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不是要见陆狸吗?”冯保保跟在后面追问道。
“让张匪完事之后,自己来定雪园见我。”只留这最后一句,人已经踏出了摘星殿。
冯保保眼睁睁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气又急,“这人抽什么疯?”
还有,人家张文熙自我介绍了那么多,他倒好只记住了“阿匪”二字。
“郡主,有件事,奴婢要跟您说。”暮楚走上前来,小心翼翼的开口。
昨晚冯保保从落风苑回来,已经三更半夜了,她想着冯保保早些休息,今日找时机再说。但今日,冯保保一直被张文熙缠着,她还没来得及说。
“何事?”冯保保问道。
于是暮楚将昨晚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她记忆好,好到甚至连西陵琅什么神情,什么语气,都描绘的活灵活现。
可,冯保保顿住了。
“难怪,他刚刚问我,昨晚的月色好看吗?”原来是这个问题。
但是,找不到人,也用不着这么生气吧?
冯保保不知道,西陵琅最生气的不是月夜寻人不着,而是昨晚梅世华说的那番话。
中秋之后,天气渐渐温凉起来,长安宫门前,种了不少的槐树,这时节,风中已经有了淡淡的槐花香。
冯保保在长安宫中磨了一下午,才出来,手中揣着一道圣旨。
“郡主,您对陆侍君可真好。”暮楚从前觉得自家郡主,折磨人的手段一流。可如今再看,在家郡主,简直就是神佛在世,光辉普照众生。
这陆狸区区一个三品官员的庶子,郡主府后院一个不起眼的侍君,竟能让冯保保亲自去求皇帝,特意为他颁了圣旨。
“从前是本郡主不懂事,白白耽误了他们。”林君白是,陆狸也是,或许还有更多人。
不知为什么,一说到这些,她和暮楚主仆两个,就莫名的同时叹息。
“没想到宝华郡主,也会自省自检。”一个清寒的声音,蓦然从背后响起。
谁啊,说话这么刻薄讨厌!
冯保保不耐烦的转过身去,卧槽!
萧君白。
她刚刚只顾着手里的圣旨,竟没看到宫檐下,还站着一白衣人。
萧君白也是进宫有事,面见皇帝,只是值班太监说,陛下正在召见宝华郡主,还请他稍侯。
没想到,这一侯,就侯了半个时辰。
“萧家可是大魏世族之首,怎么临淄伯连参拜郡主的礼仪,都忘了?”她早已不是原来的宝华郡主,没必要对这位和离多年的前任郡马客气。
暮楚闻言一抖,她没想到,郡主不仅是脾气变好了,就连对萧君白的态度,也变得如此离奇。
从前的冯保保,何曾对萧君白说过这样的重话。
面对如此陌生的冯保保,萧君白内心震惊得无以复加,可世家贵公子的气度还在,只见他低眉敛目,声音低沉道:“臣萧君白,参见宝华郡主。”
冯保保目光锐利,平静道:“免礼。”
她说完,本欲转身就走的,突然想到了什么,决定还是要同他说清楚。
于是,她停住脚步,再次开口道:“上回梓虚去萧府拜访,跟你说的那件事,其实是林贵妃相托。若有冒犯临淄伯,还请你亲自去跟林贵妃说清楚。”
暮楚默默的吞了吞口水,双手交握的更紧。自家郡主这话说的,立意实在明显。
简约概括就是,上次去找你,是因为林贵妃要求的,不然谁要去管你破事啊。而且自己的事,自己去跟林贵妃说清楚,不要让她再来烦我们了。
萧君白本来冷漠的一张脸,突然就有些挂不住了,他嘴角抽搐了几下,缓缓道:“郡主的意思,臣已明了。请郡主放心,以后必不会再叨扰。”
冯保保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
萧君白躬身一拜的躯体,微微一震,待他起身时,冯保保已经走远。
他目光晦暗不明,凝视着她离去的背影,静默良久。
马车上,暮楚忍不住地问道:“郡主,您为何突然对临淄伯如此冷漠?”
冯保保撇头看她,道:“冷漠吗?”
暮楚猛地点头,不止冷漠,甚至还可以感受到一丝敌意。
她曾经多么希望,郡主可以不要那么喜欢萧君白,这样郡主就可以少痛苦一点。
可郡主这如今的变化,也太大了,她一下子适应不了。
“没什么,时间久了,有些情感就变淡了。再想想以前做的蠢事,只觉得蠢不可言。”
她对萧君白的感觉,跟西陵琅不一样。
她是真真切切地恨过西陵琅,恨到想让他立刻去死。
而萧君白,她不恨他,只是想远离他。他前后两世,都避她如蛇蝎,她又为何要热脸贴冷屁股。
暮楚捏了捏脖子,有些忐忑地说道:“郡主,您这变化也太大了。咱们郡主府有几十位侍君,从前你只喜欢临淄伯一人,所以不待见其他人。如今倒好,您对所有人都好,偏偏除了临淄伯。”
从前为了一棵树,放弃了整片森林。
如今想开了,既然拥有整片森林,又何必纠结一根枯木。
冯保保笑了,指尖轻轻划过眉骨,轻问道:“那你喜欢之前的郡主,还是喜欢现在的郡主?”
“现在的。”暮楚想也没想,就说出了心里话,大概顿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话锋不对,又改口道:“不不不,都喜欢。”
“我们家郡主,是全天下最好的主子,无论什么样,我们都喜欢。”这讨好的眉眼,这奉承的语气,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冯保保用指尖点了点她的眉心,淬骂道:“小蹄子,心眼挺多。”
暮楚气呼呼的举掌起誓:“奴婢说的心里话,若是有假,天打雷劈。”
冯保保摇了摇头,表示不信。
午后的阳光和煦,云淡风清,离楠苑中有一棵参天的楠木,峻拔挺立,郁郁葱葱,很是壮观。
冯保保走进苑中的时候,陆狸背靠着楠树,席地而坐。阳光照射在他水青色的素缎上,隐隐约约,泛起点点璘光。
她走过去,将圣旨递给他,并示意他打开。
陆狸面带疑惑,慢慢放下手中擦拭的长剑,跪直腰背,双手接过圣旨,一点一点拉开。
“郡主,这.....是何意?”陆狸面色微白,呼吸急促,双手甚至有些发抖。
冯保保抚住他发抖的双手,语气坚定道:“从今以后,你自由了。”
“这是皇叔亲自写下的诏书,从你接旨那一刻开始,你便不再是宝华郡主的侍君,只是陆七郎,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之事,去见任何你想见之人,去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为什么?”他望着她那张明艳却冷漠之极的脸,心弦却忍不住的颤抖。
冯保保知道,这样巨大的惊喜,他一时难以接受也理解,便细心解释道:“没有为什么。”
“本郡主从前做了许多错事,如今,不想一错再错了。陆狸,威北将军说你有习武天赋,有领兵之才,我相信他看人的眼光。”
她为他拾起地上的长剑,剑刃光寒,触手极凉。
冯保保笑了笑,低声念道:“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你这剑,是把锋利的好剑。而你的人生,也不在这里,应该在战场上。”
陆狸抿紧嘴唇,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那好看的眉眼,静止不动的任由冯保保观赏了许久。
张文熙说得不错,陆狸的相貌,遗传了他那出生烟花之地的生母,玉貌奇丽,风姿秀雅,亦是人间难得的绝色。
.......
天边的风吹了很久,仅有的薄薄乌云都散开了,陆狸就那样望着她,望着剑,望着圣旨,望着天地,寂静无言。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终于.....
陆狸的眼眸有了光泽,只见他双手捧着圣旨举过头顶,身躯全然伏跪在地。他对着冯保保行了一个稽首大礼,那是臣子对君王礼仪。
“草民,陆狸,接旨。叩谢陛下天恩,叩谢郡主大恩。”
冯保保拍了拍手,站起身来,俯视着他,悠然道:“收拾收拾,明日一早,我们去威北将军府。”
她转过身去,突然这话有些耳熟。
她记得,她带着西陵琅去威北将军的前一日,说得也是同样的话。
啧啧啧,这是何等的缘分!
她如今怎么热衷着,一定要给张滔送徒弟呢?送了一个失败了,还要接着送第二个。
不过这一个,张滔应该不会拒绝了吧。
走出离楠苑,暮楚紧紧跟在冯保保的身后,伺机开口道:“郡主,您真的舍得将陆公子送人吗?”
冯保保眉头一皱,这丫头怎么说话的呢,专败自己的名声。
“本郡主将陆狸送到张滔门下,是为国家选拔人才。你这话说的,仿佛本郡主与大臣之间,私相授受,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一样。”www.xündüxs.ċöm
暮楚吓得忙跪下磕头,“郡主赎罪,奴婢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
她纯粹是觉得,当年冯保保将陆狸捞进府不容易,也算是废了一番波折的,如今这么轻易的送出去,当初跑断腿传话的她,岂不是成了大冤种。
“毕竟郡主当年,为了将陆公子纳进府中,还得罪了不少的文臣世族.....”说起这个,冯保保就开始头疼不已。
当年,因为原身的行为,实在过于荒诞无稽,引发御史台一众官员,愤愤上书皇帝,要求严惩宝华郡主。
尤其是陆狸的那个亲爹,御史大夫陆诠,更是写了一篇几百字的长文,列举了宝华郡主二十大罪状。
原身知道后,气得摔杯而起,怒不可遏的带着一群侍卫,赶往了陆府,扬言要打折陆诠的一只手。
他不是喜欢长篇大论吗?那就打折他一双手,看他日后,还怎么提笔。
只是他们还没进陆府大门,就被陆狸一柄长剑给拦在了外面。
是的,面对皇帝的亲侄女,宝华郡主这样的尊客,陆诠其他几个“有出息”的大儿子们,一个个缩在屋内,连脸都不敢露。
唯有陆狸这个不受宠的卑贱子,一人一剑,拦住了来势汹汹的宝华郡主。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郡主后院的鱼塘有点大更新,53、陆狸进府原因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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