才说。”卫意胆子大了起来。
“就这样说。”
“不说。”
“不说?”太史澜手上用了力气。
“不说!”卫意斩钉截铁道。
下一刻,一阵天旋地转位置调换,卫意看着近在迟尺的太史澜,吓得花容失色,双手半是推拒着他,半是护在身前,“我说!我说!”
“来不及了。”太史澜微微低头封住卫意的唇,唇齿间喑哑的嗓音逸出几个字,“本王给过你机会。”
胸腔里的空气不断被淡淡的温热香甜的梨花清香挤压,四肢紧绷又发软,脑海一片空白……回神时卫意惊出一身冷汗,却越是挣扎越是丢盔弃甲。
她不敢闹出动静,这暖阁中不仅有一个两个月大的婴孩,还有一个睡着的随时可能会醒的明竹……
眼看城池不保,她急中生智:“我、我肚子疼,好像要来葵水了。”
太史澜身躯一僵,眉眼含着春情看着她,神情有一瞬间的狼狈,更多的是难以置信。他咬了咬唇角,似乎没了兴致,拢好卫意的衣物,起身离开。
人一离开,卫意像是得救的溺水者,却不敢大口呼吸,拼命咬唇不让眼泪流出来。
她一定要尽快带着孩子逃离这里!不能再耽误!
……
走出暖阁,太史澜身体一软,险些摔倒。林榛急忙扶住他,表情有一丝震惊,担忧道:“殿下,您这是……?”
“回房。”太史澜沙哑着嗓音打断他,“传林流。”
一炷香后,太史澜倚着太师椅,闭目养神,神情一片宁静,只是眉眼间泛着一丝绯红,鬓边湿了发。
“殿下,您中了微量的迷情香。”林流诊断完低声汇报,“早年间宫中嫔妃会偷用这种香料,闻一丝便会令人在一炷香内气血翻涌,但四年前太后就下令彻查后宫并销毁禁品。”
太史澜按着眉心,心中一阵躁郁,眼前全是卫意紧张到浑身紧绷、泪眼婆娑看着他的画面。他长长呼出一口气,道:“此事不得外传。”
“殿下,能出入暖阁之人屈指可数,能弄到这种熏香之人更是少之又少,您为何不查?”林流不解道,“属下愿意接受调查。”
“此事本王心中有数,无需再查。”太史澜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琦儿的身体,你当真没有查出任何问题?”
“这……”林流咬唇沉吟片刻,硬着头皮道:“回殿下,是针。”
太史澜眼底闪过一丝戾气,“针?”
林流急忙伏地,“是针。许是体质原因,小殿下对铁过敏,大腿根和屁股上有针眼。”
室内霎时死寂。
“你何时发现的?”太史澜冷冷盯着林流,眉眼间的绯红尚未完全褪去,面上的阴鸷被削弱许多。
林流咬紧下唇,不敢吭声。
“你好大的胆子。”太史澜了然,瞬间阴沉了脸,盯着林流如同暗夜修罗。
“属下知错。”林流急忙认错,“属下已经尽力不让她靠近小殿下了,但是她是……”
“谁是你的主子?”太史澜太阳穴直跳,弯了弯手指克制自己的怒气,“背主的下场你想试试?”
林流瞬间一身冷汗,后背衣衫被汗水浸湿,咬着唇不敢再辩驳。
“下去,领罚。”
林流惨白着脸退下。
“殿下,林流这些日子一直在精心调养小殿下的身体,甚少休息,她的身体怕是扛不住……”
林续开口想劝谏一二,却不料被太史澜打断,“暗卫的最高职责是保护主子,她犯了最不该犯的错,扛不住也得扛。”
稍稍平复情绪,太史澜又道:“吩咐下去,先给她记下,回府再罚。日后若有人再犯,一律杖毙。”
“是。”林续松了口气,急忙去传话。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羲和女王更新,第40章 惊魂出逃(上)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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