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彦成不以为意,“她气她的,你只管保命要紧,管她怎么想。经此一事,你们的梁子已然结下,她不可能再对你改观,今后很可能还会找你的麻烦,所以你得学会自保,别又把自个儿置于危险的境地,不让本王省心!”
他说得好似很有道理,瑾娴无言以对,遂伸手接住了,“那就多谢王爷了。”
“第二次了。”
他骤然感慨这么一句,瑾娴一时间没能明白他的意思,“什么第二次?”
觑她一眼,章彦成阴阳怪气地道:“你第二次谢我,我却仍没见到羊毛毡,你莫不是在空口许诺吧?”
“已然做好了,这不是最近被禁足,没机会送给你嘛!”为表诚意,瑾娴特地告诉他,
“喏---就放在妆台上的那方檀木盒中。”
擦好药后,章彦成放下她的裤腿,让她钻进被中,而他则下了帐,净了净手,而后去往妆台前,执起那方盒子。
行至帐边,他才将其打开,但见盒中盛放着一只小鹿。
紫白相间的鹿儿趴在那儿,合眸而憩,长睫卷翘,鼻头圆润,还有粉色小嘴巴,模样十分乖巧,它头顶的鹿角蜿蜒曲折,身上还有白色的点点梅花,颜色渐变,栩栩如生。
这样的羊毛毡,倒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我还以为你会送一只小猫,像你一样的懒猫。”
瑾娴也喜欢猫,但又考虑到上回的礼物,这才改了主意,“王爷曾送我一只猫儿,我自当换个花样回赠,这只小鹿也很可爱啊!你若不喜欢,那就还给我,我再送给别人。”
章彦成眸眼微眯,“不是给本王做的吗?你还打算送给谁?”
她能送的人可多了,“送给雯玉呗!她肯定会喜欢的,她可不像你这般挑剔。”
手持小鹿的章彦成左看右看,兀自品评道:“虽说这只小鹿看起来蠢了些,不过看在你用心做了许多天的份儿上,本王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哪里蠢了?明明很可爱啊!到底是她审美有问题,还是章彦成眼光太高?
没有听到预想中的夸赞,瑾娴有些失落,闷声道:“随你咯!反正东西我是送了,我不欠您人情了。下回可别让我做东西,辛辛苦苦做许久,也入不了您的法眼,何苦折腾人?”
她红唇微努,神情明显不愈,章彦成暗叹自个儿似乎有些太过纵容她,“这就生气了?瞧你娇气的,一句赖话都说不得。”
瑾娴自认不是娇气之人,实在是他的话太不中听,“王爷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您辛苦所做的东西,却不被人待见,您心里能好受吗?”
章彦成一向没有同理心,但看在她生病的份儿上,他没再与她计较,遂缓了语气,温声道:
“才刚是本王用词不当,这不叫蠢,这叫娇憨可人。这只小鹿很可爱,本王很喜欢,你满意了?”
终于听到夸赞,瑾娴这才有了笑颜,“它是很可爱,但却没有我可爱,我才是最可爱的呀!”
说话间,瑾娴抬手拥住了他,钻进他怀里,笑得心满意足。
先前章彦成还不习惯被她抱着,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居然习惯了她的亲近,当她凑过来时,他会下意识的伸出手,回拥着她,
“是,你最可爱,看来你是真的好了,话又变多了。”
有了精神,她自然想说话,“那你喜欢我话多些,还是话少些?”
她发烧昏睡那会子,他是真的担忧,直至她开始啰嗦,他才放下心来,“只要你好好的,莫再发热,话多话少无所谓。”
原本他习惯分被睡,可是今晚他居然直接躺在了她的被中,瑾娴故意提醒,“床尾还有锦被,王爷不要单独盖一双吗?”
章彦成义正言辞地道:“万一你半夜再发烧畏寒,又找本王暖被窝,岂不麻烦?倒不如直接躺在一起,省得来回折腾。”
“呸呸呸!少说不吉利的话,我才不会再发热呢!发热很难受的。”
那样的情形她可不想再经历一回,白日里睡得太多,这会子她竟怎么也睡不着,
“王爷会不会讲故事?你给我讲个故事呗!兴许我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忙了一整日的章彦成有些犯困,但她想听故事,他就勉为其难的给她讲一个,
“从前有一座寺庙,寺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小和尚……“
默默听罢,瑾娴捧场勉笑,“恕我直言,王爷你这故事有点老套哎!能不能讲点儿新鲜的,我没听过的故事?”
这个要求未免有些高,让他办政事,再难他也办得到,但让他讲故事,还真是难为他了,“我怎知哪个故事是你没听过的?”
“不如讲一讲你童年的趣事?那些肯定是我不知道的。”
他的童年已被宫规充斥,哪有什么趣事?不过与章明兆相处的日子倒还算有些乐趣,于是章彦成边回忆边道:
“明兆自六岁便入了宫,给我做伴读,我们整日的在一起读书习武,虽是堂兄弟,却比亲兄弟还亲。
犹记得七八岁那年秋天,正是吃枣子的季节,放课后,我与明兆去了御花园,园中有棵大枣树,我打算让宫人去找把长杆镰刀过来,明兆却说不必麻烦,他径直爬上树,自个儿摘枣子,我则在地上跟着捡。
可摘完之后,他才发现,上树容易下树难,他竟然被架在树枝上下不来了!”
“啊?”瑾娴忍俊不禁,“那怎么办呀?最后他是怎么下来的?”
“那枣树的枝干并不粗壮,宫人们身形太高大,一上树就会压断树枝,是以无人能上去救他。最后我让人找来两床棉被,铺于地面,他才敢跳下来。他倒是没事,但不小心扭伤了手腕,为此父皇还将我训了一顿,说我没有照顾好堂弟,罚我抄写《千字文》二十遍。”
说到后来,章彦成的神情变得黯然,瑾娴无法理解皇帝的想法,“那是世子调皮,这怎能怪你呢?”
“当时年少,我也不大理解,后来我才明白,明兆是梁王的儿子,他在宫里出了什么事,那便是宫里的责任。我有没有错,不重要,父皇要给梁王一个交代,便只能罚我。”
多年以后,再次提及儿时往事,章彦成仍觉心中忿忿,可他深知自己身在皇室,很多事都只讲规矩,不讲道理,纵然父皇对他再怎么严厉,他身为儿子,也没有怨怪的资格,
“不过这件事并没有影响我跟明兆的感情,那时他觉得愧对于我,还模仿我的字迹,帮我抄写《千字文》。”
听着他的讲述,瑾娴不由感慨,“做皇子好无聊啊!还不如我们平民百姓的日子,虽然穷苦些,但却充实有趣。”
这样的观念,章彦成并不认同,“趣味终究只是一时乐子,权势才是恒久的。正因为你没有权势,今日才会被王妃欺凌,在雪地间罚跪,无法自保。这皇权的牢笼虽然冰冷残忍,却还是吸引着众人挤破了脑袋往里钻,唯有抓住权势,才能保全自己!”
章彦成的这番话对瑾娴而言无疑是一种警醒。
她一个小小的侍妾,王妃自然不会将她放在眼里,加之她的父亲又是荣王的死对头,王妃更是无所顾忌。今日之事若搁在李侧妃或是珍姨娘身上,王妃必然会顾虑她们娘家的地位,不敢轻易处罚。
说到底,权势才是衡量一切的标准,所有的委屈与怨怼皆无用处,瑾娴唯一能做的,就是想法子提升自己的地位,唯有身在高处,才不至于被人随意欺凌!
“这次多亏王爷来得及时,否则我怕是要做个冻死鬼了!”
那样的后果,她简直不敢想象,章彦成不喜这种伤感压抑的气氛,随口揶揄,
“你若做鬼,肯定是个小色鬼。”
她是爱看美男子,但也只是欣赏而已,“谁好色了?是你才对吧?”
被她紧抱着的章彦成掀眉提醒,“你不是已经退烧了吗?还抱我抱那么紧作甚?”
“我是退烧了,不过王爷好像发烧了哎!你的身上怎的这么烫?”瑾娴不禁想到了某种可能,眯眼坏笑,“你该不会是有什么念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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