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道:“这位官人,乃是当今皇帝第九子,年少时养在宫禁,颇不受宠。长大后出任外藩,经营北地,与金国和谈,开互市盐铁,很少入京。日前受诏入京,商讨西夏入侵之事,不惜犯了天子逆鳞,强谏不得追加岁币,力保天子厌恶的章申公去抵御,却又大捷,被吾皇恩赏举荐之功,留在东京,视为肱股。”
月渎吃了一惊:“既然是亲王,来此花街柳巷丢什么脸面?”
婢女道:“他在北边日久,粗疏宽犷惯了,要知那北方蛮夷,老子亡了,其妻妾只要不是小子亲母者,都可纳入床笫之间,他濡染胡俗日久,故而不把七宝簪、黄宝缎之事放在眼里,听闻李姐姐名号,忙不迭赶来亲近,却吃了大亏,怎么肯咽下这口气?”
月渎更加吃惊:“我那老师,教我读书,读到王昭君出塞一节,也曾讲起,胡俗可纳庶母,比中原收继婚俗,却又开放。谁想东京城内有胡俗贵胄!”
婢女道:“适才月圆之夜,他入王都尉家拜会亲姑,王都尉留下吃饭,吃酒到深涧处,直说府内管弦,不堪入耳,公主却道:‘这些人粗鄙,自然弄不出好乐工,教坊内李师师,色艺双绝,且派人请了来唱一曲,免得让你认为东京府内无甚雅乐。’因此派了小婢出来寻找,谁成想他却发起酒疯,直直来寻,小婢脚程慢,来到此处时,他已经吃了亏逃走了。”
陆云峣听了半天,说道:“罢了,我们在这里闹事,须要出首,莫连累了李姐姐。”
乐和却道:“既然公主遣人来寻,好歹也该见一见。”
婢女道:“该得,该得。”
李师师已经换了衣裳,在堂中坐定,问道:“春儿,何故来此?刚才外面打斗,只怕惊吓了你。”
婢女道:“公主宴会亲侄,小婢奉公主之令,来请李姐姐去唱一曲助兴,却见公主那弟弟,被你家这俩童仆给打伤,狼狈逃走了。”
李师师也是吃了一惊:“既然如此,公主府上,却是去不得了。殴打亲王,罪过不小,去了只是连累。”
婢女道:“难得李姐姐细心,小婢回去先禀告公主,好歹让她出面劝一劝,毕竟是亲姐姐,说话好使。”
李师师拿出金银:“全凭周全。”
乐和却道:“既然姐姐是王都尉家的,我有公文一封,教我投王都尉府上掌管乐工,可否一起去了?”
婢女看了批文,说道:“想必你就是李姐姐说的师弟,公主雅好弦乐歌舞,王都尉却厌恶李姐姐教坊出身,往来有损门誉,夫妻因此多有不谐。你若去了,既然是正经人家出身,只要肯用心教习舞女歌姬,王都尉自然会好生待你。”
那乐和原来在登州当小牢子的,也算个做公的出身,虽然上了梁山,招安后也被封为副将,皇帝都赦免了他无罪,谁敢拿他污损门誉来议论?议论起来,只是被拿着罔顾皇旨的把柄。春儿这一节话说的也算中肯,只是让李师师面上有点不好看。
李师师不以为忤,说道:“师弟去吧,在姐姐这里,须是吃连累了。”
乐和拜了三拜,跟着春儿去了。
李师师赶紧起身,拿出两大包袱金银,塞给陆云峣和月渎:“你俩赶紧护送孙提辖家小,暂时躲避,我只说家仆私自伤人,畏罪潜逃,官府还能怎地奈何我?”
陆云峣道:“本就是我俩作下,怎能连累了姐姐?况且那九王爷无故侵踏门户,就算上了公堂,我也有理。”
李师师道:“殴打亲王,只有一死,你道那御林军来到这里,还跟你讲理?当场格杀了,只是上报拒捕被杀,你们倒落个咎由自取的名声。听我一言,速速逃走,留在这里,才是连累我。”
月渎倒不优柔寡断:“师弟,先安置孙提辖家小,回头再来救李姐姐。”
陆云峣只是犹豫,李师师道:“你们主人教你来为仆,怎么这么不听使唤?误了燕青弟弟托付,我只有三尺白绫谢罪。”
陆云峣跪地,叩了个头,李师师扶起:“我一介娼人,受不得庶人跪拜,你莫要折煞我。”急急令王八开了后门,觑便准备把孙提辖一妻一妾一子一女送出去,嘱咐道:“无论如何,莫要轻易再回东京。”
又拿出金银,把老鸨子、奶妈子、婢女一发儿遣散了:“祸已临门,拿不到正凶,你们也要吃连累,赶紧逃命,这些金银,足够你们快活下半辈子。”
众下人见事态紧急,拜了三拜,赶紧去收拾东西了。
却说那九王爷,被封康王,也是一股大势力,吃了个大亏,回到府中,先寻御医包扎,只是气不过,道:“点起护府军士,一起把李师师那馆舍捣作白地,再捉了凶徒二人,碎割了出气!”
那御医却不是别人,正是神医安道全,因为医术非凡,征方腊前被征召在京城,未曾随大军出征。听在耳中,寻思道:“我出入宫禁,成为医官,这清白身世,都是招安所赐,燕小乙与李师师交好,李师师撺掇了道君皇帝,对招安大业,出力不少,所谓饮水思源,我怎么能让她被康王害了?”
于是拱手道:“康王爷听禀:这创伤非比寻常,利刃之上或许有毒,却是慢药,下官开些药饵,能够吊住不发作,但还需解药方可痊愈。”
康王却是惜命,问道:“你素以‘神医’为号,难道也不可解除毒患?”
安道全道:“康王抬爱,下官也不敢托大,这毒患载于孤本,下官侥幸阅得,受伤后寻常人察觉不出,服用吊住毒性药饵后,印堂发暗,寻常人察觉不出。下官既然以‘神医’为号,幸好撞在下官手里,寻常庸医,胡乱用药,反而会误了王爷性命。”
康王大惊:“你还不配置药饵给我服下?”
安道全道:“敢不奉命?”
府内自有药房,配了一味药,在火上煎了,拿来给康王服用,一剂下去,果然印堂黑暗,头晕眼花:“哎呀,我果真中毒了休!”
安道全道:“康王只需静养,若拿得正凶,问出毒药配置之法,下官自有把握,配备解药。”
康王道:“等闲医者不能‘治未病’,若非神医识破慢药,在其未发之际给予治疗,本王休矣!”
原来康王被征召回京后,水土不服,直腹泻了七天七夜,眼看就要虚脱而死,多少医者都治不好,恰逢梁山泊安道全奉诏入京,久闻名医名号,赶紧请了来,一剂下去,稍见粘稠;二剂下去,如厕渐少;三剂下去,顿时不泄了。康王受了救命之恩,因此对安道全医术,倍感钦服,听说了这些话,全然不疑他。
令人捧出五十两白银相赠,嘱咐道:“万俟侯,此去务必拿得活口。”
万俟侯领命,带着五百军兵,明火执仗,前来拿人,只见馆舍门户洞开,李师师一人,端坐堂前,抚琴弄筝,全无惧意,先叫人绑缚了,在四下来寻时,却又不见一个,怒道:“这婊子纵凶而去,实在可恶,先把她这淫窟烧了,给康王出气!”
原来人群中,也有认识康王的,见他被刺伤,只道是李师师支使,禀告了地保里正,暗地里使土兵看紧了,唯恐连累。李师师开门弹琴,观者如堵,争相听闻雅乐,连墙头上都爬满了,闹作一团,些许土兵,围禁不住,混乱异常,地保里正只好收拢人手紧盯了李师师一人,陆云峣并孙提辖妻小等,得以乘着混乱离去。
可怜锦衣貂裘,金砖碧瓦,就要化作灰烬,地保来禀:“切莫举火,内有吾皇赐物,烧尽了恐受责不浅。”
万俟侯知道厉害,只是把李师师绑了,直直押走。 讯读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我的师父是栾廷玉更新,第30章 义妓李师师免费阅读。https://www.xunduxs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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