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吃完早点,咱俩直接去司马真之前住的地方转转。不是哥哥我跟你吹啊,那地方拍鬼片都TM不用布景,拿来就能用!”
虽然黄粱深谙王建仁说出口的话,直接把一半丢进抽水马桶冲掉,剩下的一半再打个三折后才能听。不过这一次他确实没有夸张,司马真住过的这栋平房绝对称得上‘危房’、‘鬼屋’的称号。
“这地方...你确定住过人?”黄粱甚至不敢大声说话,担心把平房震塌。
“你也看过资料了,这栋房子中发现的残留物中的DNA与案发现场发现的DNA能够比对上,都是司马真本人的。”王建仁嗅了嗅鼻子,“这地方一股鸡粑粑味儿,你闻到了吗?”
“那是你的体味。”
推开摇摇欲坠的木门,一走进这间阴暗的平房内,黄粱被呛得险些一头摔在坑洼不平的水泥地上。霉菌味,食物的腐臭味,尿味,不知来源的异味。猪圈和这栋屋子相比,绝对是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
“这地方能住人?”黄粱在鼻前不停的扇着手掌,他等待眼睛适应屋内的昏暗。
“至少一年多之前,司马真还住在这里。”王建仁皱着鼻子说道,“比我上回来的时候更臭了...”
平房内的两个房间被一条通向厨房的走廊分隔开,正对着屋子的后门。进门右手边是司马真住的屋子,左手边的房间似乎是放杂物用的,火炕上有一个残破不全的老式木质五斗橱,透过敞开的柜门可以看到里面浓郁的黑暗,仿佛是通向地狱的入口。
“喂?梁子,司马真不住那屋?”王建仁跟在黄粱身手走进这间空空如也的房间,“那个五斗橱里啥玩意都没有,就是一些破烂而已。”他看着黄粱上炕,蹲在五斗橱前把手臂伸进黑漆漆的柜门内。黄粱身上那件考究的灰色西服上衣蹭上了蜘蛛网。
“书?”黄粱嘀咕一声,把手抽出。
王建仁看到他手上多了本巴掌大小的厚厚的小册子,不以为然的说:“我还以为你发现啥宝贝了呢?那就是一本旅游册子,教你如何在国外花钱买罪受。”
没有理会王建仁不耐烦的咂嘴声,黄粱把书的封面上的灰尘擦掉。的确如王建仁所说,这是一本介绍某泡菜国的风景名胜的旅游书籍,上面甚至还有一些韩文中日常用语的教学,‘阿尼哈赛由’之类的。
“他家里怎么会有这种专业书籍?”黄粱自言自语道。
“谁知道呢。有也不稀奇。”王建仁随口说道,“司马真之前可是一个富二代,去国外玩玩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好了,好了,哥哥我带你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让你看旅游小册子的,来,跟哥哥看看司马真的‘豪华卧室’。”
王建仁拽着黄粱的胳膊,把他拉到了对面的房间中。
注视着土炕上拿卷成一卷的深灰色的被窝,钻进鼻腔中的浓重的、略带一丝甜味的腐斑让黄粱肚子的早点在胃中可算是彻底撒开了欢。
他险些直接吐出来。
“我发四,”王建仁举起四个手指,“我第一次见到这床被褥的时候,它们没比现在强多少。”他拍了拍黄粱的后背,脸上一副‘我懂你’的表情。
黄粱做了几个深呼吸后才勉强能开口说话。“司马真他、他过的也太惨了吧...”
“谁让他吃喝赌毒样样都沾呢。”王建仁说,“他倒是不嫖。说实话,他那体格子也嫖不了了,都被掏空了。梁子,我甚至怀疑这小子现在把自己祸害死了。要不然我们咋找不着他呢?”
“或许吧。”
司马真的卧室中没有多少摆设,一张桌子,两把塑料椅子,几个空啤酒瓶,还有几套没开封的注射用具。黄粱忍着恶心,把这间卧室翻了个底朝天,连那堆已经黏成一团的被窝都打开检查了一遍,却没有任何收获。
随便说一句,打开那团被窝的时候,黄粱忍住没吐,反倒是王建仁被那一大团白色的不可名状之物恶心的去院子里大吐特吐去了。
把平房里的所有空间都检查了一遍后,黄粱返回院子。王建仁此时仍蹲在地上干呕不止,他手中拿着瓶矿泉水,正在漱口。
“艹了,我TM还以为恶心的东西我已经见过够多了,今天算是开眼界了...”王建仁话音刚落,又干呕了几下。
黄粱脸色苍白的说:“怎么会没有呢。”
“没有什么?”
“藏毒处。”
“你找那玩意儿做什么?”
“成瘾的毒虫一定会在他视线所及的范围内给自己准备一个藏毒处。大部分的毒虫会准备多个。防止其他毒虫盗取他的药。”黄粱说,“很少有毒虫会独来独往,尤其是一个落魄的毒虫。”
“你没找到?”
黄粱摇摇头:“没找到有毒品或注射用具的。”
王建仁挑起一侧眉毛:“什么意思?”
“在厨房的灶台边上,我发现了一个老鼠洞。”黄粱说,“里面虽然除了老鼠屎没有其他东西,但是从灰层的痕迹上看,那地方应该是放过一个小盒子。”黄粱用手比了一下,大概是手掌大小。“痕迹还很新。”他补充了一句。
王建仁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司马真近期可能回来过这里?把自己藏起来的毒品带走了?”
“很这种可能。”黄粱说,“除非另一个毒虫偶然发现了他的藏毒处。”
“妈的...司马真这个王八蛋果然就躲藏在京阳市里...”王建仁兴奋的脸蛋子直发抖,“不论你躲在哪条水泥管子里,我都会找到你的,小老鼠,我保证...”
离开司马真的平房后,王建仁开着他那辆N手的破吉普向着另一个地点驶去。在路上,黄粱被告知接下来他们要去被害人陈如烟的家。
“已经过了小一百天了,现在去案发现场有任何意义吗?”
黄粱把额头贴在副驾驶侧的车窗玻璃上。由于这辆年迈的吉普车的避震缓震功能基本失效,他可以通过额头与车窗玻璃的碰撞感受到车道上每一处的坑洼与凸起。
“我知道,还不抵看案发现场的照片来的实在。不过能和被害人的丈夫见上一面,或许多少能有点帮助。”王建仁说,戴上大墨镜后,他看上去更不像好人了,“王凯丽可是个大忙人,想见他一面可不容易。”
黄粱看着车窗外的街景,一对穿着校服的初中生情侣正在马路上旁若无人的接吻,像是长在一起的歪脖树一般。“和他有什么好谈的。”
“王凯丽这个人...嗯...”王建仁犹疑着说道,“我总觉得他有点奇怪。”
“奇怪?”
“作为被害人的丈夫,他表现出来的态度有些奇怪。”王建仁说,“你也知道,和被害人家属打交道是咱们这份工作中最操蛋的部分。要么被他们厉声指责——这还是好的,有些人上来直接破口大骂——要么是面对一群要把眼睛哭瞎的泪人。但是王凯丽不同。”
“王凯丽,这个名字不像是男人的名字。”
“谁知道他爸妈是怎么想的。我刚才说道哪儿了?对,王凯丽不同。面对妻子的死,他显得尤为冷静。”
“冷静?”黄粱转过头看向他,“怎么个冷静法?”
“就像是家里死了一条宠物狗一样。不对,比宠物狗还不如。”王建仁摇摇头,“就像是自己家的保姆死了一样。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失控的迹象。相反,他赶回家后,立刻积极配合警方的调查工作。”
“可能是性格使然吧。”黄粱若有所思的说,“不过这样的被害人家属的确是不多见。”
在黄粱的从警生涯中,和被害人家属打交道绝对是最让他头疼的工作。在各种场合,他见过很多死者家属,直到他辞职离开警队,也没碰上过可以用‘冷静’二字来形容的死者家属。
这些人大致可以分为两类:崩溃和麻木。
两者的唯一区别是麻木的人会在之后崩溃。
“谁说不是呢。”王建仁挠了挠鼻子,“当时我就盯上他了。梁子,夫妻不和导致激情杀人这种情况咱都见多了。有些丈夫在失手杀人后,会在情急之下把现场布置成入室抢劫的模样,以此来逃脱罪责。”
“但杀人凶手并不是王凯丽。”
“确实不是他。”王建仁皱眉说道,“在案发现场也就是王凯丽家中,发现了司马真的指纹和DNA信息,现场一切的证据都指向司马真是凶手。但我还是有些放不下王凯丽。”
“为什么?”
“他没有指纹。”
黄粱一愣。“啥?他没有啥?”
“指纹。”
黄粱挑起一侧眉毛:“案发现场没发现他的指纹?不可能吧,那是他家,却没有他的指——”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王建仁神秘兮兮的说,“不是案发现场没发现王凯丽的指纹,而是王凯丽他十个手指上没有指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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