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毯上有个长相特别讨喜的胖娃娃正在忙碌的爬着，一边爬一边流口水。
胖娃娃爬了两步，然后停下来，看了看前方。
突然他坐了下来，然后哭。
哇哇哇！
他妈妈哪里去了？
“哥哥你去抱抱弟弟，拜托！”陈念就站在卫生间里，她正在化妆。
窗边站着的男孩儿，幽幽叹口气，然后走向了客厅中央，一把抱起胖娃娃，亲了一口。
“麻啪……”胖娃娃看着母亲的方向，努力伸了伸手。
猛地一歪头，就送给了哥哥一个大大的口水香吻。
陈念收回视线，重新集中在镜子里。
嗯，她叫陈念，是个三宝妈妈。
现在被抱在怀里，无法说话只会用口说攻击人的，那是她最小的儿子。
抱着小儿子的英俊男孩儿，则是她的长子。
长子抱着老小，来到卫生间，小儿子一看到母亲，眼睛仿佛灯泡一般的亮了起来，冲着妈妈伸手手。
“啪啪！”
“是妈妈！”陈念抽空亲了一口儿子。
为了公平起见，又在绅士的大儿子脸上同样落了一吻。
“真是麻烦你了。”她说。
大儿子尽管一脸嫌弃，但还是承担起了照顾弟弟的责任。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说话？”
看着弟弟满嘴周边都是口水，他连忙去旁边找出来弟弟的口水巾，认认真真替弟弟擦了擦。
所谓孰能生巧。
他是老大，照顾过老二，现在怀里的是老三，你说能不熟悉吗。
“该会说话的时候就会了。”陈念手上专注说话，手上一重。
她对着镜子狠狠闭了闭眼。
“糟了，现在和蛇精一样了！”
这紫色的眼皮儿，就仿佛被人给了一电炮一样。
“擦掉就好了。”大儿子轻飘飘说着：“妈，我能有妹妹吗？”卂渎妏敩
陈念放下手中的眼影盘，郑重其事对着儿子摇了摇头，叹气说道：“儿子，虽然妈妈也很想满足你的愿望，但我们家似乎就是没有女孩儿的基因！”
光线一闪，客厅的墙上就悬挂着一家五口人的合照。
父母陈念、周宴熹，然后以及他们两人的三个……儿子！
天知道当初陈念怀孕怀了三次，愣是就生不出来一个女儿，她有多发愁！
试问谁家喜欢儿子也好喜欢女儿也罢，也没有道理一个性别不停给的，但他们家可能是捅了马蜂窝，就是不肯赏她个姑娘。
对于儿子想要个妹妹的心情，她表示理解，但自己实在是办不到了！
生不动了！
再也生不出来了！
大儿子伸出手，去搂搂母亲的肩膀：“妈妈，你已经很棒了。”
“我也觉得自己很棒。”她伸手揉了一把儿子的头发：“去看看你爸爸回来没有，我们要去外婆家过年咯。”
陈念生老大的时候，她还在同母亲一起居住。可随着孩子越来越多，丁香的睡眠越来越不好。
老年人上了年纪就是会如此，太过于嘈杂的环境会让她入睡越来越难。
那之后丁香就与女儿分开了住。
不过这些年，过年的当天，陈念夫妻两人都是同丁香一起过的。
丁香家。
黄阿姨一大早就忙活起来了，年夜饭嘛，总是要准备得丰富无比。
丁姥姥虽然还能走动，但身体已经越来越不好了，轻易不敢下床。
一大早丁强和徐虹带着丁宁登门，照例又是哭穷。
过去是假哭穷，现在是真穷！
这房子买到今天，依旧没有买下来。
没钱啊，哪有钱？
徐虹花钱大手大脚，这毛病就不是能改的事情。丁宁毕业后开始找工作，这工作难找，合适的也不多。加上念书这么多年，研究生都念了，你让她去商场卖衣服吗？还是让她去超市做收银？
不干这些活儿，她的专业在这里就是找不到合适的工作，要么是文员，要么就是做销售。
为了那一个月三千出头的工资，丁宁不愿意委屈自己。
孩子不肯工作，做父母的能说什么？
那就赶紧嫁了吧，只要能嫁个条件好的人，这未来也是一种保障。
结果没等徐虹来求丁香帮忙介绍个有钱人，丁宁怀孕了！
丁宁嫁了个没房没车没钱的三无人员。换做以往丁强肯定是要打断女儿的大腿，家里供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就为了让你倒贴？
可怀都怀了，能让打了吗？
结婚就得买房，男方家里要啥没啥，要命一条，这把丁强和徐虹恨的，恨完了还得帮忙张罗。
首付的钱都是丁强的公积金，完了买完这房装修结婚生小孩，哪里不花钱？
这么一来，假穷就成了真穷。
徐虹哭的眼影都花了，黑色的泪水顺着睫毛哗哗向下流。
“……妈你说说你的好孙女吧，一点不知道心疼父母！读这么多年的书，把家里读的一穷二白，我供她读书我也不后悔，可她工作工作没找过一份，回头就给我找了这么样的一个女婿。”
有苦吐不出啊！
过去她从来不对女儿说苦，也不对女儿说家里的穷。
为的是，小女孩儿得娇养。
你天天和她唠叨这些，就很容易把孩子养得自卑。
现在好了，是不自卑了，她缺心眼啊！
丁姥姥叹气：“都是命啊。”
回过头看，她现在也后悔了！
想着如果当年，她没有帮着儿子去刮女儿，是不是今天儿子也能独立起来？
就算儿子不够独立，是不是孙女也不会这样啃老拖垮家里？
可她那时候不懂啊，一心一意就是觉得女儿有那么多钱，分给儿子一点算什么。
“妈，你就求求三姐帮帮我们吧，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徐虹抱着丁姥姥的大腿痛哭。
还房贷一个月要五六千！
为了让女儿过得好些，这些钱都是丁强给出！
出了这些钱，自己又乱花，家里根本攒不下钱。
丁宁那边啃着父母，可日子也没能过起来，三天两头回来伸手要钱，徐虹因为这个和女儿干了不知道多少场。
你生的是谁家的孩子？
这孩子姓丁吗？
你公公婆婆就是死人吗？
丁宁硬气，为了不受婆婆气，干脆和公公婆婆不太来往。
不太来往自然就不好和公公婆婆要什么钱，一毛不用人家掏，她刚刚生完孩子，必须留在家里带小孩儿，她不工作哪里有钱？丈夫是能赚钱，可今天爱上就上两天，明天不爱上就休息，不啃徐虹和丁强啃谁？
生活就是这么回事儿，你可怜你女儿，可你女儿不可怜你呀。
月月给，日日给，给到丁宁认为家里就是有钱。
反正爹妈能搭，她大可放心去过自己的小日子。
丁姥姥看着脚边哭哭戚戚的儿媳，叹了口气。
而丁香早就披着披肩下了楼去接孙子们。
大过年大好的日子，她可不想看人哭哭啼啼。
“姥姥！”
丁香挥着手，看着开过来的那辆车，对着车上的三个小人招招手。
现在这车上的三个小人，就是她的最爱。
形容不出来的那种爱，爱进了骨子里。时不时就要看上一眼才行，如果长时间看不到，她就会心里发慌，呼吸气短。
将孩子抱在怀里，一瞬间觉得人生彻底圆满了。
“妈。”
周宴熹下车，将岳母请上了车。
墓地。
丁香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她对着照片笑了笑。
“他们都长大了，我都觉得自己老了……”
“姥姥，你一点都不老，你永远年轻，你就是我的女神！”陈念家的小二，听到姥姥的话，立即跑了过来。
因为身高还不够，他今年也才堪堪四岁而已，只能抱住丁香的大腿。
小甜话一句跟着一句，不要钱一样的向外发射。
“我最爱姥姥了！”
丁香抱起来孩子：“和姥姥说，哥哥弟弟有没有欺负你？”
孩子多的家庭，家长难免照顾不到。丁香对女儿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千万不可以忽略任何一个孩子，不能去伤任何一个孩子的心，同样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既然选择生下他们，就要对他们的人生负责，要给与孩子们满满的爱。
小二眯着眼睛，支着小白牙道：“没有埃，我爱弟弟哥哥爱我。”
丁香亲亲小二的面庞。
“好孩子！”
都好！
这三个孩子，怎么会都这样的好呢。
她这大孙子，就特别有哥哥的样儿。
老二也不娇气。
目前来看，只有老三傻乎乎的，可能因为太年轻了！
三兄弟站在墓碑前一排，小三歪七扭八跑到了一边，被他大哥拉了回来。
傻小子只会傻笑，扯着小嘴对着亲爱的哥哥眯眯眼：“叭……”
老大无奈叹口气。
叫谁呢？
“叫哥哥，哥哥！”
“叭！”
老大抱起小三，拉过来老二。
“姥爷，我们来看你了，你在天上就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吧，我们会照顾好外婆照顾好爸妈，放心吧！”
小二跟着点点头。
“我会买很多的玩具给姥姥！”
老大翻了个白眼。
他就想，他妈为什么要生出来两个傻子呢？
一个只会笑，一个说话前言不搭后语。
周宴熹很喜欢自己的三个孩子，不是因为男孩儿才喜欢，纯粹是因为他们是他的孩儿。没做父亲之前不太明白这种感受，做了以后才晓得，所谓血缘天生这一说法。
没理由的偏爱，没理由的喜欢，尽管他们很淘气。淘气到每天都要将家翻过来。
男孩子嘛，喜欢跑喜欢跳，甚至就没有停歇下来的时间，可他还是喜欢。
客厅里老二系着被单，一会儿床上一会床下，满屋子就听见他脚咣咣的跑声，小三还小还没办法陪着二哥一起疯，走路还走不太利索，只能趴在地毯上到处爬。
爬到周宴熹的背上。
“爸爸！”小二不甘示弱跳到了周宴熹的背上。
周宴熹闷声一哼。
丁香被几个孩子吵得脑瓜子生疼，正好黄阿姨要出门去买些水果，丁香在门口换鞋。
“妈，我陪你一起去吧。”
“留他一个人照顾孩子，能行吗？”丁香一脸犹豫。
照顾孩子仿佛就是母亲的天性，有没有男人参加并不重要。世人总是夸大母亲存在的必要性，仿佛母亲离开孩子，那孩子就不能活。事实是这样的吗？事实上就是，母亲挡了甩手掌柜的，孩子的父亲也能很好的承担起责任。
屋子里周宴熹陪着两儿子在地上打滚，他就没起来过。二的趴在他的背上让背，小的黏黏糊糊贴在父亲的怀里，要和父亲贴贴亲亲举高高。
陈念笑：“他儿子，不行也得行。”
其实这孩子生下来是有保姆一路帮忙照顾，但孩子们大了大，陈念和周宴熹就将照顾孩子的责任拢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们才是孩子们的父母。
“儿子，一起去吧。”陈念对大儿子道。
小的那两个有人陪，大的这个她也得细心照顾才是。
老大有些不太情愿站起：“我不去了吧？”
“走吧，拜托。”陈念对着儿子说了个请字。
她麻烦儿子的时候都会用上一个请字，因为她儿子做这些都不是应当应分，都是在帮她的忙。
传统市场里的人很多，人山人海。
陈念搂搂儿子的脖子，被大儿推掉了手：“走路就走路，不要黏黏糊糊。”
帅小伙有些不太习惯母亲的靠近，他长大了呢。
市场另一头，丁莉带着女儿女婿逛，走了一路掏空了自己的钱包，丁莉觉得没劲儿。
生儿育女就是这么回事儿，虽然不求她的回报，可她真的一毛不拔，这种感觉也不好受。走着走着，丁莉看到了市场的一角，丁香的羽绒服可能是坏了，外孙蹲在地上帮她拉拉锁。
“好啦，姥姥不冷，你起来吧。”
和许许多多的姥姥一样，疼爱着女儿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愿意让孩子蹲在地上帮她拉拉锁呢。
“姥姥你别动，马上就好了！”孩子试了几次，然后快速将拉锁拉了上来。
“我孙儿可真长大了！”丁香一把拉过孩子的手，一家人继续向前。
丁莉收回视线，心中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扭回头去看，却发现女儿和女婿一直在说话，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丁莉就想，或许这辈子真的要做很多的好事儿，才能得到陈念这样听话懂事的女儿吧？还要做了很多的好事儿，才能得到完美的下一代？
不知为何，心中总是有股惆怅。
幽幽叹口气。
她承认她羡慕妹妹了，羡慕妹妹女儿围绕在身边，羡慕妹妹能被晚辈尊重。
如果人生能重头来，她也想换种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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