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衍垂了垂眸子，轻启薄唇，“当我读到这里的时候，太阳谅必已经升起，‘在天空中发出巨响’，无穷大的力量将倾泻在普天之下。就这样吧，我将一边正面望着力量和生命的源泉，一边死去，我已不要这条命。”
“如果我有权利不出生到世上来的话，那我一定拒绝在这样嘲弄人的条件下生存。但我还有权利死去，虽然我退还的只是屈指可数的时日。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权利，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造反。”①
顾羡鱼非常清楚，自己的文学素养是浅薄的。
但是在听到封衍用平淡的语气读出这一段话的翻译时，莫名觉得有点震撼。
只能说，是作者太会写了，这是非常杰出的，关于死亡、关于自由的宣言。
顾羡鱼抬眼，对上封衍的眼眸。
她抬手，想碰他的手，但最终还是只扒拉着轮椅的扶手，“命运会捉弄你，但是我不会，我以后会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物伤害你，命运也不行。”卂渎妏敩
她是担心的。
虽然她不知道这本书讲的究竟是什么，但就这两段话，太过震撼了，她担心。
顾羡鱼看着封衍，那双似乎总是染着笑意眼眸，此刻，染上了些忧色。
封衍望进她的眼睛里。
之前觉得是她年纪小开玩笑的话语，在此刻忽然觉得无比真诚。
他几乎无意识地要溺毙在她的眼神里。
等他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知何时应了一声“嗯”。
严鹤从后视镜看着两人，不由得啧啧称奇。
他扬起嘴角，心情愉悦地开车。
没什么比看到好朋友开心，更让人开心的事了。
路上，严鹤偶尔也跟顾羡鱼聊两句，例如聊到她住在酒店的事情。
“你家里人没给你打过电话吗？”严鹤下意识问道。
为什么不住在亲生父母家呢？
顾羡鱼如实说道：“没有，不过也没有关系，反正我能住得起酒店。我还刚拿到了一笔违约金，嘿嘿！”
乔墨白给违约金给得多也爽快，几乎是谈好了，钱立马就转到了她的账户上了。
她省点用，足够用一辈子的。
更别说她还得去演戏。
演戏也有片酬的！
不管角色大小，那都是钱呀！
至于原主的亲生父母……
他们想不起来自己，就想不起来吧。
反正原主原本的轨迹，也是和他们没有太多交集。
最大的交集就是他们嫌弃她的职业丢人，给她打了很多次电话。
其次，就是原主的弟弟了。
原主弟弟虽然一直没跟她怎么聊过，但基本每个月都会给她转个几百块钱。
原主一开始也不知道这弟弟怎么总是给她转钱，也不知道他的钱是哪里来的。
后来才知道，是弟弟看她一直没接到戏，担心她在外面饿死了。
又知道爸妈跟她有矛盾，所以周六日他都去兼职，赚到的工资都给她了。
但每次原主给他打电话发信息他都不回。
一直到原主去世后，才去给她处理后事。
所以，这个弟弟顾羡鱼肯定是要看着的。
毕竟弟弟的结果……也算不得好。
顾羡鱼自然地说出来那一句话，严鹤沉默了。
事实上，顾羡鱼现在就相当于是乔家和顾家都不管了的人。
他们到现在都没想起来这个姑娘。
严鹤想了想，也笑着说道：“没事，就算你付不起房费了，也没关系。那酒店是阿衍名下的，你就住着，阿衍不会不管你的。”
“对吧，阿衍。”
严鹤透过后视镜和封衍对视一眼，然后目视前方，好好开车。
还没等封衍开口，顾羡鱼就说道：“我知道那是封氏集团旗下的酒店，但我付得起房费的！”
好难得她有钱！
她得自己付房费！
之前向江邢借钱住酒店，她都没还……
严鹤：“你知道阿衍的身份？”
本来以为顾羡鱼至少会愣一下，谁知道她完全没有异样反应。
顾羡鱼点点头，“知道呀。封衍嘛，封氏集团总裁。”
严鹤：“……”
亏他刚才还想着旁敲侧击提醒一下。
原来她是真的早就知道了。
封衍听到她念自己的名字，背靠着轮椅，看过去，“嗯，你住着，没关系。”
严鹤无语：“……话题都过多久了，阿衍。”
不过，对于封衍还真的接了自己的话——虽然反射弧有点长——这件事情，感到有些意外。
顾羡鱼又和他们聊了几句，当然，基本都是严鹤和顾羡鱼在说，封衍只是偶尔“嗯”一声。
“路上有人跟我说说话，可太好了。”严鹤感叹了一句，“阿衍话少，一天说的话都没我们俩现在说的一半多。现在多了一个顾小姐，真好！”
“你不要叫我顾小姐了，你叫我羡鱼吧。”顾羡鱼笑着说道。
“行啊，那你也叫我和阿衍名字，不用先生先生的。”严鹤也笑着应。
封衍听着他们俩说话，垂着眸子看书。
“阿衍！”顾羡鱼看向封衍，笑得眉眼弯弯唤了一声。
封衍：“……”
他睫羽沉默，白皙手指翻动书页，似乎并没有听到她清脆的一声唤。
只是，从顾羡鱼的角度看过去，就能看到他的耳朵染上明显的绯红。
他肤冷胜雪，还带了久病床前的一点儿苍白，但凡染上点红，都十分明显。
将他的鹄峙鸾停，也抹去了两分。
顾羡鱼就知道，他是听见了的。
于是，被他的反应取悦，一个人忽然笑起来。
似乎知道顾羡鱼为什么忽然发笑，封衍抿了抿唇瓣，似乎连指尖都红了些。
幸好，车子在这时停了。
严鹤的声音像是在为他解围，“到了，下车吧。”
没等严鹤先下车，封衍便自己把车门打开，摁了按钮，利用升降梯将轮椅送下去。
逼仄的空间氧气都少，下了车，纵然地下停车场的气味并不好闻，但封衍也觉得自在了许多。
严鹤也笑了笑，跟着下车。
然后，悄咪咪给顾羡鱼比了个大拇指。
你是真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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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白痴》，50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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