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巍此刻正是与王琼林一起,他们矗立于塔楼之上,俯瞰着整座浒洲城。二人之中,唯有王琼林触景伤情,在他眼里,此时的浒洲已然不复当初的繁华,余下的仅剩肃杀,以及悲凉。
“我知道了,就按照你们所预料的来办罢。”
江巍未曾回眸,仅是丢下了自己略显冰冷的话语,之后的事,他相信这些甲士会处理妥当的。
“浒洲城内可还留有生民?”
王琼林待到那来报甲士离开,眸子稍稍一侧,与江巍道了一句。
“围困之时有数万余人因疾病亦或是同族相食而身殒,余下的人,还有部分混在逃亡军士之中混出了浒洲,他们已是叫李婉妙给救下了,至于仍留在浒洲之内的,我也是叫项氏子弟负责安置,有他们在,那应该就没问题。”
得了此般回应,王琼林终是松了口气,若是此次无辜百姓全数陨灭,他怕自己会因此生出心障,日后修为不进,有了江巍这般回答,他也算是解开了一个心结。
“还好,这一切都结束了。”
王琼林看了眼浓烟初起的菜市口,悄然道出了此句话语,的确,若不是时机来的巧妙,他们恐怕就只能待到浒洲彻彻底底化为死城才可以入城了。
“崤山叛乱给浒洲百姓带来的伤痛,也唯有时间可以磨平了。”
江巍知道王琼林现如今在想着一些什么,所以才道出了此句话语出来,战争总是无情,不发生伤亡的战争是不可能存在于世的,每一场战役,对于平民百姓来说,都像是飞来的横祸,躲之不及,避而不开,余下的坑洼伤痛,可以将之填充补满的也仅有无所不能的时间长河。
“愿岁月磨平他们心中的棱角,不给他们留下伤痛。”
此话才落,王琼林既是随着江巍一起下了这座钟楼,因为他们已是看见李婉妙携着她统领的千人大军,班师回城。
“恭贺李婉妙全员得返!”
江巍却也没显得有多正经,其态度引得李婉妙连连翻白眼以鄙视他。
“倒也没多危险,只是连续数日没有好好歇息过,有些心焦虑。”
李婉妙说的倒是实话,这几日她也想过找个时间放松下来,可奈何崤山探子与浒洲叛军一直外逃,无形之中为她加大了极多工作量,也使她没能有机会完全放松下来。
“看来我还得为你放一个小长假了。”
江巍此般话语终是惹的李婉妙给他来了一肘子,其演技也略显浮夸,故意弓着大半个身子后仰,以示自己究竟是有多么的心痛。
“你够了…”
李婉妙已然是不愿多说江巍什么了,她哪里看不出来江巍是故意这般惹自己开心些,倒是江巍,知晓李婉妙看穿了自己,也不再继续自己那浮夸的演技,略略清了清自己的喉咙朗声说道:
“干的不错,这一次多亏了你,你且是寻个地方歇息吧,我们的安稳日子怕也没有多久了。”
道出此言,江巍乃是看了眼城头,白琳琅正是执着自己的长枪矗立于那处地方,眸子间冷光略显,也不知其看见了什么。
“可是满意我这一做法?”
白琳琅才是揉了揉自己的眉头,既听闻到自己的身旁传来了一句低语,这可是吓得她一个哆嗦,其眸光微侧,乃是发觉江巍不知何时悄声走来此地,且是低身俯靠在石拦之上。
“战争本就无情,你不必考虑到我的感受,若是有什么好计策,可以减消我们的伤亡,你只管放手去办。”
她虽是这般说,可其中的痛心无奈皆是流露于语气以及心间。
“你担心什么?罪与恶就让我担下即可。”
江巍呵呵一笑,随意的抚摸了一把白琳琅的额发,旋即望向了地平线上的半轮残阳,若他猜的不错,此番浒洲大败之后,崤山叛军该是要倾巢而出,余给他们放松的时间已然是寥寥无几。
“你在看什么?”
于他身旁的白琳琅见其半响未曾言语,不由得问了一句,只是这很快就被江巍以几句轻笑梗塞过去。
“没什么,夕阳很美。”
......
次日,鸡鸣才起,金麟殿外朝钟既是被叩的连绵作响,衮衮诸公,如潮钦差,这一刻皆是涌上了百阶石梯,依次有序的踏入这大殿之内。
“王贲将军,昨日咸阳之外可有异动?”
嬴政却也谨慎,自从江巍等人领军出征,他既是每日都要过问一遍咸阳之外的安全事项,想必他也知道,光凭八千人,是断不可能将崤山战事盖以平息,至于白琳琅以及江巍等人的死活,他并不关心。
“回禀陛下,昨日依旧,无任何异动,看来武安将军所领出的部队颇有成效,至今未曾听闻战事失利的讯息。”
“又有谁知道他们前线战事情况?久久不回战报,若不是没见到崤山宵小打到咸阳之外,老夫都以为他们全军覆没了!”
如此时候,敢道出此话之人自然是不畏天地,不敬皇帝的给事中,这帮人连皇帝都不怕,恨不得爬到他头上拉屎拉尿以彰显自身文名,又何曾会惧怕一位小小的三军统帅?
“呵呵,不过一文子尔,前线战况胶着,哪来的时间回信禀报?”
王贲这句话就将路给走窄了,他敢道出此言,无疑是将所有的文官给得罪了个遍,可是无绝对,这些人之中,唯有江家老头未曾发表自己的言论,甚至就在刚刚,他还想着怒斥那位给事中,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也在出征的队伍之中。
“唉,好好地家不待,为什么要逞能出征?什么时候丢了性命,我和你娘亲该是如何是好?”
早在江巍远征之时,他就与江夫人拉着那个浑小子哭诉了一顿,可他们哪里猜到,江巍仅仅抛下一声其不得不去,便是翻身上马,扬长离开。
“王爱卿此言差矣,朕倒是觉得他说得不错,就算是战事胶着,也不该不回战报。”
嬴政倒是巴不得白琳琅等人战死于沙场之上,出征之时所发的事项他已然是知晓了,江巍这些无干之人皆是参入其中,如此臣子,都未曾为自己的君王怀揣过敬畏之心,自己留着他们又有何用?www.xündüxs.ċöm
“不聊这糟心事,陈府尹,酒楼之内的谋杀事件,你可是调查出了眉目?”
因黄佐贺的死亡,咸阳府尹已然是换了个人,其名为陈皓然,如此短的时间内既是将之推举出来,明眼人都是知晓其中黑幕之深,好在其还未曾触犯到自己的利益,百官之内暂且无人想要与他下手。
“臣惶恐,未曾查到主犯身份以及所属势力,求陛下赐死!”
陈皓然是个懂人情世故的家伙,这件事背后的主谋他哪里查不出来,对方在刺杀初日,就与自己交谈过了,虽然他们无所谓身份是否暴露,可陈皓然明白,这般时候若非是得到主动授意,最好是不要自己跳出来做那个羊头,否则黄佐贺就会是他的前车之鉴。
“罢了,也不过是群无干紧要之人,死了便死了,陈爱卿近日来为咸阳治安鞠躬尽瘁,朕赏赐都来不及,为何要将你赐死?这般也太显得朕鱼肉子民了。”
其得了嬴政此言终是松了口气,好在陛下并非存心对他展开针对,否则是活是死尚有天定。
“报陛下!武安将军八百里加急信件传回!”
霎的,一道怒斥响彻于整间大殿,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看向了大门之处,此时在那里可是有一位灰凯侍卫捧着封信件,一路低垂着头颅,疾行至高梯之下,跪下的同时,乃是有着一位小太监略略数步走下,取走了其手掌内托举的信件。
“好!好!好!”
也不知是何事,就连一向严谨的陛下都止不住的连道三声好,台下的百官尽数高探着头颅,妄图自背光之处求得只言片语,以掌握接下来的先机。
“来,念给诸位爱卿听听。”
嬴政心情很是不错,他当即手掌一挥,将这信件布施给身旁的大太监,叫他念与台下的诸人倾听。
“臣江尘翎,采以封城施毒一策,围困浒洲叛军七日,于今日大破敌军,除却敌军互残损却人员三万,其余四万人尽已伏诛!其中李婉妙功不可没,先是深入敌军腹地大破援军数千人,旋即堵截出逃敌军千余人,臣斗胆为其请功!...”
此信之后的话语便较为琐碎了,几乎尽是江巍撰写的功劳铺,可有些事不必多言,光是开篇一句,就已然是让殿内诸位大臣站不住脚跟,八千胜八万,即使是白老将军在世都怕是办不到罢?
这也难怪陛下会如此高兴,以少胜多,带来的无疑是对兵力兵饷的节省,可他并不知道的是,江巍等人在半途上已是将项家全员编入自己体制之内,当然,这些事情,江巍也不会特意写入这军报之内,若是叫嬴政看见了,他们诸位应是免不得被召回算账。
“江子爵计策虽好,可就是有些不人道了。”
只是还未迎来封赏,其余诸多文官就已是对江巍采用的方法进行了批判,战争之间伤亡不可避免,可那也得讲一个人道二字,江巍这又是围堵又是投毒,无异于落了下乘,况且其最后以受降的形式诱哄敌军开了城门,趁其不备大肆屠杀,这等行为在文官看来与畜生无异!
“臣附议,建议召回其后将之打入天牢!”
如此时候,可以道出将江巍召回再打入天牢的,也只有那一众文官了,对此等言语,王贲只是不屑的浅笑了一声:
“战争本就是不择手段,若是可以保全我军力量,我也会如江子爵那般行为,至于是非功过,也就你们文官的一张嘴,一支笔可以肆意揣测的了。”
“你!”
得了王贲此般言语羞辱,诸位文官也是沉不住气了,虽说养气功夫乃是他们的基本功,但若是让人肆意羞辱,那已然是与养气无关了。
“肃静!”
看来嬴政还是向着江巍等人的,至少当下还向着他们,他趁着事情尚未发酵,先将一众官员给安稳下来。
“此战江尘翎功劳无可厚非,尔等就不必过多言语了,我意已决。”
“遵旨!”
既然连陛下都发令施号了,诸位官员也没必要死磕下去,毕竟一个计策的好坏,抑或是一个人的生后名,哪里要比自家的性命来得重要。
......
“可是依着我的指令,将城内百姓全数疏散到周遭城池之内了?”
随着黄守仁的落败,其偌大的城主府邸也是舒服了江巍等人,当下的议事厅内,江巍与白琳琅分坐于二把太师椅上,聆听着手下来人的汇报,至于项梁诸位,则是排坐于太师椅二侧的客椅上。
“已然是顺着将军号令,疏散无关百姓,眼下浒洲之内,仅留有我们部阀而已。”
此番时候得了手下士兵的汇报,白琳琅也是舒了一口气,这下再有人来求战,倒是不必担忧城内百姓的安危问题,只是没消几时,浒洲的警钟既是叫人给敲响,这般声音就连距城头极远的城主府都听的一清二楚。
“该来的终是来了。”
江巍幽幽道出此话,在他的预算里,崤山一众应就是于这几日抵达浒洲,警钟既响,那也说明敌军已是兵临城下,他已是不再多想,起身拂袖既是率着白琳琅等人走了出去,直指城头。
江巍才踏上城头,一发利箭既是迎面袭来,只不过这等可笑的攻击,江巍仅仅鼓动自己真元一瞬,就将之抵御了下来。
“呵呵,江子爵好大的威风与手段,仅用十日便剿灭了我们近十万兵马。”
来袭之人倒也直爽,见偷袭无用,也不再施加第二次攻击,只是迎着风,面对高台之上的江巍浅声笑道。
“不过也仅有这等对手才值得我们郑重对待,如今大军压境,我们倒也可以效仿一番你们先前的做法,你说该是如何啊?”
他的话语间尽是戏虐,如此磅礴的兵力压城,本是不必围困,若是直接强攻,江巍等人断是不可能拦得下来,其所为的,不过是如猫逮耗子那般,戏耍自己的对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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