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瑾满意的点点头，“其实吧……谁平日里有那么多火气要发、专门跟别人过不去呢？不过是无可奈何罢了。”
景寒川下意识的抬眼，目光看向凤瑾。
“有些时候，但凡是你退一步，旁人便要进十步，你若是退十步，他们便能让你连立锥之地都没有。”
“就像是你一样，你被迫留在京城是无可奈何，本宫平日里疾言厉色，也是无可奈何。”
“本宫不指望朝臣如何忠心耿耿，只要他们知道害怕就行了，只要他们知道害怕，就不会生出事端来。”
景寒川觉得自己仿佛是明白了什么，又仿佛没有。
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但他知道，太子似乎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人。
太子残暴，却也有她的无可奈何之处。
寝殿里一片寂静，凤瑾摆了摆手，让景寒川起来。
她看着景寒川说道：“你身上有伤，先回偏殿养伤吧，记得喝药。”
景寒川站起身来，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咳嗽了两声。
“谢太子殿下。”
等景寒川走了，凤瑾脸上的表情才恢复一片平淡。
她眯着眼睛，吩咐宫女太监们进门，把寝殿里都收拾干净，自己则是起身出门了。
——
此时此刻，内侍府的直房内，沈潋趴在床榻上，背上纵横交错着数十道鞭痕。
床边的小太监正在心惊胆战战的为他上药。
鲜血一缕缕的从背上流淌下来，染红了床褥。
这小太监是沈潋的心腹，此时看着沈潋背上的伤，忍不住开口。
“督主，您对太子殿下向来忠心耿耿，太子殿下却为了那么个……”
话还没说完，沈潋突然扭过头看向他，目光中却带着阴郁。
小太监顿时被吓了一跳，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意外的是，沈潋并没有发作，而是淡淡的说道：“你继续说。”
小太监犹豫了片刻，才又继续说道：“您对太子殿下忠心耿耿，太子殿下却为了一个佞臣而罚您，实在是……”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也不敢说出来。
他说这一番话，明面上看着是为沈潋抱不平，实际上不过是为了讨好沈潋罢了。
但是沈潋脸上始始至终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阴沉沉的。
以至于那小太监心中忐忑不安，惶恐的跪了下来。
“督……督主……？”
沈潋闭了闭眼睛，轻笑一声。
“太子殿下就是太子殿下，无论太子殿下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不是你能置喙的。”
小太监见沈潋没有发作的意思，这才松了一口气。
“是……小的知道了。”
沈潋继续说道：“景寒川就算再不济，也是淮南王世子，身份尊贵，他就算是该死，也不应该由你来说。”
小太监跪在地上连连说道：“是……是……小的再也不敢了……”
“好。”
沈潋闭了闭眼睛。
但就在下一秒，他突然翻身而起，直直一掌打在了小太监胸口。
那小太监当即被这一掌打的横飞出去，甚至连叫都没叫一声，便直接没了气息。
沈潋轻声说道：“下辈子一定要记清楚……”
寻常这个时候，早就已经有人进来将尸体抬出去了。
但此时却迟迟没有动静。
沈潋下意识的看向门口的方向，只见凤瑾正抱着胳膊站在门口，脸上带着莫名的笑容。
沈潋心头一颤，连忙扯过旁边的衣袍披在身上，下床跪地行礼。
“奴才不知太子殿下驾到，有失远迎，请太子殿下恕罪。”
凤瑾仿佛没有看见刚刚刚发生的事一般，绕过尸体走过去，亲自将沈潋扶了起来。
她淡淡的说道：“你身上还有伤，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
沈潋嘴唇发颤，“奴才该死……”
“你该不该死，本宫说了才算。”
凤瑾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玉瓶来。
“本宫过两天要离京，还要指望你帮本宫看着这朝中上下呢，这是先前东陵使臣来时送过来的药，对外伤有奇效。”
沈潋不敢置信的看了凤瑾一眼，完全没有想到太子殿下竟然会亲自过来。
凤瑾将他扶到了床上，自己则是毫不介意的坐在床边。
很快就有两个小太监进门，蹑手蹑脚的把刚刚被沈潋一掌拍死的小太监尸体抬了出去。
直房里只剩下了凤瑾和沈潋两人。
“奴才叩谢太子殿下……”
“别，别起来了。”
凤瑾声音依旧清淡，“方才景寒川在时，本宫不方便与你说清楚，如今不妨告诉你，本宫留下景寒川的缘由。”
“奴才不敢！”
沈潋脸色更加苍白了，他看着凤瑾，声音颤抖。
“今日之事，皆是奴才之过，奴才不该违背太子殿下的意思，太子殿下要打要罚，即便是要了奴才性命，奴才也毫无怨言。”
闻言，凤瑾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她慢悠悠的说道：“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的，若是本宫不与你说明白，你心中便一直有个结，万一日后你生出什么别的心思来，你让本宫是杀你……还是不杀你？”
沈潋不敢再说话，即使是背上的血已经浸透了衣裳，也不敢多说一言。
凤瑾叹了口气。
“本宫先前与你说过削藩之事，此为公，你应该能明白。”
“奴才知道……”
“再者，你是自幼伺候本宫的人，对本宫忠心耿耿，本宫这些年的苦处，你也应该体谅本宫啊。”
沈潋面色一变，“奴才该死！”
凤瑾却没有往日里疾言厉色的阴狠，说话的声音都无比温和。
“太子也是人，本宫总不能做一辈子孤家寡人吧？”
“本宫来日也会登基，也会成为皇帝，父皇后宫佳丽三千人，本宫却只能做一辈子孤家寡人……这不公平啊。”
她自问穿越过来以后，这个太子当的也算是尽职尽责。
但是追权逐利的目的是什么？
追权逐利当然是为了享受啊。
她这样的投胎之王，两辈子都站在金字塔尖上、两辈子都付出了比普通人更多的努力。
她凭什么不能享受生活？
凭什么不能干自己想干的事？
沈潋张了张嘴，一时没说出话来。
凤瑾说道：“这些话，本宫也就是与你一人说说罢了，你是与本宫一起长大的，你若是不体谅本宫，这世间还有谁能体谅本宫呢？”xündüxs.ċöm
沈潋在床上跪了下来，声音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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