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多钟前……
魏无羡原本是吹完笛子,坐在山坡上无聊的,正好看到蓝忘机路过,他就叫住了他。
期间不可避免地说起他修诡道一事。
有林子兮先前提过的羡羡的身体状况和他兄长蓝曦臣给他的“引导”,蓝忘机并没有劝止魏无羡修诡道,但是,修习诡道耗费心神,他还是十分担心,便多说了一句“循序渐进”,才提起自己最近研习琴谱渐有所得,可以为他演示一番以看效果的事。
听着蓝忘机说的话,魏无羡心情有些复杂。
自射日之征强出风头后,其他修士对他敬佩、谄媚、嫉妒、背后谋算,却只有蓝忘机,怕他伤及心神,怕他入了歧途,怕他……受伤。
金丹回身以后,他的心态逐渐平静下来,此时听着蓝湛和他说的这番话,他能感觉出蓝忘机对他的信任,也能感受到蓝忘机对他的担心。
可……
“蓝湛啊蓝湛,我是你什么人啊?你何苦为我费心至此?”
谁知蓝湛瞥他一眼,却将问题抛了回来,“你把我当成什么人?”
对上蓝湛深沉的凝视,魏无羡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抓了一下,他盯着避尘,“我……我……曾经把你当作,毕生知己。”
听得此言,蓝湛眼神蓦地柔和下来,看着魏无羡时甚至嘴角微微勾起,“现在仍是。”
魏无羡盯着蓝湛微勾的嘴角,忽地眼睛弯了弯,道:“蓝湛!你是不是很想我重回剑道?”
蓝忘机闻言,却是收了笑,他眼睛微颤,看了看魏无羡,想到他的身体状况,一时有些担心自己的回答会戳中他的“伤心事”,一时又不想说假话,便颤着声地应了一个字,“嗯。”
魏无羡凑近他,“因为知己?”
不知为什么,蓝忘机的耳朵蓦地热了,“嗯。”
想到魏婴的情况,他又慢慢地抬起头看着魏无羡的眼睛,“如果回不了,也没关系。”
闻言,魏无羡笑意微收,“蓝湛你是不是……知道我的情况?”
蓝忘机沉默着。
魏无羡也沉默下来。
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想的,隐隐的,一种名叫“委屈”的情绪在他心底蔓延开。
一方面,答应过江叔叔和虞夫人什么,他都牢牢记在心里:好好照顾扶持江澄。
所以,从书上得知换丹的方法时,哪怕换丹只有那一半一半成功的几率,他也义无反顾。他想,他心态好一些,没有金丹说不定可以找到别的路,但是江澄,他没有金丹不行的。
……
他以为自己心态很好,能很容易看开。
可每当夜深人静辗转反侧,不得入眠时,想到自己此生都无法再以正统之途登顶、永远也不能使出那令旁人瞠目结舌的惊艳一剑的时候,他还是有些遗憾,只能以若非江叔叔或许他也无缘于这样一条道路来安慰自己。
他也挺想有人心疼心疼他,可这种事,他又能和谁说呢?
后来,魏蓝出现了。
知道她感念自己的情绪而生时,他心里有一些亲近的共鸣的,可因为她先前的形貌,他将自己看作她的依靠还来不及,怎么会在他面前松下心绪?
但是,现在,得知早有这么个知情人出现,似乎很心疼他,为他费尽心思时,虽然迟了一些,但知道那一段难熬的日子有人懂有人为他难受时,他关于那段时间的记忆,像是终于圆满了一样。
“蓝湛。”
魏无羡忽地紧紧地抓着蓝湛的手腕,而后深吸了一口气,侧头朝他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很痛。”
不过无妨。那些都过去了。
他正要说出这句话,告诉蓝湛他以后就可以重回剑道了。
可是听到他说“痛”的蓝湛眼神瞬时一凝,忽地手腕翻转想要为魏无羡把一下脉。
魏无羡还没有适应自己体内已经重新运转了一颗金丹的事实,仍然维持着先前的下意识阻止别人靠近自己手腕的动作,手臂一挥意图避开蓝湛的手。
可他忘了如今他金丹在身,身上蕴含着充沛的灵力,这下意识的一挥,重重地挥开了蓝湛的左手。
原本只是想查看一下魏婴的情况的蓝湛不防备被挥开,一时竟没能站稳。
一阵天旋地转。
待他们二人反应过来,各自都僵住了。
蓝湛已经尽可能地快速反应,一手撑着地面了,可是……
感受着微麻的嘴角,蓝忘机像是突然被雷劈中了一般,僵硬了身子,凝视着魏无羡的嘴角,眼中霎时像是充了血一样,红得可怕。
林子兮过来时看到的,正是这样的画面。
魏无羡也没想到阴错阳差之下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他也僵在原地,看着离自己无限接近的蓝湛,那句“湛湛是羡羡的”忽然浮现在他脑海中,叫他忍不住心中一慌,“蓝……蓝湛!”
蓝湛像是忽然反应过来。
他“蹭”地直立起来,看了魏无羡一眼,连拉他一把都来不及,便惊慌失措地御剑离开了。
……
远处,林子兮托着下巴,看了看躺在草地上正无意识地抚着自己的嘴角居然脸红了的羡羡,绕了一下路朝蓝湛方才离开的地方去了。
此时蓝湛的心神是如此杂乱,以至于他居然没发现躲在远处坡顶的林子兮。
远远地,林子兮只见蓝湛似乎正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压抑着自己起伏的情绪,过了许久,他的头往旁边侧了侧,待看到旁边的树和草堆以后,他忽然一拳打上了那棵树,生生地将那棵树打折了,纷纷扬扬的树枝将那草堆掩盖得再见不到原样。
另一头,已经缓过来出来找蓝忘机的魏无羡远远地就看到了蓝忘机。
看着蓝忘机的样子,他心中忽有些窒,有些郁闷,也有些抱歉,想想蓝湛这个端庄有礼的仙道楷模在遇上他之前,何曾有过失礼至此的经历?
这样一想,他又有些得意。
唉╯﹏╰
算了。
为了蓝忘机好,他还是暂时不往前凑了。
这般想着,他转身回到林子,打算翻过坡顶,谁知,正好看到趴在地上的林子兮。
“……”
林子兮窝在地上没来得及挪动,也没想到他正好就往她这个方向来了。
见他看向自己,她窝起爪子朝他招了招手,“嗨……好巧啊羡羡……”
魏无羡莫名心虚了一瞬,“咳!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本来想在这里休息一下的,谁知道刚好看到湛湛好像在下边,不知道害羞还是生气,你知道他怎么了么?”
魏无羡愈发尴尬,“不知道……”
林子兮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哦~~”
魏无羡被林子兮看得心中莫名一跳,忙转移话题:“你不是去玩了吗?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不好玩?”
“还说呢!”过犹不及,林子兮长叹一口气,“这明明是一场围猎,我却感觉自己处处在吃狗粮……”
“狗粮?”
“额……就是遇到很多一起搭档的。”林子兮顿了顿,解释道。
看着林子兮有些郁闷又有些兴奋的样子,魏无羡来了兴趣。
“在哪里?”
林子兮指了指山左侧那边。
“我们瞧瞧去!”
“还等你去看呢?应该早就散了吧……”
“好饭不怕晚!说不定我这就赶上了呢!”
魏无羡说着,自顾地往前走着。
谁知等他转过两个山坡,却看到了和金子轩走在一块儿的师姐,看这情形,他们已经进山一会儿了。
果然!
他就知道那个金夫人一定会有动作,一定会找机会让金子轩这个花孔雀和师姐呆在一块儿的!
金子轩这个花孔雀,哪里配得上师姐!
他捏着拳头,心中愤愤。
却到底顾忌着师姐的心意,也怕师姐尴尬,所以只能顿在原地,隐忍着。
见师姐拒绝了金子轩邀请打算离开,魏无羡心中一喜,可没等他赞一句“师姐说得好”,金子轩就喊住了师姐。
魏无羡的两道目光瞬间射向金子轩,等看到金子轩想上前拉着师姐不让她走时,魏无羡再也忍不住了。
他猛地朝金子轩身上丢出一个石子,而后冲出来揍了金子轩一拳。
“魏无羡!你无故打我干什么?”
魏无羡一掌拍出,道:“打的就是你!什么无故,你恼羞成怒抓我师姐是想干什么??”
金子轩闪身避过,还他一剑,道:“我不抓住她难道要让她一个人在山里乱走吗?!”
见金子轩出手,林子兮护在魏无羡身前,可没等她迎上这道剑芒,剑芒就被另一道打偏了,直冲云霄。
见到来人,金子轩愕然:“含光君?泽芜君?”
看到蓝曦臣,林子兮也有些惊讶,想到刚刚的碰面,林子兮朝蓝曦臣眨了眨眼睛。
蓝曦臣微微一笑,温温润润地打了个招呼,而后看向蓝忘机。
而蓝忘机收了避尘,却避着魏无羡的视线,只僵立在原地,保持了沉默。
他一向不在外人面前多言的,此时倒也符合他皎皎君子的形象。
可他的心绪波动瞒不过蓝曦臣。
蓝曦臣微微垂下眸,抿着嘴,想着方才遇到忘机时的样子,心中暗叹,果然,无论是哪个世界,能让忘机心绪如此波动的,也只有魏公子了……
看到蓝湛出现,魏无羡心中一松,莫名的安定。
瞥见金子轩,他又怒从心起,正想上前,江厌离抓住他,道:“阿羡!……”
与此同时,一阵嘈杂纷乱的足音传来,浩浩荡荡、前呼后拥的一群人涌入这片林中,那为首一人满面肃然,像在气恼,又偏端着个好像在办公事的主人架子。
“怎么回事!”
见林中这对峙情况,他忙走上前来,“子轩,这姓魏的又找你麻烦了?”
羡羡正在气头上,林子兮作为代表发言,“你别血口喷人啊!我们可是要走来着,只不过有人不让我们走~!”
“没你的事,不用你管……”眼见着聚在这里的人越来越多了,金子轩心中十分焦急,他想和江姑娘解释,可这情况,像是又已错过时机了。
他的骄傲让他不能接受在人前道歉,可,若是不能及时向江姑娘解释清楚自己的心意的话,或许,江姑娘……
脑海中思绪复杂,他只能在眼看着魏无羡要带走江姑娘的时候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站住”。
“金子轩!你是不是真想再来打一场啊?”
“怎么了怎么了?……魏兄?”
他话音未落,忽地又跳出来一个声音,原来是方才约好要一起云游的聂怀桑还有龙葵。
看到眼前这个对峙的场景,他们也是一愣,旋即,龙葵走到林子兮身边,像是在看热闹,却隐隐呈现出一丝护卫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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