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若天道拥有具象的存在，越清晏一定会把它揪出来狠揍一顿。
可世界的不公之处正显现在这里，面对天道的打压和针对，她只能被动承受，无法主动攻击。
憋闷得很。
"不太对，"池焰屈指敲了敲桌面，鸦羽般浓黑的眼睫垂落，周身的温度似在不断降低，"天道同样身处规则之内，受规则辖制，它对你出手，必要寻到一个合适的媒介。"
这个媒介之前是贺苡芙，现在是谁？
他重新戴上蓝牙耳机，对尽管枯对着黑色屏幕但仍然不敢擅自断线的黎垚下达了指令："让沈祁来医院见我。"
越清晏突然想到了半年前沈耀光的事情，自然而然地，她又联想到了秦伊澜曾对她做出的提醒。
"池三爷，"她软软开口，眼底透着恶作剧般的狡黠，"你知道我把沈耀光送进监狱了吗？"
池焰不轻不重地看了她一眼："殷灼汇报过了。"
"那你对此有什么想法？"
池焰挑眉表示不解："我需要有什么想法吗？"
"池沈两家素来要好，我擅自处理沈家的人，你不会觉得我不给你留面子吗？"
"沈耀光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罢了，越越，你应该对我多点信心。"
避重就轻，重点在于沈家，而非沈耀光。
"那如果，"越清晏收敛了笑意，视线虚虚地落在半空中，指甲下意识嵌进掌心，"我要将矛头指向沈家嫡系呢？"
池焰看着她，皱紧了眉，没有说话。
沉默在病房内发酵，在越清晏的耐心耗尽前，池焰握住了她的手。
"不疼吗？"他揉了揉泛红的掌心，声音低缓。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越越，仅就目前而言，我唯一能承诺你的是，我不会插手，更不会偏帮沈家。"
沈崇先和池家老爷子之间，是以命换的交情，池焰身在军中，最了解这种过命的军中情谊，在没有任何真凭实据之前，他不可能对沈家动手。
但他不会阻拦越清晏。
……
这就够了。
越清晏分神看了眼窗外，感知到空间磁场的轻微变化。
"师父和师伯到了，我先下去，沈祁跟贺苡芙交给你。"
越司铮陪着越清晏下了楼，临走前，他对池焰打了个手势，两个男人视线相撞，倒是凭空生出了几分默契。
他们有共同的目标。
……
越清晏在病房内见到了许见山和济慈，还有小师兄归一。
"小师兄，好久不见。"
归一低头默念了一句佛偈，医院一行并不在他的计划之中，只是脑海中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他必须跑这一趟，非来不可。
可当他进到医院，那种强烈的预感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切复归平静，好像刚才那种汹涌又迫切的驱使，只是他的错觉。
"师妹，事情不太妙，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说罢，他侧了侧身，露出了挡在身后的病床。
雪白的被子被掀开了一角，露出藏在蓝白病服下的胳膊，在袖口与皮肤的贴合处，有一道明显的分界线。
越清晏呼吸一滞。
她尽可能放轻动作，慢慢挽起林清桐的衣袖，从左小臂约三分之一的位置起，一直蔓延到指尖，都变作了泥偶般的黄褐色。
她轻轻碰了碰，和泥土别无二致的触感。
林清桐的半截胳膊，成为了泥土烧制后的样子，而这种趋势还在不断蔓延，分界线会日渐上移，直到她彻底成为一个泥偶。
不是简单地被泥土封印或者怎样，而是一旦落到地上，就会碎作无数碎片，再也拼不到一起。
和窑炉中烧制的普通泥偶，一模一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与此同时，被柳媚藏在抽屉里的那对人偶，睁开了眼睛。
在昏暗狭窄的空间内，其中一个，好像活动了一下左手手腕，就像人一样灵活自如。
脑海中突然响起尖锐刺耳的诡异笑声，她好像闻到了泥土潮湿苦涩的气息。
柳媚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心跳如擂鼓，浑身被冷汗浸透。
刚刚，是噩梦吧。
泥偶怎么可能会活动手腕……
她艰难地平复着心绪，视线落到对面那张空荡荡的床铺上。
上午军训结束后，她便听说林清桐突然昏倒被送去了医院，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她突然想起自己那天晚上许的愿望，该不会……
不，绝不可能！
她只是希望她能失去那一小段记忆，仅此而已，不会对任何人造成任何伤害，林清桐晕厥住院，绝不可能跟她有牵扯。
应该只是中暑，没错，就是这样……
她不断做着心理建设自我洗脑，却鼓不起丝毫勇气，看一眼藏在抽屉里的泥偶。
她害怕她真的会在泥偶上，摸到活人般温热的皮肤。
……
视线拉回医院，济慈和许见山站在病床旁，一脸难色。
这样阴森诡谲的邪术，即便是他们也闻所未闻，不知来历，便不知该如何破解。
"还是请澹台嬷嬷出来问一问吧，她见多识广，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越清晏闻言点点头，十指翻飞结印，那本残缺破旧的古书再一次漂浮于半空，书页翻飞错乱，满室挤满了耀目的金光。
待到光芒渐消，一个面容端肃的老妇人凭空出现在了病房内。
一头银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每一道皱纹都长在它该在的地方，腰背挺拔，肩颈舒展，姿态端庄而优雅。
只有时刻抿紧的嘴角，让人得以窥见她严苛古板的行事作风。
"澹台嬷嬷，又要麻烦您了。"
不仅仅是越清晏，就连向来不守规矩的许见山，都收敛了神色站直了身子，大气不敢出。
以澹台嬷嬷的辈份，她若想教训人，可不会有半点顾忌。
嬷嬷看了看林清桐完全泥化的左手，眉心那道褶皱愈发深了些，事情不太妙。xündüxs.ċö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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