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清晏握紧了手中的剑，无法动作，她自然清楚站在她面前的是残害无辜的昏婆，而不是自己早已死了近二十年的妈妈。
可她顶着自己妈妈的脸，她无法对着这样一张脸挥剑。
"你吃下了我妈妈的生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不应该犹豫的，"昏婆摇了摇头，眼中浮现出几分遗憾，"现在好了，杀不杀我都是麻烦。"
"若不杀我，你良心难安，那些枉死的女孩无法昭雪；若杀了我，那你妈妈的魂魄会立时烟消云散，这就相当于你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妈妈。"
"杀与不杀，真是令人为难，在你来之前，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被逼至进退维谷的境地吧？"
"你看，不仅漂亮是累赘，心善也是累赘，说到底，那些死了的女孩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放了我，我把你妈妈的生魂还给你，你应该从未见过你妈妈吧，难道不想感受一下母女天伦吗？"
"你住嘴！"
越清晏狠狠咬了一下舌尖，血液的腥甜弥漫唇齿，将她不断下坠的意识拉回现实。
昏婆不仅长了一张舌灿莲花的巧嘴，试图用花言巧语迷惑她，她还在不知不觉间动用了幻术，以期迷惑她的心智，将她拽入自己早就设好的陷阱。
清晏剑的剑锋再次对准了昏婆。
昏婆轻轻叹了口气，双眼含笑静静地看着她，柔声道："那你动手吧，杀了我，也杀死你妈妈。"
越清晏闭上眼，将最后一分犹豫不决挥之脑后，抬腕斩下了那道未竟的剑气。
可这一剑，却再一次被拦在了空中。
一个青铜兵士凭空出现，执剑拦在了越清晏面前。
以昏婆现在的虚弱程度，绝不可能再次施展撒豆成兵的法术，那会是谁？
不待越清晏想清楚，一柄青铜剑突然从斜后方刺出，直直地扎进了昏婆的心脏。
一切都发生的猝不及防，从青铜兵士到刺入昏婆心脏的青铜剑，这所有的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的一息之间。
昏婆疼得弯下腰，双手紧紧抓住裸露在外的剑身，剑刃划破了她手上的黑色纱布，深深陷入她的皮肉，鲜血染上剑身。
她艰难地扬着头，看向执剑之人，目光复杂。
"没想到，我最后，竟是，竟是死在了你手里。"
化作人形的断尾狐狸握着剑柄，一言不发，但手中的力道始终没有松懈半分。
"很痛快吧，我虐待了你那么久，现在，终于能杀死我了。"
"婆婆，放过自己吧。"
昏婆愣了愣，眼中漫上无尽的凄凉，眼泪顺着眼角无声滑落，她活了一辈子，错了一辈子。
为了亲手杀死陆谯明，她杀死了自己和太多无辜的人。
死有余辜。
她松开了握住剑身的手，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青铜剑又向前进了寸许，然后被猛地拔出，鲜血喷涌，聚集形成大面积的血泊。
在心脏停止跳动的瞬间，无数个闪着淡光的灵体从昏婆体内飘出，在空中停驻片刻后化作了万千细碎的荧光，消散在了世间。
即便是魂飞魄散，也好过被困在那具腐朽的躯壳之中，永远无法得见天日。
断尾狐狸将沾满鲜血的青铜剑扔到地上，在他尚未察觉的时候，早已泪流满面。
昏婆是以救世主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的，但一个连自己都救不了的人，更遑论拯救别人。
被人族和狐族所不容的断尾狐狸，像极了被族人扔到火中的昏婆，他们都是被族群驱逐的异类。
相似的遭遇并没有唤醒昏婆的怜悯之心，她将所有的怨愤和不甘尽数发泄到了断尾狐狸之上，她必须要依靠惩罚"另一个自己"，才能短暂地抹杀那段屈辱的过去。www.xündüxs.ċöm
断尾狐狸对她恨之入骨，却又对第一次出现在它面前的昏婆感激涕零。
它无法形容自己的复杂情感，就连最后亲手杀死她，它也说不清是恨意在驱使，还是感激在作怪。
毕竟对于昏婆而言，死亡本就是极大的解脱。
……
断尾狐狸抹了把眼泪，垂头走到越清晏面前，将装有九颗铜豌豆的龟甲递给她。
"这是我那天在墓园捡到的，这样厉害的法器应该属于配得上它的主人。"
他刚刚耗尽灵力，也不过召唤了区区两个青铜兵士出来，放在他手里，只能是暴殄天物罢了。
越清晏心情复杂地接过了龟甲，她虽不了解这对主仆，或者说师徒之间的纠葛，但突然冒出的断尾狐狸，却在无形中帮了她大忙。
若刚刚那一剑是她刺下去的，那她确如昏婆所言，极有可能因此而生心魔，道途毁于一旦。
她细细端详了一番断尾狐狸，犹豫道："或许，你想长出尾巴吗？"
"尾巴？狐狸尾巴吗？"断尾狐狸激动地问出声，但随即他想起了自己那一截短短的"兔子尾巴"，不好意思道，"可是我的尾巴太短了……"
"应该没有问题的，到时候你的跛腿大概率也能被治好。"
断尾狐狸的眼睛亮了起来，大悲大喜的冲击，使得他的大脑短暂地陷入了短路，只嗫嚅地说了句谢谢。
……
越清晏在破庙外放了把火，一直到确认昏婆的尸体已经被烧得渣都不剩了，这才放心离开。
一个能在三天三夜的大火中活下来的女人，她不得不慎重对待。
"沈小少爷，看来沈家藏着大秘密，想必取池、越两家而代之，也是指日可待了。"
沈祁不在意地笑了笑，随口道："只怕在那一天之前，沈家先落得一个满门倾覆的局面。"
"那成为四大家族之首，和满门倾覆这两个结果之间，沈小少爷更喜欢哪一个？"
"都好，毕竟对我而言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沈家得势，那他就是声名赫赫的沈家少爷；沈家落魄，那他就可以痛打落水狗，以报当年之仇。
"那你可要当心了，可不要被沈家这艘沉船拖到海里，不得脱身。"
"人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若是抱紧了越小姐这棵大树，想必就可高枕无忧了吧。"
越清晏脚步不停，只分神看了他一眼，开玩笑道："那就要看沈小少爷的诚意了。"
"越小姐放心，沈祁自有大礼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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