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裴宴是背过身站在凉亭边沿的,所以琉玉并不知他此刻的面色和想法,只知道,他背在身后的袍下双手。
正逐步收紧、收紧再收紧!
“陛下,您……”
“够了!”裴宴突然怒吼打断了琉玉的话。
琉玉惊了惊,有些错愕的抬头。
裴宴闭上双眼,深呼吸一口气,“她从还在襁褓之时就流落在外,从小又是在乡下长大,受尽了各种苦头,你只知道她此刻的狠,却不知她当初和野狗抢食,被外人各种凌辱的场景。”
“琉玉,你是知道的,人都会变。更别说像是她这样,被生活磨砺多年小小幼女。如今她好不容易过足好日子,自然会担心自己的一切被人抢走,特别还是在后宫这样吃人的地方。”
“再说了,朕相信她。”
许是对亲情的渴望,又许是对那胎记的熟悉和深刻,裴宴从未怀疑过柔妃的真实身份。
可是为何,在听了琉玉方才那些言辞后,此刻再说出这最后一句时,他的声音竟在微微颤抖?
琉玉却是皱起眉,“但是陛下,即便有再多的理由,也不能作为伤害皇后娘娘的原因吧?还有,若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纵容,以公主如今的性格,怕是会变本加厉啊。”
裴宴闻言眉心微微凝起,脑海中蓦地就回想起,今日姬楚云失望离开的背影。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那个深刻的孤寂背影,却是一直萦绕在他的身心脑海,怎么都丢不掉……
是愧疚吗?
呵,没想到他裴宴此生,也会对姬楚云流露出愧疚二字!
“陛下,陛下您去哪儿?”见裴宴突然转身,琉玉赶紧站起身准备跟过去。
却听他丢来一句。
“滚,不用跟来。”
琉玉步伐一顿,看了眼方才裴宴看了许久的山顶雪景,无奈叹了口气,“哎,世道啊……”
裴宴也不知自己要去何处,他只觉得因为琉玉方才说了那些话后,自己本就烦闷难安的心,此刻更是乱作一团。
连那山顶凉亭般的清净之地,也无法让他真正的安静下来。
他只想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
直到这时,寺庙后院冰湖面上刮来的刺骨凉风,才让他微微驻足。
裴宴湛黑幽瞳一抬,看去眼前的冰湖垂柳,又看去不远处的半开禅房院门,冷艳如画长眉轻皱,低语道。
“我怎么来到这了?”
他的话语刚落,前方的禅房院中,登时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娘娘,屋子里刚刚生了碳,四处都是冲鼻的烟,您还是先出来吧。”
是暖冬的声音。
话语刚落,姬楚云便轻笑着从禅房中步出,“好。”
暖冬笑嘻嘻的上前,将擦干净的板凳递到姬楚云跟前道,“嘿嘿,娘娘先坐,奴婢去给你拿汤婆子!”
看到她的出现,裴宴不知为何,心中莫名一慌,赶紧躲去了旁边的柳树后!
而后又觉得可笑!
身为天子,整个东周之地都是他的,现如今在自己的皇家寺庙里,他居然还要这般小心翼翼?
但想起那边姬楚云的身影,裴宴冷眸微闪,还是继续留在了大树后。
他本是无意间走来的,万一出去后被误以为是他刻意来看她的呢?
其实裴宴闪身的动作十分迅速,但此刻被他波及突然抖动的柳条,却是吸引了屋廊外暖冬的注意。
“咦,那好像有人?”暖冬皱起眉头,想着最近针对她们娘娘的事不少,担心柔妃再次卷土重来,当即就要上前查看。
觉察到有人的靠近,树后男子的脸色骤沉,连心也微微慌乱了起来。
该死!
他和姬楚云的人真是不对盘,天生的冤家。
就在暖冬快来到湖边时,香菱从院子里跑了出来,叫住她道,“暖冬,你来这做什么?”
暖冬回头,“我、我看这边柳条晃荡得不行,就打算来瞅瞅。”
香菱探头看了眼,叹气道,“傻丫头,这湖边的冷风如此之大,枝条不动才怪,我还在收拾屋子,你赶紧把汤婆子给娘娘拿去,小心娘娘被冻着。”
“哎呀,我怎么忘了正事,这就去!”
暖冬的脚步声远去,柳枝头的风儿也逐渐平息,但那树下之人的心,却是再也无法平静了。
裴宴本应该直接离去的,可后方女子的笑语,却让他双脚下生了根般,怎么都移不动半步。
这该死的女人,他如是想到。
他脸色阴沉如旧,但不知为何,裴宴的眼神却是忍不住往后看去,看向他心中所斥、所恨、又所念之人。
姬楚云坐在屋廊下的花丛树影边,刚刚接过汤婆子的她,正和身边奴婢有说有笑,竟不知她们是聊起了什么,主仆几人的脸上笑意愈发的柔和。
这样的笑,不由让裴宴想起那夜她和裴炤独处的场景。
那时候的她,也是这样对裴炤笑着的。
回想起那一夜他之所以会那般动怒,再下令将她送来这冻死人的皇家寺庙,似全都是因为她对裴炤的那温和笑意。
可是现在裴宴才真切的意识到,她并不是仅仅对裴炤和秦书会这般,对身边的每个人,好像都是这样的柔、这样的轻。
温情无骨,柔进心里。
裴宴扣住柳树的手微微用力,冷风夹杂着冰霜落在他睫羽上方,却霎时被暖化为薄雾消散,他轻声地自语,“原来,裴炤并不是她眼中的例外。”
秦书也不是。
不知打哪儿吹来了一股暖风,吹散了山顶乌云,吹散了萦绕在他和她身边的雾霭,漾出一汪暖流,顷刻云开月明!
就在裴宴还没彻底想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的高兴,甚至是那种控制不住的喜悦时,一道僧人的身影,突然从不远处走来。
因为此人的出现,裴宴的情绪微收,继续隐藏于树后。
“皇后娘娘在吗?”那僧人道。xündüxs.ċöm
香菱停下和姬楚云的笑语,从台阶前步下,皱眉问,“你是谁,手中拿着的又是何物?我们娘娘可没有要过什么东西呀。”
后方的姬楚云眉心也微微凝起,等待这僧人的下文。
僧人笑着道,“这是蔡公公让小僧给娘娘送来的汤膳,说是补身子用的。”
树后的裴宴听到这句,原本冷漠平静的面色微变,眉心更是直直皱起。
蔡公公?汤膳?
奇怪,他可没有让蔡溢安排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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