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奴婢坤宁殿掌司秀秀,皇上正在厅下议事,小灶给您温着药膳,皇上吩咐,您若醒了,先喝一罐药盅好好歇一歇,午后启程。”
不知为什么,韩沅觉得,这秀秀自称秀秀时,有点别扭加嫌弃。
韩沅点头让呈上来,抬头细看这秀秀,心却有些迷茫,韩沅没进过宫,却并非对宫中仪制一窍不通,皇帝为乾,皇后为坤,坤宁殿,她真要住进那巍峨的四方宫殿,成为一个皇后吗?
“娘娘,外面好像下雪了。”秀秀推开窗,颇带憧憬的笑问,“娘娘要不要出去走走?堆雪人如何?”最后一句,秀秀内心挣扎半晌,才大胆提出来的。
事实上她这坤宁殿掌事,也就两天前刚封的,以前就是坤宁殿中一个莳花弄草的小宫女,禁中里个个死气沉沉的,且大家都知道,当今皇上有怪癖,不许人笑,秀秀憋得没法儿,只得蹲在角落里拿大剪子找大黄狗唠唠嗑。好巧不巧,不过刚唠上两句,被就禁军统领陆棕抓包了,秀秀以为她这一顿板子定是逃不了了。
没成想陆棕却是大喜过望的叹道:“皇上说要有趣儿的,就你了。”
于是乎,秀秀连跃三级,连夜被陆棕从东京送过来贴身伺候这位未来的皇后娘娘。
也是被送出宫才知道,皇上竟然已经离宫一月了,就是为了追回眼前这位皇后娘娘。禁中诸人,大多对皇上原配之事讳莫如深。
秀秀只知道是个商户女,与她一同莳花的小太监说,皇帝陛下是嫌恶那位原配贱籍,才没有接进宫来。秀秀摇摇头,小太监已经不懂男人了,皇上连娘娘起床后吃饭喝药等琐事都嘱咐她半个时辰才放心离去,这哪是嫌恶,分明比波斯国进贡的琉璃盏还宝贝。
不过秀秀站一旁时会偷瞄这皇后娘娘,生的白白净净又软软糯糯的,大眼睛扑哧扑哧会说话,笑起来还有一对把心都甜化了的小梨涡,看的她一个女人都恨不得抱起来好好疼爱才是。
皇上临走前吩咐,娘娘若有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跑去告诉他。
秀秀静立侍候了半晌,这位娘娘很乖,低头拿着勺子喝药膳,只偶尔抬头看着钟漏会有些黯然。
秀秀想起陆棕那句“皇上说要有趣儿的”,她可算知道为什么了。
大雪落的纷纷扬扬的驿馆庭院中,响起阵阵吹的滴溜溜、活泼泼的吚吚翠笛,一圈圈漾开,荡进陆贽与江南道等官员的议事厅中,诸位要员摸着胡子俱是一怔,天子龙幸之所,岂可有嘈杂村笛鸣戏。xündüxs.ċöm
州牧大人正欲进言,却被那极有眼色的府牧大人拦下,没看到皇上紧了一上午的眉头,此刻才突然松了。
韩沅还是头一次看见小鸽子排队啄雪堆雪人,秀秀笛音控制下的鸽子,像是已通人性,伴着笛乐高高低低,上蹿下跳,还会点头哈腰在韩沅面前来卖乖。
韩沅拿馒头屑逗着停在她肩头的鸽子,边问:“昨晚崖山上的黑鸦也是你招的吗?”
“是啊,奴婢厉害不?”秀秀拍拍手,“我还能训老虎黑豹这些大猛兽让娘娘开眼嘞。”
韩沅给这秀秀双手竖起大拇指,她发现了,这秀秀一会儿奴婢一会儿我的,也是个没规矩跳脱的,她们刚熟一点点儿,秀秀十分不客气的从她手里掰走一半馒头,与她商量:“娘娘,我们要不要找两块黑炭过来给雪人点眼睛。”
禁中的人,都像她这般大胆吗?
“宫里的人,都像你这般有趣吗?”韩沅换了种含蓄的问法。
“我也是遇着有趣的主子才有趣儿。”秀秀悄悄附在韩沅耳边道:“若是皇上在,借奴婢一万个胆子都不敢。”
韩沅噗呲笑出声:“他很可怕吗?”她觉得陆贽现在可比以前有人味儿多了。
何止可怕,秀秀瑟瑟发抖,眼睛骨碌碌盯着韩沅转一圈,拍马屁道:“不过有了娘娘,估计以后就大不一样了。”
“先才奴婢还不明白,陆棕大人为何将奴婢连升三级,千里迢迢送来娘娘身边。”
韩沅嗯一声,示意秀秀继续说。
“因为娘娘您……心里在打退堂鼓。”秀秀调皮的指指胸口,“可您看看,奴婢这样,在宫里不也活的好好的。而且,您若不回去,禁中的宫女太监们……”
接下来,秀秀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她不在的半年里,陆贽在宫里做的那些个丰功伟绩全抖了个遍。
…………
廊檐下,韩沅与秀秀刚从灶房里取了两块炭出来,路过前厅,忽被一个男人唤住。
“姑娘请留步?”
整个驿馆,就韩沅与秀秀两个女人。
“叫你的?”韩沅问秀秀,她有为人妇的自觉。
秀秀却摇头,她第一次来扬州府,根本不可能有熟人。
于是两人正准备往前走,不想那男人却急步追上前来:“姑娘。”目光炯炯看着韩沅,似在探寻,又似企盼。
“大胆,这是……”
韩沅暗捏秀秀手臂,接着她的话头道:“大人可是认错人了。”
来人乌纱帽,青官袍,怎么着也是个四品大员。
周循弯腰行见礼:“下官糊涂了,冒犯贵人,请贵人恕罪。”周循暗叹口气,他于韩沅说话时已经瞧清她的模样,暗恼自己当真是糊涂,他从议事厅出来,恍然看见这个颇似那晚姑娘的背影,因苦寻多日,以是上天垂帘,今日达成所愿,竟忘了自己身处何地,当真是该死。
那晚的姑娘面容模糊,他唯记得,烛光下,她肌肤微黄,绝非眼前这般冰雕玉颜,然,纵天姿国色,她亦不是她。
那周循告罪离开后,韩沅立即吩咐秀秀:“你去找夏爻,让他查查这为大人的户籍,可有娶妻。”韩沅眯眼,这是重点。
只秀秀刚一打开门,便遇上门外静立的陆贽。她今天告了不少状,见鬼似的,福一福身,赶紧跑了。
“你要查周循,直接问朕便是了。”陆贽走进来坐下。
韩沅察他语气有些冷,平日里,他都和他称我。
“你知道?”不过,她现在可不怕他。
陆贽哼一声,驿馆里什么事瞒的了他。开口道:“周循,字守礼,扬州府牧,无妻无子,皆因周循,乃扬州府大名鼎鼎的克死六妻的鳏夫。”
克死六妻的鳏夫!
韩沅觉得这人在哪儿听过,几度思索后,激动的拍手:“我想起来了,是他。”
陆贽见韩沅笑的一脸灿烂,已经决定把周循发去黔州了。
“是朱姐姐……”韩沅见陆贽脸色黑的能刮下一层灰来,便知他是想岔了。醉仙楼老鸨拿出的恩怨录,不正有一位克死六妻的鳏夫。
“我觉得周循那人还不错。”韩沅道。
不是和韩沅有关的,陆贽心里稍顺一点:“你就见一面,怎知他不错。”
“因为……”韩沅实事求是,道,“他见了我,没有一直色眯眯的盯着瞧。”
不可否认,这的确是一条判定男人诚笃与否的准则。
“我瞧这周大人长得也周正,人高马大的,克妻那些鬼话我才不信,若朱姐姐愿意嫁过去,定不会让朱姐姐受委屈的,如此,二人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陆贽挑了挑眉:“你觉得合适,我来周全便是。”
“你?”韩沅迟疑地问。
“此次肃清杨显一党余孽,周循功不可没,朕为有功于社稷江山的臣子赐婚,有何不妥。”陆贽沉下脸,“难道,你还想留下来亲自为他们主持婚礼不成?”
韩沅心虚避过头去。
陆贽举起他的伤手,“说好午时出发,再磨蹭,我就亲自抱你上车。”
韩沅趴在桌上,双手托腮,不带任何目的唤他,:“陆贽。”
“嗯?”
“我觉得……你觉得,我像个皇后吗?”
“你不想做皇后?”
“嗯。”
“那我不做皇帝了。”
“……”韩沅。
她当真纠结,换一个话题问,“你要如何处置杨显?”
陆贽面无表情道:“杨显勾结外邦,企图复辟,犯的是谋逆大罪,朕自是交给刑部,秉公处理。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出手伤害你。”
这个立场韩沅很喜欢:“那……我若有一天犯了错,你也会把我交给刑部,秉公处理吗?”
“你和她不一样,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只你在我心里。再说了。”陆贽霸道的挑了挑眉,“朕是皇帝,朕说你没错就没错。”
“元元,我花十几年坐上如今的位置,若护不了心爱之人肆意笑闹,还有什么意思。若那一天你真做什么傻事,那也是我负你,是我该死。”
韩沅嘟嘟嘴:“我不许你说……”
她也不说,只愿一生同流,心魂相守。
陆贽站起身:“午时到了,我真要抱你走了。”
韩沅仰头搂住他脖子,小梨涡笑的甜滋滋,双腿往他腰上一缠,驾轻就熟的绕到背上:“背我。”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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